這原計劃,神風楚兩袖清風來,整理整理回去也方便。但現在多了巴朵一人,神風楚還是多耽誤了幾日。也不是說巴朵女人家麻煩,要帶的東西多一時間整理不完。而是……
“老弟,你這設計圖……”
羅蘭家塔樓地下室。再次來到這“實驗室”神風楚心理陰影面積大大的,渾身發麻,但強忍住了,求着羅蘭按照他畫的眼鏡設計圖,給巴朵做出一副來。
巴朵兩眼的近視度數,神風楚已經用山字圖給巴朵測量過了,也不是太嚴重,左眼200度,右眼225度差不多吧。巴朵好像還有一點散光,但不嚴重,這個神風楚沒辦法幫她測量,也不知道散光鏡片是怎麼個原理做出來的,就暫時忽略不計了。
“丫頭,你過來我看看。”羅蘭放下了設計圖,向着巴朵招了招手。
巴朵像是有些懼怕羅蘭,支吾道:“羅蘭大人……”
“不怕,去吧。”神風楚鼓勵着推了巴朵一把。
巴朵這才兩腳挪蹭挪蹭地到了羅蘭近前。
羅蘭這會兒面上沒粘着假鬍子了,不過幾日,頭髮還當真長長成了短髮利落的樣子,估摸着又是用了什麼了不得的生髮藥劑,看起來就跟神風楚差不多年紀似的,甚至還透着幾分神風楚這個年紀的男子透不出的睿智成熟氣韻。神風楚覺着,自己若是個女人,怕是都要一眼愛上了羅蘭。羅蘭除了個子矮小一些,長得真叫一個俊。
不過有黑煤球這個外掛。神風楚自是知道,巴朵看着羅蘭那張二十幾歲模樣的臉只覺得還怕。羅蘭的真實年齡,在王成裡可不是什麼秘密。只有別有用心的女子會上趕着巴結羅蘭。巴朵不是那樣的女子。
不過一會兒工夫,羅蘭仔細檢查過巴朵兩眼,問道:“你是不是從小眼睛就見不得強光?”
“是。”巴朵這才擡頭看向羅蘭,委屈道,“我打小就怕光,白天頂着大太陽,在外面都不敢睜眼睛……”
原來,巴朵因爲紅瞳的關係,雙眼特別畏光。她母親也有這個毛病,好歹也無病無災地活了半輩子了,因爲他們家裡頭不富裕,也沒想到找個醫生給巴朵看看。她父母都不知道,巴朵雙眼畏光的毛病可比她娘嚴重多了。
這普通人家,平日裡生活大多用不上魔法,這對糊塗父母也不知道,小巴朵對天生擁有的火屬性魔力運用有着些天才。小巴朵是自個兒偷偷攢着錢,也買不起聖堂賣的書籍和魔法卷軸,都是在中央街道小攤位上淘來的舊書、舊魔法卷軸。因爲小巴朵單純,偶爾還會不小心買到了假的魔法卷軸,也不敢回去找那個攤主說理去,只能自己委屈吃下這個虧,以後再買都格外小心。然小巴朵白日裡不得閒,都要幫着父母做事,都是晚上偷偷躲在被窩裡,只靠着一丁點火屬性的照明魔法映出來的微弱亮光自學。這時間久了,小巴朵的眼睛不但畏光,還染上了近視的毛病,小巴朵自個兒都沒察覺。
時間一晃,這姑娘這麼大了,只以爲自己是笨手笨腳的,從小看東西都模糊不清,還不知道小心着些,時常磕磕碰碰的,都是她自己冒失。加上旁人笑話,巴朵這性子養成了特別內向自卑的。她眼睛的毛病也是從來沒向人提起過。
得虧了神風楚心細,先頭看着巴朵走走路都能撞上牆就覺着不對,問過黑煤球就清楚了,果然這丫頭眼神不好使。不過先頭神風楚沒到羅蘭過家裡之前,不曉得這個世界已經有了玻璃製品,有心想幫這姑娘一把也是愛莫能助。現在好了,羅蘭不但是大魔法師、藥師,還是個鍊金術師。他這屋裡的器具大多都是他自己煉造的,有了圖紙,做出一副近視眼鏡來還不輕鬆。
神風楚看羅蘭跟巴朵一問一答的認真,不多時都問好了,就開始着手製作,心裡頭一踏實面上就浮現了笑容。巴朵察覺到了神風楚的溫柔視線,回頭也衝着神風楚小小,但似乎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有些緊張。
神風楚問羅蘭道:“老哥,這副眼鏡你要多久能做好?”
羅蘭答道:“你這圖紙的框架容易做,就是這鏡片,我得從煉玻璃做起,之後還要仔細打磨薄厚,調光……得用上三天吧。”
“行,那就麻煩老哥了。不耽誤老哥做事,我們倆先走了,三天後過來取。”神風楚向着巴朵招了招手,特別自然地拉起了巴朵的手。
自打出了王宮,神風楚見巴朵似乎很久沒出過王宮的樣子,路段都不熟悉,看哪兒都眯着眼睛,卻還看不清,平地上走路都能被小石子絆一下,走路特別小心特別慢。神風楚無奈,只能是好心提議叫巴朵拉着他的手走。
巴朵一開始還害羞,後來心裡頭一點點地踏實下來,若是神風楚不主動拉着她,她也會緊跟在神風楚的屁股後頭悄咪咪拽住他後腰衣裳一角。神風楚若是突然停下腳步,這丫頭來不及反應就會撞上來。幾次過後,神風楚再不忘,每次都伸會出手去給巴朵拉着。
羅蘭抽空擡了一眼,嘴上說着道別,一間二人親密的樣子,眼裡頭就流露出一股子曖昧的笑意。
神風楚忙是衝着羅蘭搖了搖頭,不想叫羅蘭誤會了,免得日後耽誤了巴朵……
熟門熟路地向外走着,神風楚時不時側頭看看巴朵。其實這地下室燈照該是並不刺眼,巴朵走路都沒再眯着眼睛,但還要拉着他的手,看起來對他已經是非常信任。一出了塔樓,巴朵立即眯起眼睛,握着神風楚的手也立即緊了幾分,身子也更向神風楚靠近。
如此被人依賴,還是個大美人,神風楚心底裡還是有幾分受用的。但神風楚幾次稍稍拉開些距離,不想叫巴朵習慣了跟他過分親近。
有些話,神風楚還沒有告訴巴朵。其實,他並有打算帶她走。只是神風楚覺得,這丫頭不適合在王宮工作,性子太單純內向,都被人欺負慣了,心裡那麼多委屈,早晚憋出病來。只要等羅蘭做好了眼鏡,這丫頭以後就可以重新做一個冒險者。
這丫頭也是不曾向任何人說過,只有託巴斯知道。其實當初她是在冒險者公會交任務的時候被託巴斯看中帶回宮中,原本是想叫她成爲海洛的貼身護衛的。可惜海洛只是看了這丫頭一眼就說不要她。託巴斯又想叫她成爲克魯姆的貼身護衛也好。不過這丫頭很快就暴露了她眼神不好使的毛病,託巴斯思慮再三,還是決定留下巴朵暫時在宮中做一個女僕,不管怎麼說,她那時才十四歲年紀,火屬性魔法能力已經是很出類拔萃的。
結果,巴朵這丫頭也是個死心眼的。好幾年過去了,她都沒派上過當初託巴斯請她回去的真正用場,做女僕做得又不開心。託巴斯幾次都想辭退了她,又不忍心耽誤了這丫頭那麼些年,巴朵一直努力用功踏踏實實地儘量做好女僕的本分,託巴斯也都是看在眼裡。原本託巴斯是等着這丫頭哪天自己腦子靈光了……誰知道這丫頭壓根不曉得在王宮裡頭當女僕還可以自己辭職的。
神風楚聽黑煤球說着都覺得無奈。瞧這烏龍鬧的。能怪託巴斯身爲總管,事務繁雜,好幾年下來都不曾留意,巴朵在宮中同任何人都說不上幾句話,根本不可能從他人口中得知王宮的工作可以辭職嗎?他自己也就沒想到提醒巴朵一句。巴朵那麼單純老實自己更想不到,也就平白受了那麼些年的委屈,真是苦了她了。
不過呢,神風楚轉念一想,這丫頭因爲眼睛不好使,當冒險者也只能自己一個人做任務。她曾經也組過隊,但是用遠程魔法攻擊幾次誤傷了前排隊友,漸漸地再沒人願意跟她組隊。她一個人能接的任務有限,雖然偶爾能出色地完成幾個挺有難度的大人物,許多瑣碎的小任務她接過,常常連目標都找不見。大山裡找兔子什麼的,就憑她那眼神,真是難爲她了。總體來看,她當冒險者賺得的賞金也就是夠她自己養活自己,一年到頭往家裡寄一次錢都是神吃儉用下來的。
對比之下,在王宮那麼些年,巴朵不用再東奔西走,偶爾腦瓜子撞撞門板啊牆壁啊,胳膊腿肚子腰啊的碰碰桌角啊啥的,皮膚頂多青紫,隔幾日就好了;比起當冒險者在林子裡走走路都能被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荊棘狠狠劃破一道口子去,偶爾還會被比較強大的魔獸痛揍一頓什麼的,真是安全太多了。而且王宮給女僕的工資不低,包吃包住,偶爾還會有格外獎勵……嘛,一般額外獎勵就是克魯姆、海洛或者是哪位達人高興了,會額外給伺候得好的女僕一些打賞,巴朵是一次都沒領到過的。不管怎麼說,這份穩定的工資每月巴朵踏實地拿到手裡,心裡頭也是高興。她自己個兒在玩王宮裡頭生活用不上什麼錢,可算是能多給家裡頭寄,叫父母跟着享享清福。
聽黑煤球說得越多,神風楚越是……說是同情吧,不算,說喜歡吧,神風楚也不是那麼隨便的人,那就說是看這丫頭順眼吧。長得好看,性子老實乖巧懂事,還特別孝順的女孩兒,沒幾個男人會不喜歡的。神風楚也不是圖巴朵什麼,就是想幫着女孩兒一把。
不知不覺,二人來到了西街。一到了這附近,巴朵就是眼睛一亮,但因爲畏光還是很快又眯起了眼睛。這是她生長的街道,前頭不遠就是她的家了。巴朵雖然幾年沒回過家,這街區道路一草一木還是她記憶中的模樣。
這會兒巴朵認得路了,還因爲心裡頭興奮,幾步走到了神風楚前頭去,變成拉着神風楚往家走。神風楚也是一路笑容跟着。
眼看着到了巴朵家門口,那不大的小院裡,一位約莫四五十歲有些發胖的中年婦人正在晾曬新洗的被褥。巴朵模糊看着也是一眼認出了那是她的目前,歡欣大叫道:“媽媽。”
人就這麼鬆開了手,往那也驚喜迎出來的婦人跑去。神風楚停下了腳步,並沒有跟過去。
母女倆擁抱歡喜了陣子,婦人忙是從裡頭大喊:“約翰,女兒回來了,你快出來。”
不多時一位中年有些禿頂的男子也很快跑了出來。瞧着他一身工裝,頭髮上還有着一圈久戴着帽子壓出來的痕跡,該是剛到家不久。一聽說女兒回來了,男子也顧不上再戴上帽子遮羞,忙不迭地跑了出來。
“爸爸。”
“女兒。”
這位父親也加入了家人擁抱。三人噓寒問暖了好一陣子,臉上的笑容怎麼也收不住,但都是一家人,沒那麼些客套的,熱情漸漸也緩和了許多。
巴朵忙是拉着兩位長輩往神風楚這頭走,爲三人介紹道:“他們是我的爸媽,約翰·喬巴·希爾海默、黛芬妮·喬巴·希爾海默,他是神風楚閣下,我的……我的……主人。”巴朵說着面上紅了紅。
“您好,您好。”
“您好。”
兩位長輩瞧着自家女兒這模樣,都不由仔細打量着神風楚。神風楚被兩人殷切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忙道:“巴朵你很久沒回家了吧?這三日你就安心住在家中,我還有些事,回頭辦完了,我會自己找一間旅店住下。三日後,你在中午自己到……還是我來接你吧。記得,到時候別忘了,不要出門哦。”說完,神風楚就轉身快步走了。
巴朵看着人走遠了,才傻愣愣地低聲道:“我們家雖然小,你也可以住下來的……”
約翰和黛芬妮瞧着神風楚一身貴族衣衫,原本也是想留神風楚在家裡小住,但也來不及開口,這會兒見女兒這傻愣愣的模樣,雙雙搖頭,安慰女兒道:“楚閣下怕是住不慣我們這簡陋小屋,就隨他去吧。女兒,你快給爸媽說說,這位楚閣下究竟是什麼來頭?”
父母左右親暱拉着女兒的手,一邊將人領進家中,一邊已是忍不住探問神風楚底細。按他們看,女兒這分明是對那位有意啊。女兒大咯,終於也開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