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端的“頓悟”並沒有讓許良投入過多的關注,因爲曹端的想法已經十分清晰了,並不需要許良指指點點,剩下只需要曹端再做沉澱,著書立說把自己的主張理論成熟起來,而這還需要一段時間。
說到底這是曹端要做的功業,許良充其量只是給他護航的存在,如果曹端能把儒家革新到順應時代潮流,那他也樂意見證一個儒家新聖的誕生。
相比於曹端的思想蛻變,另一個事情的變化更讓許良關注。
連續許久的陰雨氣氛愈發濃郁,到了一個多月後的這個時候,陰雨綿綿已經演變成了黑雲壓城,在這十分壓抑的天象之下,所有人都清晰的預感到,一場大暴雨已經在醞釀之中,只是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真正落下來,暴風雨前夕的寧靜更加讓人窒息。
許良月前那種不詳的預感突然濃烈了起來,似乎冥冥中將有大事發生,直到今日太監宣佈聖上不朝的時候,這種預感似乎得到了某種印證。
其實就算不上朝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朱標自從十年前開始注重修身養性,就不再是如早前那樣每天打卡上朝工作狂的狀態了,每當有身體不適或者心情不爽的時候,朱標都不會勉強自己,所以官員們也都是見怪不怪了,尤其是當朱標近年身體狀況不斷下降,不上朝的次數就越來越多了。
之所以能這樣,很大原因是早朝本身就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這玩意兒儀式感遠遠大於實際作用,真正維持朝廷運轉的,是皇帝和重臣私下的奏對,還有內閣和六部這樣的中樞機構。
雖然不上朝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但是站在朝廷裡的這些傢伙,哪一個不是七竅玲瓏心,通過一些蛛絲馬跡,他們還是能夠觀察到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比如一些太監宮女的神色有些異樣,似乎是在爲什麼事情而慌亂。
又比如以往朱標即便是不早朝,那也會差使太監傳個話,要麼是囑咐大臣一些特定工作,要麼是就地宣召一些大臣私下奏對,很少有今天這樣太監通知之後就沒有下文的情況。
尤其是幾個內閣大臣回到班房一陣之後,以往每天都會跟着他們一起處理國務的太子朱允熥,也少見的缺席了。
更讓他們爲之狐疑的事情,是開始辦公之後,前一日應該由朱標批覆的奏疏,遲遲都不見送來。
這樣的情況別說是許良了,其他的幾個閣臣也都是察覺不對,他們在班房之中多是眼神交流,最後齊齊向許良看去,而這時候的許良卻在皺眉沉思。
楊士奇終是按捺不住,直言道:“許閣老,今日處處不同尋常,宮中或許發生什麼事情?”
解縉楊榮幾人也都是轉頭來看,雖然他們沒有說話,但臉上神色也都一般無二,很明顯都有些擔憂。
不怪他們多心,朱標如今情況本就令人憂心,如今又看到宮中氣氛詭異,他們也不得不往那個方面去想,只是這此事無疑太過震動,讓他們都是心裡難以安定。
尤其是這個時候,外面的天空還大風呼嘯雷聲陣陣,黑壓壓的黑雲讓整個京城都昏暗暗的,這更是加劇了他們心裡的不安。
許良看了幾人一眼,點了點頭,隨後叫來了通稟太監:“本官有重要國事需求見陛下面議,你去通傳一聲。”
太監立刻領命而去,班房之內的幾人也都跟着安定不少,接下來只需等待反應即可。
這個時候,他們誰都沒有心情再度工作了,偏偏這種事情也無法討論,大家只能用默契和眼神去交流,同時心裡也在給自己做預防工作。許良更是一直皺眉,除了應有的擔憂之外,神情似乎還夾雜着一些失望。
許久之後,太監急匆匆的跑了回來,只不過帶回來的消息卻讓衆人都是心中一沉:“回稟閣老,陛下身體不適,說.說國事容後再議。”
許良臉色直接一黑,楊士奇楊榮解縉幾個更是驚得直接站了起來,他們張口想說些什麼,但想說的話都不太好說出口。
最後他們彼此看了一眼,最後還是把目光落在許良頭上,說到底這種關頭,還是許良有足夠的分量鎮住場面。
許良直接站了起來看向幾人道:“本官要親自去面見陛下,幾位閣老隨我一同前去吧!”
楊士奇幾人神色凝重的點點頭:“此乃應有之意,許閣老先請!”
那小太監臉色頓時一白,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但是許良幾人根本不做理會,直接就往宮廷內部而去了。
而隨着他們一路前去,事情果然就如同他們預想的一樣不妙,一路上宮衛守備極其森嚴,幾乎看不到什麼人進出,皇宮內部完全被緊密的隔絕了。
即便是許良他們,最終也被一行甲士攔住去路:“幾位閣老還請恕罪,未有陛下詔令,大臣不得私入深宮!”
許良直視領頭的軍官,冷聲道:“陛下身體有恙,我等身爲朝中大臣有顧明事態之責,你們立刻給本官讓開,強闖宮廷有什麼責任那自有陛下處罰,輪不到你現在在這兒阻攔!”
那軍官神色猶豫,不敢回話,但腳步卻也死死釘在原地。
楊士奇見狀頓時臉色一沉:“大膽,伱們這是要隔絕內外嗎,陛下本身有恙,此時更應該表示情況安定人心,豈有斷絕接觸之理!”
許良卻無意再與區區軍官糾纏,直接大踏步就往前走,來到軍官面前直接一推,只是冷冷一聲“滾開”,便視若無阻的往裡走去,而兩側的甲士你看我我看你,根本沒人敢強來。
等到他們全都衝進去之後,軍官又是懊惱又是無奈。
這還真不能怪自己沒用啊,實在是面對許閣老,這天下就沒幾個人敢硬頂的!
一直走到宮廷最深處,長長的階梯兩旁盡是甲士守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隨着許良的身影移動,但就是沒人敢真的做什麼。
走到最後的時候,許良看到了站在宮門口的朱允熥,實在是忍不住心中的怒氣:“太子殿下這般架勢,是在防備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