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忙躬身道:“見過諸位夫人。”
武城侯不耐煩的糾正道:“什麼夫人,是嫂子,嫂子。你們記住啊,他救了老孃一命,現在就是我的親兄弟了。”
衆夫人急忙斂衽,隨着丈夫的口吻改了口,竊竊笑道:“不敢當,小叔請便。”
她們本都是來伺候太夫人的,只是這幾個月來,醫生來往不斷,她們也就躲到後面去了。侯爵府不是一般大戶人家,家規森嚴,除了醫生,任何十二歲以上的男子不允許進入內室。
夫人們身後有一道簾子,太夫人此刻正坐在裡面的交椅上。老太太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而且精神健旺,雖是滿頭銀絲,看上去不過五十歲上下,頭髮白了一者是病鬧的,二者是幾年來吃的各種藥物副作用太大。
“晚輩見過太夫人。”況且急忙上前跪下拜見。
“使不得,趕緊起來。”太夫人說了一聲,武城侯立即上前拉住已經跪下的況且。
“小神醫啊,這次多虧你救了老身,我可得多謝你,想要什麼你就說吧,我侯爵府百年積蓄,不怕拿不出你想要的東西。”太夫人慈祥的微笑道。
“娘,我認他做乾弟弟了,您也乾脆收了他做乾兒子吧。”武城侯咧着嘴笑道。
“是嗎?人家可是神醫啊,你可別威逼人家。小神醫,你說呢?”太夫人呵呵笑道,把球拋到了對方腳下。
“太夫人若不嫌棄,晚輩就認太夫人做乾孃。”況且上前躬身說道。
“那當然好,我是求之不得啊,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隻有一個兒子。”太夫人擊掌笑道。
衆夫人們也都上來湊趣,說這是上天給太夫人的福祿,晚年得子云雲,說得太夫人笑得合不攏嘴。
況且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就認下這乾孃了。
認乾孃況且倒沒有牴觸,畢竟他記事時就沒有娘了,時常也想着有孃親在該有多好。如果是認乾爹,他就不會了,別說侯爵,就是國公他也不會認,在他心裡,父親是最高大的,沒人能比得上。
太夫人開心得直接想站起來,武城侯走到母親身邊,一隻手按住了她,那意思是讓她不要過於激動。
太夫人於是叫道:“快起來,我的孩兒,紫嫣,把我收着的那件寶貝拿來當見面禮。”
“老太太,您的寶貝多了,是哪件啊。”一個衣服首飾華麗貴重不亞於夫人的丫環問道。
“還有哪件,就是那個玉盒子裡裝的,你不要跟我裝聾賣傻,你知道我說的是哪一件。”太夫人用手比劃着說道。
紫嫣笑了,一伸舌頭跑了出去,心想,老太太可一點也不糊塗啊。
“娘,您老人家太偏心了吧,那物件我可跟您要了好幾次了,您都不給,這乾兒子才見第一面,您就拿出來了。”武城侯嘿嘿笑道。
“我不是偏心,原是準備給你兒子的,可是我現在自己有了小兒子,當然給他了。你放心,孃的體己物還有幾件呢,不會少了你的。”
侯爵府百年積蓄那不是吹的,家裡有多少珍寶,只怕是連武城侯也弄不清,都掌握在太夫人手中。
況且倒是尷尬了,他雖然不知道盒子裡裝的什麼,但一定是重寶。禮物太重了,說明老太太收這個乾兒子是一片誠心,可收了重禮總讓人心有不安。
紫妍去了多時,拿來一個藍田美玉雕琢的盒子,不用看裡面是什麼,這盒子本身就是一個珍寶。
況且知道謝絕肯定是不合適的,索性低着頭,連禮物都不看就說道:“多謝乾孃,多謝紫妍姐姐。”
“不用謝,我的一條命比這值多了。”太夫人笑道。
衆夫人原本還有嫉妒不服氣的,聽了這話也都沒別的想法了,珍寶再好,能比人命值錢嗎,更別說還是太夫人的一條命。
侯爵府雖大,靠的不是武城侯自己,太夫人才是真正的頂樑柱,太夫人的孃家也是一個侯爵,而且衆多望族的表親、堂親撐住了門庭,這些纔是侯爵府真正的底蘊。
看一棵大樹不能光看地面上的樹幹樹枝,地面下盤根錯節的樹根纔是大樹的根本。
其實前幾天裡,太夫人已經勉強能說些話了,只是說不多,而且不能起牀,今天是第一次起牀,而且能像沒病的人一樣說話吃飯。
因有況且在,武城侯的妻妾們就都退回各自房裡了,只留下武城侯和況且陪着老夫人吃飯。此時雖說正常了,還是隻能吃粥,連鹹菜都不能用。完全恢復正常飲食,還需要十天時間,這都是況且規定好的時間表。
太夫人拉着況且的手,親熱的說話,也許因爲她體內留有況且的內力,太夫人的確感覺跟他特別親近。人的感覺真是很奇怪的,這會兒,老太太覺得況且似曾相識,就像自己親生的兒子一樣,越聊越感到親切。
況且猶豫一下,還是沒把自己的真實身世說出,只是把對鳳陽知府說的那套說出來。至於家世,只是說有父親妹妹,母親去世得早。
“苦命的孩兒,沒孃的孩子最苦命了。”太夫人撫摸着他的頭臉說道。
況且此次沒有反感,反而感覺很溫情。從小到大還沒長輩這樣撫愛過他,知府的那幾個夫人不是撫愛,而是禍害。
“乾孃這病最早是什麼症狀?”
況且遇到了難題,別說一般的病症,就是趙家老太爺的病,他都能一直推溯到最開始得病的時候,太夫人的病他卻推算不出,只能發現什麼病症就治療什麼。
“最早也就是不願意吃東西,睡覺還安穩,請了名醫來治療,誰知越治越重。”紫嫣想想說道。
“這個也別想了,許多事就是命,不是病,也不能怪那些醫生不行。”太夫人想的很明白,她經過太多事了,真正明白了人得信命。
況且也不再琢磨這事了,他倒是不敢輕視那些御醫名醫的,人家都是多年的臨牀經驗熬煉出來的,手中也都各有絕活,若是治療別的病,他真可能不如人家,反而是太夫人的病症太過奇特,給了他用武之地。
陪太夫人吃過飯後,武城侯讓賬房拿來一萬兩銀子,放到況且跟前,笑道:“兄弟,這是你的診費。”
況且搖頭道;“大哥,我已經得了乾孃的寶貝,這個不能收。”
“一碼歸一碼,那是娘認你做乾兒子的見面禮,這是診費,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我真的不缺銀子用,你是我大哥了,還客氣啥,以後我缺銀子用,就找你要。”
況且估計給太夫人治病幾年,侯爵府的銀子估計也見底兒了,當然家產還是無數,太夫人自己手裡收藏的寶貝就不知值多少銀子呢。不過他真是不缺錢,也不想讓武城侯這個節骨眼犯難,果真拿家裡的寶貝出去當銀子也不是個事兒。
“那好吧,我就不客氣了,反正以後你也是孃的兒子了,缺銀子找老孃要,你口開大些,她一定會疼你的。”武城侯笑道。
“不過,以後我可能要求大哥一件事。”況且忽然計上心來。
“咱們哥倆還求什麼,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不是造反殺皇上,啥事都行。”
況且看看左右,旁邊的人都急忙退了出去,況且就把自己想要看皇宮裡的秘檔的事說了一遍。
“兄弟,你還真是個怪人,平常人誰會想看那東西,那些陳穀子爛籽麻,想必知道的人都不多。”武城侯笑了起來。
“這事對我很重要,原因你就別問了。”況且正色道。
武城侯看了況且一會,知道況且絕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樣簡單,一定有許多秘密,他也不想問,想想說道:“這事要說難也不難,就是得找機會,鳳陽這面的比較好辦,南京的難辦一些,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調一道聖旨,但聖上不比先皇,現在的聖旨都是聖上親筆擬的。沒有聖旨,只好找別的機會,也能弄到手。”
“如果風險太大,就沒必要了。”況且有點遲疑地說,
“風險倒是沒有,就是這個機會得等幾個月,每年春節時,聖上會派司禮監的太監來祭拜祖陵,那時候就有辦法了。”
“大哥認識司禮監的太監?”況且問道。
“只是一般認識,不過花些銀子看看秘檔,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要造反。這東西皇家看得很嚴,其實就算讓我隨便看,我都沒興趣,也就你這個怪人有這怪癖。”武城侯呵呵笑着。
“那就說好了,等到春節,送禮的銀子我出。”況且高興起來,總算天無絕人之路,他可是一直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一個辦法來。
“少跟我廢話,到時候且等着看那份秘檔就是,大哥說話是算數的,你以後就知道了。”武城侯一瞪眼睛,大哥的威嚴上來了。
況且又想到了中都皇宮的那個太監,心裡氣就不打一處來,還有禍害蕭妮兒,這人也太歹毒了。
明朝的閹黨的確是厲害,他們從朝廷滲透到了各地,形成了一個相互支撐、相互保護的網絡。皇上其實心裡是有數的,只是拆散這個網絡需要耗費太大的成本,還不如用其所長,爲王朝服務。由此,皇上和閹黨各自打起了自己的算盤。
況且慶幸自己不用再面對那陰氣太重的太監,武城侯出馬,太監也只能收點銀子,不好再提其他的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