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壽卻依然面不改色,仔細查驗了下毛承祿的腰牌,便是對送腰牌過來的那幾個親衛道:
“原來是毛將爺當面,都是卑下有眼無珠了。不過,還請幾位老哥轉告毛將爺,卑下有重要防務在身,一時走不開!這次便不見毛將爺了!”
“什麼?”
“你個小兔崽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狗雜種,信不信老子敲爛了你這烏龜殼?!”
幾個親衛本就不爽,一聽到李長壽這話,特別是李長壽那等冷漠的態度,一個個登時就要拔刀。
但這時,毛承祿顯然也看到這邊的不對勁,不顧身邊親衛的阻攔,只帶了二十幾個人,便是笑呵呵朝着這邊過來。
“將爺……”
“將爺,這小崽子不知好歹哇……”
這幾個親衛眼見毛承祿都親臨了,一邊急急護在毛承祿身前,卻也一邊止不住的給李長壽摻沙子。
李長壽依然面不改色,看着被衆星拱月的毛承祿,也沒有什麼討好的意思,只是淡然的一抱拳道:“見過毛將爺!”
毛承祿此時看到李長壽這麼年輕,眼睛中的亮色不由更甚,擺手讓親衛們閃開了些空間,笑着對李長壽道:“小兄弟,某看你似乎怨氣很甚啊。怎的,這幾天,讓韃子欺負壞了?”
衆人怎想到毛承祿居然會跟李長壽說話這麼客氣?眼睛都要掉一地。
可現實就這般發生了,他們儼然也沒辦法……
只能在心底裡感嘆,這東江之大,能殺韃子的猛人多了去了,可跟眼前這小毛崽子一般運氣好的,卻是真沒幾個哇……
李長壽竟自看着毛承祿的眼睛道:“倒也不算是欺負吧。這幾日,我蛤蟆村雖有不少傷亡,但韃子卻也沒佔到多大便宜!卑下這,現在還有一具老韃子的屍體!”
“可是那烏雲圖?”
毛承祿聞言眼睛不由更亮,看向李長壽也愈發讚賞。
李長壽卻狐疑道:“烏雲圖?這個卑下便不知道了,不過他是個老白甲,手段也挺狠的。”
“哈哈。”
毛承祿哈哈大笑:“小兄弟,你看,某都親自過來了,你不請某去這小堡子裡坐坐,喝口水麼?”
……
“果真是烏雲圖老賊,果真是烏雲圖老賊哇!二哥,二哥,天可憐見,天可憐見哇,你的大仇,終於是得報了哇……”
不多時,碼頭堡子裡,毛承祿看到了烏雲圖的屍體,仔細查看後,忽然又哭又笑,直將身邊衆人都驚着了。
李長壽心中也是一動。
這他孃的,今天這一出‘欲擒故縱’,似乎,比想象的效果還要更好哇……
而所謂‘窺一斑可見全豹’。
觀毛承祿這等秉性,起碼是外在他流露出來的,毛文龍那邊,儼然不可能差了的……
好半晌,毛承祿這才緩過來,笑着看向李長壽道:“小李子,讓你見笑了哇。說起來,你小子,這次可算是立了大功,宰了一個雙手沾滿了我漢人鮮血的劊子手哇!”
李長壽心中振奮,面上卻一下子黯然下來,低低道:“將爺,爲了獵殺這老賊,卑下,卑下麾下,死了十三個弟兄,且幾乎人人帶傷……”
看着委屈的恍如孩子般的李長壽,特別是李長壽胸前、胳膊上那還在染着血的繃帶,毛承祿不由深以爲意的點了點頭。
道:“小李子,打仗,哪能有不死人的?奈何,韃子洶涌,欺凌我華夏日久,若我輩不付出性命鮮血,難道,你想讓這些老弱婦孺,去直面那些狗韃子麼?”
說話間,毛承祿大手竟自指向了都有些好奇又驚恐的在船上張望的老百姓們。
“那自是不能!”
李長壽當即斬釘截鐵的迴應:“將爺,也不瞞您說,自卑下從寬甸的老林子活着出來,便是發過誓,一定要拼命守護好父老鄉親們!不能讓我爹、我哥的在天之靈丟人!”
“哦?”
毛承祿登時大感興趣,當即詢問起了李長壽父兄的名字。
李長壽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既然陳繼盛認識他老子李福泰,不知道毛承祿認不認識?
當即便仔細敘說了一遍。
“什麼?”
“你,你竟然是李福泰李老哥的兒子?”
毛承祿聞言,面色終於是變了,眉頭緊緊皺起來。
便是他的親衛裡,儼然也有聽過李福泰名字的,面色也皆是有變。
“怪不得,怪不得哇……”
毛承祿忽然止不住搖頭失笑:“怪不得你小子這麼狠,膽子更是這麼肥,原來是愣子老哥的兒子哇!”
說着,他忙又看向船上,低低道:“小李子,你孃親還好嗎?”
李長壽麪上一邊恭敬迴應着,心底裡卻也止不住好奇起來,他這個便宜老爹李福泰,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竟能讓這麼多大人物,都是知道他的名字?
而毛承祿接下來一句話,登時爲李長壽解了惑。
他感慨道:“當年,薩爾滸之役,我等皆是追隨劉綎劉大帥走南路寬甸山區的,一路殺到了阿達布里崗,距離老寨不過咫尺之遙,只差一步便是可直搗黃龍!卻不曾想……”
說着,毛承祿眼眶也止不住有些溼潤,嘆息道:“幸虧當初還在劉帥麾下效力的親衛李老哥啊,若不是他甘願帶着他的弟兄,在後面斷後,怕是連大帥也……”
周圍人登時止不住的躁動起來。
怎想到!
怎想到哇。
眼前這個愣頭愣腦,名不見驚傳的毛頭小子,竟是……有着這等可怖淵源……
難不成,他的老子,對毛大帥都有救命之恩?
這……
便是李長壽麪上都有些止不住的躁動。
我艹,什麼是牛批,這便是啊!
這等遺產,怕是比幾千幾百兩白銀,可更要厚實的多的多啊。
想來也是可笑,本來自己都想脫離東江、自己扯大旗單幹了,不曾想,竟是又來了這等淵源……
這他喵的還真是天意弄人……
話都說開了,毛承祿對李長壽不由愈發親暱,幾乎把李長壽看成了他的晚輩,也問起了李長壽爲何這般謹慎。
李長壽猶豫片刻,並未說話,卻是把手指向了南邊不遠處的鹽場方向。
“嗯?!”
一時間,不僅毛承祿的笑容有些凝固,其他人更是恍如被施了冰凍法術,都有些僵硬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