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周圍的景色徹底暗了下來。
時間從白天變成黑夜，環境也從茂密的叢林變成光禿禿的石地。四周一片寂靜，看不到半點人影。一直跟着本傑明的兩姐弟徹底消失不見，天空中只剩下一輪微微泛紅的滿月。
儘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本傑明還是在那一刻心中一沉。
果然是幻覺……
短暫的幾秒虛無時間，他甚至來不及把事情想清楚，更不用說拿出什麼對策了。不過，系統卻忽然開口，在他心中高聲喊道：“快！弄一個隔音的冰球出來！”
本傑明聞言，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神色一凜。沒時間猶豫，他馬上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發動魔法，趁着脫離虛無的短短一瞬間，用一個巨大的隔音冰球，將自己給包裹了進去。
隨後，虛無徹底結束。
“……成功了？”
站在冰球內，本傑明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有些遲疑地在心中問道。
“嗯，還真是有點可怕，連我都沒有發現你是在什麼時間點進入的幻覺。”系統緩緩道，“不過……這跟一般的念術確實不太一樣，外面充斥着一種古怪的聲波，和深淵之下的幽靈嚎叫非常相似。”
本傑明點點頭，也露出凝重的神色。
幽靈……
之前兩姐弟就跟他提過，從前海外教派的一些長老死去，便會成爲“祖靈”之類的玩意，爲他們守護這座島。難不成，島上這些人已經掌握了可以自由控制幽靈幻境的能力？
要真是這樣，那怕是他和教會都低估了海外教派的實力。
本傑明環顧四周，一直在努力確認周圍的環境。唯一讓他感到慶幸的就是沒人趁着幻覺偷襲他，可除此之外……他連這是什麼地方都很難確認。
祭壇呢？教會的人呢？兩姐弟呢？
自己迷失在幻覺那麼久，竟然完全沒有遭遇到任何危險？
詭異的死寂一直籠罩着這裡，本傑明心中有種隱隱的不安。
不過很快，他就行動起來。現在隔音冰球爲他隔絕了能讓人產生幻覺的音波，至少目前，他還是比較安全的。因此，本傑明先是辨認了一下地形，然後朝着鹹腥海風的方向飛去。
——他要搞清楚自己到底在哪裡。
飛行途中，折返數次，本傑明眼前終於浮現出一些熟悉的景象。
從這片詭異的石地離開，他又進入了那片有些眼熟的叢林。不過他還沒有停下的意思，路上一直沒有發現任何線索，因此，直到抵達島嶼的邊緣，回到起點，他才終於停止飛行。
“海岸……以及那幾個聖騎士的屍體，我們解放整個船隊，把他們從島上全部支開的記憶應該是真實的。”
降落在岸邊，本傑明一邊觀察情況，一邊喃喃自語道。
他正在試圖分辨自己陷入幻境的時間點。
或許此刻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正在發生，可是如果不把真實的記憶和幻覺區分開來，他怕是連什麼情況都搞不清楚，更不敢輕舉妄動。
“我探測到，那種音波存在的範圍還是比較明確的。”系統則是分析道，“我認爲，從你進入叢林大約半個小時後，可能就已經不知不覺進入了幻境之中。”
“半個小時嗎？我再過去看看。”
本傑明轉過身，朝着島嶼的內部望去，此刻他能看見的景象依然是一片密林。可是他來的路上也見到了，從密林到光禿禿的石地，中間的過渡其實是非常突兀。本傑明也搞不清自己究竟爲什麼會走到石地中去，時間又爲什麼會從白天直接進入黑夜。
很顯然，他第一次進入叢林後，莫名其妙地拐了好幾個彎，最後走向了他完全計劃之外的方向。
幻覺連他和系統的時間感和方向感都騙過去了嗎？
只是，爲什麼他在陷入幻覺之後，海外教派的人沒有趁機對他動手？
無論如何，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折返，朝着記憶中祭壇的方向飛去。兩姐弟的失蹤讓他感覺有些不妙，不知道到底在幻境中沉溺了多久，他總覺得……那邊可能會出事。
而這次，因爲隔絕了所有聲音，整個過程似乎終於變得順利了一點。
十幾分鍾後，他看到了祭壇的模糊影子。祭壇外也沒有教會和祭司作戰的盛大場面，包括聖光彈和獸羣對撞之類的景象，應該都是幻覺沒錯了。
本傑明甚至忍不住又發動了一秒鐘的虛無狀態，確認自己此刻真的不在幻覺之中。沒辦法，這種真真假假的感覺實在有點滲人。
不過……教會的人呢？附近沒有發現任何屍體與打鬥痕跡，難不成他們也像本傑明一樣迷失在幻境中，不知道走到什麼地方去了？
猶豫了一下，本傑明小心地朝着祭壇那邊靠過去。
“你可以檢測到裡面的景象嗎？”他在心中問道，“在這個環境下，水元素感應法似乎受到了壓制，我感應不到十米外的東西。”
“嗯……你等等。”
說完這句話，系統便沉默下來，似乎還在檢測。可就在這時，本傑明卻忽然從祭壇拐角的側門中，看見了幾個走出來的模糊人影。
他趕緊飛到一個灌木叢背後，同時調整冰球的形態，但願自己這個夜色下的隔音冰球沒有看上去那麼顯眼。
還好，因爲距離比較遠，對方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自己。
本傑明也小心地朝着人影的方向望過去。
那是幾個守衛模樣的人，身上穿着蓑衣般的奇怪護駕，剛從側門出來，便朝着聚落的方向走去。其中並沒有祭司，然而，在仔細觀察之後，本傑明卻發現這幾個守衛押着兩個熟悉的人影。
“那……該不會是那兩姐弟吧？”
因爲孩子的樣子實在太容易聯想到一起，本傑明馬上在心中問道，而系統也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就是他們兩個。”
“怎麼會……”
本傑明皺眉。
他仍舊有些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幻境之中，他可能是和兩姐弟走散了，可是爲什麼現在他們卻被敵人俘虜，而自己卻什麼事都沒有？
海外教派不認爲本傑明又危險？還是他們壓根沒注意到他？
本傑明實在很難想象，這段陷入幻覺的時間裡究竟發生了多少事情。不過，他知道自己得趕緊做點什麼。海外教派會如何處理叛徒？兩姐弟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
猶豫片刻，他決定先不靠近祭壇，而是開始小心地繞路，也朝着聚落的方向進發。
不過，因爲隔音冰球的關係，他必須和那幾個人保持非常遠的距離，行動也很小心，才能確保自己不會暴露在敵人的視野當中。
還是自己隨身帶着一個隔音的魔法道具就好了……
本傑明不由得有些後悔。學院生產出了不少類似的東西，可他臨出門的時候覺得光靠自己就能隔音，所以就沒帶上。
不過幸好，隔音冰球很快也不再是本傑明的阻礙。
“嗯……那種可以導致幻覺的音波消失了，我覺得你可以試着解除魔法。”悄悄繞過祭壇之後，系統忽然開口，“我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做到模擬幽靈的能力，不過，這應該只是一種屏障類型的幻境，不分敵我的。你看那些守衛，他們都是普通人，只是因爲知道幻境的範圍，所以不會踏進去罷了。”
本傑明有些猶豫。不過最終，他還是選擇相信系統的話。
隔音冰球給他的隱匿帶來了很大的困擾，而同時，幽靈幻境這種東西防不勝防，如果可以人爲控制，確實有點太過逆天了。
直到現在，他可以確認的是海外教派似乎真的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或許沒把他當成什麼厲害角色。幻覺的產生，是因爲詭異聲波形成的幻陣不分敵我，只要有人走進去，就統統會被拉入其中。
——跟“斯凱弗山脈”其實是一回事。
不然，本傑明也很難解釋爲什麼海外教派一直沒對陷入幻覺的自己動手。
就這樣，謹慎地思索過後，他解除了隔音冰球的存在，重新暴露在空氣中。眼前的場景沒有變化，正如系統所言，他已經離開幻境的範圍，所以暫時沒事。
“據我估計，整個幻境應該形成了一個圈，將島上的祭壇以及聚落保護起來。”系統緩緩道，“不過，我還剩下幾秒鐘的虛無時間。因此，一旦你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我可以再次幫你驗證。”
本傑明默不作聲地點點頭。
不得不說，這種真真假假的感覺讓他有點頭皮發麻。可是無論如何，兩姐弟現在身陷險境，被海外教派的人俘虜，他不可能視而不見。
唯一的好消息是，在解除隔音冰球后，本傑明的跟蹤變得順暢許多。路上沒有發生任何意外，那幾個守衛似乎也對島上的幻境屏障十分自信，一直沒有發現本傑明。更重要的是……所有祭司之類的人物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沒有人能給本傑明帶來實質上威脅。
因此，大約十幾分鍾後，島上最大的聚居地漸漸顯現在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