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不得不說,這個流言開始的時機不對,如果是藺秋剛剛嫁給樑熙那會兒,或者是等水車、梯田、活字印刷的熱度下去之後,這個流言或許都沒有那麼讓老百姓憤怒。人都是善忘的,即便藺秋做出再大的貢獻,時間久了,對他的愛戴也就沒那麼高了。

可是偏偏流言剛起的時候,正好是水車和梯田廣爲傳播的第二年,因爲這兩樣東西,大梁國的荒山大面積被開發乘梯田,又因爲水車的應用,節約了勞動力用以開墾和修建水利,兩年的時間,耕種面積幾乎擴大了一倍。

而且隨着北陌縣主簿把藺秋所寫的一些農業資料拿去印刷出版,養殖和種植結合,農田的畝產量提高了許多,很多老百姓因此而受惠。

對於那些長期生活在貧困線上的普通百姓來說,誰讓他吃飽穿暖,過上好日子,誰就是自己的恩人,樑洪烈能在皇位上坐得穩,是因爲他比以往的皇帝都要克勤克儉,讓老百姓能活下去,可是也僅僅是能活下去而已,而藺秋卻是讓他們看到了富裕生活的希望,許多平民百姓甚至在家中供奉起了藺秋的長生牌位。

這種情況下,這則流言一開始還因爲普通民衆的好奇廣爲流傳,可是當流言對藺秋越來越不利,甚至攻擊藺秋的時候,立刻就有人自發的開始抵制,到了後來,一些人宣揚要降妖除魔,要求皇帝燒死“妖魔”太子妃的時候,幾乎瞬間就引起了百姓的憤怒。

“滾!再讓老孃聽到你說太子妃的壞話,就打斷你的腿!”一個粗壯的婦人手裡拿着一根足有半米長的柴禾棍,對着一個被她打得鼻青臉腫的地痞大吼。

那地痞被婦人打得連蹦帶跳,一邊搓着胳膊上的傷處,一邊說:“我說李家惡婆娘,你是沒聽明白還是怎麼着?那太子妃是個妖怪啊,吸人精氣吃人肉的妖怪啊!京城裡都傳遍了,你怎麼就不相信呢?”

李家婆娘對着他又是連敲帶打,怒道:“放屁!別說太子妃不可能是妖怪,就算他真是要吃人肉的妖怪,老孃也樂意被他吃了!要不是太子妃,我家今年能有那麼多糧食?要不是太子妃,你家三弟也上不了學堂,你個黑了心的,居然還敢說!……我看你跑!打不死你!”

地痞被打得沒辦法,只能一邊撂下狠話,一邊撒開腳就跑,這李家婆娘塊頭太大了,他那個被酒色掏空了的小身板根本經不住她幾棍子。

看着地痞走遠了,李家婆娘兩忙對街角招了招手,兩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跑了過來,李家婆娘從腰間掏了兩塊甜糕出來,一人給了一個,說:“快,你們跟着錢二狗,看他都和誰說話,回來告訴我。”

“唉。”兩個小男孩點着頭,手拉手的追了過去。

看着小男孩的背影越來越遠,李家婆娘狠狠的哼了一聲,說:“讓我知道是誰在背後說太子妃的壞話,就把他下面的二兩肉切了給狗吃!”

這並不是特例,事實上,在大梁國的許多地方,都有人開始暗暗的查找流言的來源,這個世界上的傻子畢竟是少數,大部分人都已經看出來,是有人在故意抹黑太子妃,企圖以流言來殺人。

參與調查的人裡面,速度最快的是那些在京城裡讀書的學子,學子們是最衝動的,他們雖然容易被古惑,可是也容易清醒,而且因爲學子們畢竟人數少,要追查來源也更容易,沒過多久就找到了流言的發源處,然而讓他們大吃一驚的是,流言的來源竟然是賀家書院。

這些事情藺秋是不知道的,這時候已經是十二月底了,北疆早就迎來了大雪季,因爲京城裡的流言不斷,樑洪烈擔心樑熙和藺秋回京城會起變故,所以早早的派人來告訴他們,讓他們過年的時候就不用回去了。

原本藺秋是要留在突襲營裡陪樑熙的,可是突襲營裡的那個小院子保暖不夠,吃了珍珠白玉果的藺秋已經不怕冷了,小皇子樑煜卻不行,只好把樑熙一個人留在突襲營,自己帶着小皇子回了北陌縣的縣衙。

說道小皇子,幾個月前已經滿了週歲,他們沒有回京,樑洪烈只是派人前來爲他主持了一場抓週禮。雖然形式簡陋了一些,可是抓週禮上的東西卻都是歷代皇子用過的,有琴棋書畫、寶劍官印,還有今年新收的稻穗,當然,絕對不會出現胭脂一類的東西。

雖然藺秋只是太子妃,但他畢竟一直在照顧小皇子,所以專程趕來的官員可不敢讓他離開,哪知抓週禮卻因此起了變故。

小皇子畢竟是楚皇后年近五十才生下的孩子,又是一直喝着羊奶長大,雖然藺秋一直小心照顧,可是身體發育還是略有欠缺,到了週歲還無法行走,只能勉強的站立一會兒。

藺秋把他放在地上鋪的地毯上,指着面前的東西讓他抓,沒想到他對着抓週的東西看了許久,卻是一樣也不拿,扭過身去對着藺秋拍了拍小手,意思是讓藺秋抱他。可是他拍了半天的手,藺秋還是沒理他,小皇子癟了癟嘴想哭,眼珠子一轉看到旁邊的人太多了,他可不想哭給別人看,乾脆往藺秋那邊爬過去。

樑熙看得額角青筋直跳,上前幾步一把揪着他的後脖領子,把他重新放到地毯。

這小子越來越粘着自己的秋兒了,還動不動就看着秋兒流口水,如果不是自己對他還有那麼幾分威嚴,怕是晚上都要和秋兒一起睡了,真該把他送回京城裡去。

小皇子瞪大了雙眼望着樑熙,一雙秀氣的眉毛死死的皺了起來。

面前的這個傢伙實在是太討厭了,每次自己想和漂亮哥哥親親的時候,他就要把自己丟到一邊去,還不許漂亮哥哥抱自己,不許漂亮哥哥和自己一起睡,簡直就是最可惡的傢伙!必須想個辦法把他趕走!

小皇子心裡這麼想着,抓起面前的一樣東西就丟了過去,他手勁小,丟東西又不得其法,按理說是丟不到樑熙的,可偏偏小皇子拿的東西份量適中,樑熙因爲把他放下又正好半蹲在旁邊,結果那東西很不巧的直飛向樑熙的胸口,被他一手給抓了個正着。

被派來的官員眼睛很尖,早就看清楚小皇子抓起來的正是官印,剛想大聲報出,就見小皇子往樑熙身上一丟,然後小屁股一扭飛快的爬到藺秋身邊,扶着他的腿就站了起來,摟住藺秋的腿就不撒手了。

現在……現在是個什麼狀況?那官員傻了眼,大梁國的歷史上,皇家太多兄弟間同室操戈的事例,皇子抓週的時候抓印,這原本就是可能惹禍的一件事,偏偏他抓了還要丟到太子身上,被太子“搶”在手裡,然後去抓……咳咳,去到太子妃身邊,這到底算怎麼回事?

且不去說那官員回去怎麼向皇上回稟,只說樑熙自那次之後,每次見到小皇子都黑着張臉,好像小皇子欠了他幾百萬似的,當藺秋提出因爲天氣太過寒冷,要帶小皇子回北陌縣縣衙暫住的時候,樑熙的臉色已經黑得像墨汁了,身上的冷氣更是颼颼的,比那屋外的北風還冷。

可惜樑熙再不願意也沒辦法,他只剩下這一個血脈相連的兄弟了,於情於理他都必須護着,再說了,天家的傳承還需要這個小傢伙呢。

“我是因爲你能爲皇家留下子嗣才同意秋兒照顧你的,所以你別太得意!等母后好了就把你送回京城去!”樑熙惡狠狠的盯着小皇子,這小子居然還敢當着我的面,賴在秋兒懷裡不出來,實在是太討厭了。

小皇子被藺秋抱着上了去北陌縣的馬車,樑熙回過頭來,對身後的陳繁說:“所有人都準備好了嗎?”

陳繁去年回家成親,相看了無數個姑娘之後,好不容易在去年年底才定下了婚事,選了一個良辰吉日拜堂成親,誰知道進了洞房才發現,這新娘根本就不是他要娶的那個。

這件事把陳家上下都給驚動了,身爲戶部尚書的陳簡大怒,把那個冒充新娘的女子抓起來審問,才知道這女子是新娘的貼身丫鬟,而真正的新娘幾天前就和人私奔了,新娘的父親害怕陳家的勢力,就把這個最漂亮的丫鬟拿來頂替新娘。

陳簡勃然大怒,陳繁是他唯一的弟弟,因爲走的是武將這條路,這些年一直是聚少離多,他心疼自己這個弟弟,所以陳繁的婚事完全是他自己選的,新娘家也只是個小小的富戶,陳簡爲此放棄了聯姻世家的利益,只希望自己的弟弟開心,而那新娘一開始也表現得很樂意,誰知道收了彩禮之後卻和人私奔了,而那個富戶居然還把個丫鬟嫁過來企圖矇騙。

陳家大怒之下把那富戶給告到了大理寺,之後經過長時間的審案,還把私奔了的新娘也給捉了回來,最後終於把婚給退了,那富戶一家也被判了流放。

這件事一直拖到今年的五月份才結束,陳繁心灰意冷的四處遊歷了一番,後來聽到有流言攻擊太子妃,才又趕回北疆。

“將士們已經是準備好了,只等太子一聲令下了。”陳繁回道。

“好!”樑熙一躍上馬,對着那些等在身後的士兵,大聲道:“現在是大雪季,我知道你們都很冷,想回屋子裡去烤火,可是鬍子和馬匪纔不會管是不是大雪季,再大的風雪也不會阻攔他們劫掠大梁國的兇殘企圖。所以,我們也不能害怕風雪,我們要比鬍子更強!出發!”

“出發!”突襲營士兵響亮的聲音在風雪中傳開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