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成羣的不知名昆蟲、猙獰的水生生物瘋狂的追逐在人魚和李慕斯身後,前赴後繼,悍不畏死,就連水流都被它們撥出巨大的聲響。追逐中,不少怪物還在不斷的互相攻擊,將來路染上大團大團的血色,激烈的撕扯中,怪物殘缺的肢體在水生碰撞,嚇得李慕斯和小人魚的臉一起越變越白,唯有兩隻幼小的雪毛吼獸人眼睛雪亮,虎視眈眈。

幸好,人魚的恢復能力遠比李慕斯想象的好,因爲水中的危險更甚陸地,多一秒鐘的血腥味兒就可能是生與死的距離。如果不是小人魚的血味兒太美味,太持久,那早就看不到的細小傷口根本不可能引來這麼多的覓食者。所以,很快的,追在幾人身後、烏雲般的覓食者便見不到了,小人魚大大的出了一口氣,回頭看去,就見身後只剩下幾條貪婪的、鍥而不捨的獨角水蛇,吐着猩紅的信子,眼睛裡閃着奸詐的光。

驕傲的小人魚飛快的朝左右一看,確信安全後,頓時一揚下巴,衝上去就將幾條劇毒的獨角水蛇分成了數段,然後回頭對李慕斯露出一個“安啦”的笑臉,彷彿剛纔狼狽逃竄的事根本就沒有發生一揚。

李慕斯默默捂住提拉米蘇和黑森林的眼睛,對小人魚自欺欺人的表現不置一詞——乖娃娃可不能學這個。

不過,小人魚可不是笨蛋,也察覺到了暗河中的危險,心有餘悸之下,推着包裹李慕斯的氣泡逃得更快了。黑暗的地下河道,只能聽到水流跟氣泡壁摩擦的索索聲,李慕斯甚至失去了對時間的感應,直到水流的速度陡然增大,整個氣泡一個顛倒,拐過一個彎道,驟然被水流推動着加速向頭頂陡然亮起的久違光亮衝去,她才意識到這段地底旅程即將結束。

尼瑪,她再也不羨慕海底兩萬裡了!

哪怕被氣泡保護着,李慕斯還是被突然加速的水流衝得頭下腳上、暈頭轉向,不過也因爲水流的衝勁兒和氣泡的浮力,她看到自己跟小人魚拉開了距離,小人魚正嘿喲嘿喲的擺動着魚尾奮力向她追來,頭頂的陽光越來越亮,經常潛水的她輕易的通過亮光辨別出那個底下暗河的出口大概在水下兩百多米的位置。

出口附近的水流逆着洋流衝出,在這附近攪起一道道暗流,帶動着大片大片的海葵不斷搖擺、伸展,柔軟而堅韌,迎風招展一般。附近的石礁縫隙裡遊動着成羣的色彩豔麗的小魚,魚鱗在透過海面照射下來的光線下熠熠生輝。它們被突然冒出來的她嚇壞了,嘩的向遠處游去。它們的數量那麼多,各色各樣,就這樣成羣結隊的驚惶遊開,就像一條一條綵帶。

李慕斯雙手撐開,就像受刑的耶穌那樣的姿勢,撐着氣泡的壁,才堪堪穩住自己的身體,避免了自己像顆保齡球一樣在氣泡裡咕嚕嚕滾動,勉強在頭暈眼花中觀察着周圍的環境。

小人魚絕對是因爲太年幼了,從來沒有考慮過推着這麼大個氣泡會產生的阻力和浮力,纔會一時失誤,讓她從他手裡暫時性的被衝了出來。這一個意外,成了李慕斯的機會,眼看着小人魚已經追近,伸手就要重新扶住氣泡,虎視眈眈的提拉米蘇在李慕斯的示意下猛然朝小人魚撞去。

小人魚被這個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伸出來的手頓了一下,提拉米蘇也撞在了氣泡壁上,將整個氣泡撞得扭曲起來,凸出了一大團。黑森林在這個時候撞在了提拉米蘇的屁股上,突如其來的撞擊力終於讓氣泡的承受力達到了臨界點,提拉米蘇被撞出了這個保護膜,李慕斯趁着保護膜即將合攏那最脆弱的一瞬間,伸手一撈,揪住了反彈回來的黑森林的尾巴,提溜着一起鑽了出去。與此同時,被撞出去的提拉米蘇尖銳的爪子也狠狠抓在了緊緊呆愣了一瞬間的小人魚的手腕上——他實在太缺乏戰鬥經驗了,如果是摩耶,絕對不會留給任何人那一瞬間的機會。

李慕斯慶幸這一點。而她已經輕輕護住一擊得手的提拉米蘇,雙腿用力,母子三人飛快的踩着水向右手邊游去——那裡有個海島,這個距離,她已經能夠清楚的看到海島潔白的沙灘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被渡成一片金黃的美麗景象。

背後,海浪驟然翻滾,憤怒的人魚在感覺到疼痛和背叛後嘶聲怒吼,耳後的紗狀魚鰭霎時堅硬豎起,巨大的魚尾憤怒的拍動了兩下,掀起破碎的雪白浪花,整個人像一把破開海面的利箭那樣向李慕斯衝了過來。

年幼的人魚整個腦子裡都只剩下“她背叛我!傷害我!”這樣惱怒的聲音,與李慕斯母子三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暮色部落。不,現在這個名字已經名不副實了,因爲他們正一點一點的走出暮色森林,走出這居住了十多二十年的地方。

森林裡的樹木高大無比,不知道成長了多少年,密密麻麻的樹葉層層疊疊,遮盡了陽光,即使白天,也一片昏暗。樹木間的溼潤氣息更是經年不散,夾雜着樹葉**的臭味兒,一踩上去,就如爛泥一樣粘在腳上。

陰暗的樹木間,一雙一雙綠幽幽的眼睛如同一盞盞漂浮的燈盞那樣尾隨在遷徙的暮色部落的四周,每當部落中間那些被捆起來的牲畜們發出驚慌的叫聲,這些綠幽幽的小燈籠就會不斷的浮動,躍躍欲試。

這是暮色森林裡的狂暴獸羣,每一隻都只有猴子般大小,但數量萬千,兇殘靈活,就算是落單的科莫多龍遇到它們,也不敢逆其鋒芒。但這些傢伙也不是白癡,暮色部落獸人們完整的隊形、警惕的模樣都在向它們傳遞着不好惹的信號,所以它們只是一路跟隨着,蠢蠢欲動又強自按捺,直到眼看着暮色部落即將走出這片森林,才終於發出騷動的叫聲。

在這高高低低猶如哭泣的恐怖叫聲中,薩斯的嘴角反而挑了起來。雌性的身軀相對於獸人來說是如此嬌小,但他臉上的鎮定卻讓他如此鮮明的突出在這一羣獸人之中。他輕聲道:“終於要開始了。”

保羅站在他和雌性們的身邊,不擅長陸戰的他只負責保護雌性,他似乎一點兒也不覺得這有損他雄性的尊嚴,嚴肅而謹慎的執行着。只不過,有些奇怪的是,雌性堆裡,還有一隻昏迷不醒的雪白的雪毛吼。

當一隻又一隻狂暴獸尖叫着、鋪天蓋地一般撲上來時,早已嚴陣以待的獸人們狂化着迎了上去,頓時,血肉滿天。然而,仔細觀察纔會發現,在這種戰鬥中,整個隊伍一點都沒有亂,還在一點一點的向着森林邊緣前進、前進、前進……

薩斯一身白色的麻果布長袍早已被滿天的血肉染成猩紅,就連他的頭髮上都還沾染了不少,但他的臉上卻泛着激動的薄紅,站在隊伍的車轅上,用力的揮動着手臂,兇猛而大聲喝斥着一打起架來就嗷嗷大叫只知道往前衝的獸人們,將他們安排到隊伍薄弱的那個環節上去。

當然,在獸人們頭腦發熱的時候,要做到這個非常不容易,但他有幫手不是嗎?誰熱血上頭不停指揮,就會有一條粗壯的肉肢從詭異的角度伸出來,將那個可憐的獸人捲起來,在獸人憤怒的大罵聲中將其扔到薩斯指定的地方。

幸而,就算獸人再沒腦子,也還分得清敵我,就算被觸手這樣扔來扔去,也只是嗥叫大罵,然後將憤怒發泄在下雨一般衝過來的狂暴獸羣身上。

薩斯一把抹去濺到臉上的血,雙目炯炯的注視着戰場。

洛爾手裡持着狼牙大棒虎視眈眈的站在他的身邊,在保羅反應過來之前狠狠一揮,將一頭漏網的、重傷的狂暴獸敲開了腦袋,然後一扭頭,對着完全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的保羅一揚下巴:“我們這裡不用你管,你聽好薩斯的吩咐就可以了!”

保羅看看他手中虎虎生風的狼牙棒,再看看可憐的被敲碎了整個腦袋的狂暴獸,默默的點了下頭。

一瞬間,保羅覺得,他自小堅持的保護雌性的理想似乎有些搖搖欲墜,除了……

他看到抱作一團瑟瑟發抖的兔子們,然後默然:那羣……是爺們兒啊!不過……

他看了看米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