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再打端琰的電話時, 對面是漫長的等待音, 無人接聽。

陳月洲:“……”

自己是說了什麼了讓他做這樣的反應?

瞧這可愛的顏文字,瞧這含羞又帶了點小色氣的說話方式,瞧這可愛的小桃心, 要是哪個姑娘這麼和自己說話, 自己早就興奮到老二飛起恨不得立刻和她這樣那樣了好嗎?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 端琰根本不吃這一套,甚至是拉黑了他。

連續撥打三次電話未果後, 陳月洲選擇投降, 一條短信飆了過去:[大哥,我錯了, 我錯了行嗎, 我就不應該嘴賤跟你說那些有的沒的,能不能通融一下, 我現在十萬火急啊, 跟着我的是打手啊, 您一個舉手之勞就能拯救蒼生好嗎!]

對面默了許久,來了條微信:[可以。]

陳月洲:“……”

又把他加回去了?

不對……

他細細看着上一條[對方不是你的好友]的通知信息……

點了點……

是一張圖片。

陳某人:“……”

媽的。

這麼皮。

原來一臉嚴謹的端隊長也會皮?

果然悶騷也是騷麼……

不過想想也是,端琰應該是92年屬猴的, 小自己了5歲,自己都這麼皮,人家年輕人爲什麼不能皮啊?

陳月洲懸在胸口的心總算是緩緩放下,他通過前鏡掃了眼身後的兩位壯漢, 見對方沒什麼反應,安心地收起了手機。

五分鐘後,車子停在了市局大門外。

陳月洲深吸一口氣,搓了把臉,然後打開車門。

穿着警服的端琰依靠在值班室附近的磁磚牆上,長腿交疊,雙手抱胸,左手手指夾着幾張白紙,冷着臉看着出租車這邊。

待看到陳月洲,端琰冷漠地起身,將一摞白紙丟在他手裡:“身份證給我。”

“哦哦。”陳月洲趕忙掏出自己的身份證交給端琰。

二人指尖相接處的那一瞬間,端琰下意識掃了眼陳月洲的胸前。

穿太厚,什麼都看不見。

哦不對,穿的薄也看不見的。

得脫了才能看見。

“她的呢?”端琰掃了眼陳月洲身後的安汐羊,餘光劃過對方大腿上猙獰的縫合線後,眉頭微微皺了下。

“她……沒有。”陳月洲露出有些尷尬的表情,“沒有的話進不去嗎?”

“你說呢?”

“呃……”

端琰手一揮,將陳月洲的檔案交給一旁的警衛:“你先進值班室,我出去。”

之後,他邁着大長腿來到架着安汐羊的兩個大漢面前,淡然地掏出警官證一亮,隨後收起,冷漠道:“感謝配合,請回。”

“這……”

兩個大漢對看一眼,又瞧了眼眼前的端琰。

這廝穿着警服,身上有編號,的的確確是從市局裡面走出來的,而且剛纔這個小個子女人也進去了……

那……

那應該就是什麼集資詐騙吧……

畢竟夫妻打架多正常個事兒啊,怎麼會有人管嘛,市局更不可能接手……

既然是大事件,那就不在他們的管理範疇內了……

不能爲了掙這麼點兒錢,把自己還搭進去了……

兩個大漢對看一眼,灰溜溜地離開。

等對方搭車走遠後,陳月洲走了出來,攙扶住安汐羊:“他們走了,不過考慮到崔初原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現在你先跟我去賓館,我開個房間,你住在裡面。”

“我……”安汐羊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她眼眶微紅,說話都開始打絆子,“我……我……”

“行了,別說了。”陳月洲聽她唯唯諾諾的聲音心裡就覺得有一絲慍怒無處發泄,他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先找個落腳點再說別的,我會陪你一起找的,別擔心。”

之後轉過頭看向端琰:“飯我做好了,在廚房放着,晚上你回去就能吃到熱乎乎的,今天該做的事情我都做完了,我現在先走了。”

“等一下。”端琰伸手拉過陳月洲,“你被跟蹤了。”

“啊?”陳月洲本能地用餘光掃了眼身後。

不遠處馬路對面的的路旁停車位停了幾輛私家車,但因爲距離太遠,無法看清裡面到底有沒有人。

“你確定?”陳月洲有些緊張。

“確定。”端琰的視線落在後方的黑色CC上和比亞迪上。

“爲什麼?他跟蹤我們了嗎?”

“目的地市局這麼大的目標需要跟蹤?”

陳月洲揉了揉太陽穴。

也對,分兩撥人,一波同行另一波尾隨纔是正常現象,畢竟自己剛纔編的理由破綻百出,有心人稍微思考一下就會覺得可疑。

可是,接下來該怎麼辦?

總不能在對方的監視下移動吧?

“稍等一下。”端琰察覺出陳月洲的爲難,取出手機撥打了某人的電話,不一會兒,一輛帝豪開了過來,下來個警察。

“喲,小端。”警察大大咧咧地打着招呼。

“呂哥。”端琰上前,在男人耳邊私語了幾句,對方愣了一下,之後點了點頭。

“你現在帶着這個女的跟他走。”端琰回過頭看陳月洲,“他會帶你們去附近的區公安局坐坐,把跟蹤的甩掉,之後親自送她去新的居所。”

“哇。”陳月洲眼前一亮,頓時興奮地拍了把端琰的胳膊,“不愧是大佬,謝啦。”

說完,一旁的警察裝模作樣地扣住安汐羊的手,將她押進車裡,陳月洲與此同時快速鑽進副駕,車子發動的同時,他的視線緊緊地鎖在馬路對面的幾輛私家車上。

果不其然,等這輛車子走出去大約五十米後,有輛黑色的比亞迪跟了上來。

“小姑娘,你們這是幹什麼呢?”一旁的警察瞧了眼後面尾隨的車輛,又瞧了眼緊張的陳月洲,露出不解的眼神,“哦對了,介紹一下,我叫呂晨,我85年的,你叫我呂哥就行了。”

“呂哥你好,我叫陳月洲,叫我小洲就好。”陳月洲笑了下,“發生了點事兒,得避一避。”

“避?”呂哥掃了眼後座上瑟瑟發抖的安汐羊,思考了片刻,似乎是不大相信自己推測般地開口,“難道是……家暴?”

陳月洲沉默,幾秒後輕輕點了下頭。

“啊……還真是家暴啊……”呂哥再次看了眼身後的安汐羊,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向陳月洲湊了湊,“這是你……誰?”

“朋友。”

“朋友?”呂哥驚了,片刻後搖了搖頭:“小洲,看你和小端關係不簡單,我好心提醒你一下,如果這個妹子想離婚,讓她先提離婚,否則人家正常婚姻關係,你們連親戚都不是,人家丈夫真要是鬧起來,整你的方法可多了……”

陳月洲沒說話。

呂哥見對方沒回應,知道自己多嘴了,就換了個話題象徵性地和二人聊了幾句。

車子在臨安區公安局的地下停車場停下,呂哥安排安汐羊和陳月洲在二樓空閒的接待室先坐着。

陳月洲從飲水機接了兩杯水,遞給安汐羊一杯,自己喝了一杯。

“小洲……我們現在……怎麼辦?”安汐羊望着手中的水杯,顫巍巍地問。

“能怎麼辦?”陳月洲撐起下巴看着安汐羊,“在這裡坐到晚上九點以後,剛纔那個個子比較高的警察會來接我們,區局的地下停車場只有警察能停車,坐着他的車出去,就算門口有人監視,也沒人知道我們到底坐在哪輛車上,你別怕,崔初原拿捏不了你的。”

“我……”安汐羊左手緊緊地抓住自由右手手腕,像是想要將自己的無意識顫抖壓制下去,可無論她怎麼用力,胳膊還是在不斷地晃動。

陳月洲察覺到她這個動作,白皙溫熱的手掌覆蓋在她冰冷的手背上,“別害怕,沒人敢進來找你的,就算是崔初原來了,也不會的。”

安汐羊用力點了點頭,然後將身子縮成一團,不再說話。

陳月洲看着她的樣子,心底亂糟糟一團,想了想,開口:“安汐羊,問你個問題行嗎?”

“……”安汐羊微微擡頭。

“你……我記得……就我聽物業的說,你是北川醫科大學畢業的吧,北川醫科大學現在在全國排第三,和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還有北京協和醫學院幾乎是並駕齊驅,你……你……”

——你是怎麼從一個藐視我們所有人的精英變成這幅鬼樣子的?

——崔初原那種賺了點破錢隨處可見的垃圾商人就能把你整趴下了?

——你要是這麼容易就被整趴下了,當年你在學校裡四處立敵的時候早就被整死了!

陳月洲吞吞吐吐的,話卡在嘴邊,可就是問不出來。

畢竟,和那個叱吒風雲安汐羊認識的陳月洲已經死了,眼下坐在這裡的這個陳月洲只認識被家暴到幾乎呆若木雞的安汐羊。

“唉……”陳月洲撐起額頭,去找478,“那什麼,你把安汐羊這些年發生了什麼的具體檔案給我一下。”

【好啊。】478正在吃糖,她將平板遞給陳月洲,【哦對了,給你說一下,我升級了,檔案上看不到的東西,只要你願意花費100積分,就能通過接觸對方的手掌,直接看到相應的回憶。】

“100積分?”陳月洲冷哼一聲,“一份檔案才頂多十幾積分,內容應有盡有,一個片段回憶就要100分?你怎麼不去搶?我纔不稀罕看。”

說完,他認真翻閱起了安汐羊的檔案。

安汐羊2013年就讀成均館大學後,2016年學成回國。

讓人在意的是,她是在畢業典禮之前提前回國。

究其原因,是她的爺爺去世了。

家裡的四位老人打小就疼愛自家的小孫女,小學的時候,無論天氣有多差,爺爺都要騎着自己那輛二八自行車跑到學校門口和姥爺搶着接她回家,兩個老人常常爲此爭執得面紅耳赤。

但只要見到她,老人們彷彿一潭死水的雙眸瞬間就猶如藏着一片星辰大海。

六個人都深愛着安汐羊。

安汐羊也深愛着他們。

然而,匆匆回國的她,還是沒有見到爺爺最後一面。

那是安汐羊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生離死別。

明明曾經美好的而又生動的回憶還清晰地印刻在大腦裡,爺爺沉沉的聲音還在耳際迴盪,粗糙的大手的觸感還彷彿停留在手心,懷抱溫暖的熱度還包裹着她的身體……

可是,記憶裡的那個人就是不在了,只留下一個白色的罐子,裡面裝着一片灰藉。

那一刻,安汐羊終於想起了看到高考分數的自己選擇下考北川醫科大學的目的——

聰明的人因爲無所不能而十分厭惡凡人們口中最常說的“宿命論”。

安汐羊也是如此。

她從小就討厭說着“人終有一死”的大人,癡迷於歐洲關於長壽的試驗新聞。

高二那年,北川醫科大學還沒有受貪污犯牽連,還是全國數一數二的醫學學府,著名教授樑詠梅曾經在報紙上發表過一篇文章——《通過基因變體有望增加人類的壽命到160歲》。

這篇文章的出現,對於安汐羊而言,是一種如同救贖一般的精神嚮往。

她毅然決然來到了北川醫科大學,並潛心攻讀臨牀醫學,決定本校保研後拜讀於樑詠梅教授的門下。

可是,北醫是個資源發達的學校,研究課題千八百種,無所不好奇的安汐羊逐漸花了眼,開始沉迷於各式各樣的學術課題之中,忘了自己最初那個單純的想法。

與韓國學生接觸的那次,她更是徹底忘記了自己來北川醫科大學的目的,轉身投向研究歷史本文的行列。

直到,她童年最不願意、最害怕看到的事情發生了。

那一刻,她纔想起了自己最初的目的,並因爲後悔和自責而陷入了無盡的消極之中。

即使父母勸她人死不能復生,但這樣的“宿命論”勸阻只會讓安汐羊更加的痛苦——

“我原本如果好好學習!好好研究!我原本是可以救爺爺的!我一定可以救爺爺的!”

“孩子,爺爺的死不是你的錯,畢竟人……”

“我和你們這羣無能還不努力的凡人不一樣!”

“孩子,就算你再聰明,人也……”

“是我們這些人的存在推動了科技從石器文明發展到今天!你們這種凡人多一個少一個不過是在地球上吃喝拉撒睡等死而已!閉嘴!”

“……”

她開始恍惚。後悔和自我懷疑,因爲擔心剩下的親人也會死去而停滯不前。

於是安母想着,不如讓女兒先去找一份工作,讓她習慣做一個平凡人,也許終有一天,她會接受現實生活。

可惜,學術研究類學者向來不適合生活實踐。

安汐羊的工作並不順利,她不喜歡這份工作,態度欠佳,說話公事公辦感極重且缺乏婉轉度,她的業務成績一直是整個醫院最差的。

這個時候,崔初原出現了。

從院辦那裡得知安汐羊畢業於亞洲排名第13位的成均館大學,並有着北川醫科大學臨牀醫學本科前身的經歷,還有着非常幸福和諧的家庭,這樣優異的文化背景和溫暖的家庭環境激發了崔初原的破壞慾。

他想要毀滅這個女人。

這樣就意味着無論是北川醫科大學還是成均館大學不過都是他的手下敗將,高等學府所謂的精英不過都是一羣徒有其表的垃圾罷了。

這就意味着他人幸福的家庭不過都是曇花一現,自己所經歷的這一切痛苦和悲慘纔是生活的常態。

他開始瘋狂地追求安汐羊。

而安汐羊,雖然擅長學術研究,但並不擅長談戀愛,更不擅長思考生活。

處於人生迷茫期的她在那段期間甚至產生了“是不是我結婚之後陪在爸爸媽媽身邊,做一個貼心的小棉襖,其實更能保護好自己的家人”的想法。

於是,在看到高大威猛多金還無父無母想要紮根北川的崔初原告白時,她並不怎麼拒絕,畢竟——“男友身強體壯而且還沒有爸媽,這樣照顧爸爸媽媽和姥姥、姥爺還有奶奶的時候就多一份力量了”。

沒過多久,她就主動和崔初原生活在了一起,並在一年後結婚,然後,噩夢開始了。

家暴有千千萬萬種,但套路都是相似的——

毆打併指責,道歉並提意見,和好蜜月期,毆打併指責……讓被施暴者在疼痛中循環的同時還認爲自己有錯,三階段無限輪迴。

崔初原原本是這麼計劃好的,可是,安汐羊卻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樣。

在他指責安汐羊:“你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姿態,我不管你是不是曾經很優秀,但你說話真的很傷人,你這樣很傷害我,你應該更在乎我的感受,我們是夫妻,而不是陌生人,我們應該更在乎彼此的感受”的時候,一般人理所當然會順着他鋪墊好的這個套路繼續這個話題下去,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唉,我畢竟脾氣不好,追我的時候肯定不好意思說,也許他真的忍了我很久,所以才動手打了我,畢竟我這個性格大學就讓很多人恨之入骨啊……

直到最終,陷入他的邏輯qiǎng暴圈子之中的人,深深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並覺得對方的暴力行爲都怪自己。

畢竟,大多數人類是不具有迅速跳出他人鋪墊的大前提和小前提邏輯結構單獨思考的。

可是,安汐羊不是。

作爲學術圈常年存在的槓精,安汐羊最擅長的就是跳脫他人邏輯結構反向攻擊。

於是,她直接反問:“上週找你商談鄉村網吧衛生管理的是你二舅吧?”

崔初原:“……???”

正在討論她脾氣不好的事情呢,怎麼跳到自己二舅身上?

安汐羊接着道:“你二舅讓你免費給他的網吧做最高水準清潔吧?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吧?我每次見你和他見面回來都一臉慍怒啊?”

“我二舅那人就是仗着我媽軟弱欺負到我頭上,我媽走了,現在拿着過去的破事欺負到我頭上……”

“所以,你打你二舅了嗎?”

“……”崔初原總算是明白了安汐羊的套路了,“我二舅只是親戚,關係比較遠的那種!我可能對他動手嗎!”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直系親屬就可以動手?”安汐羊接着道,“所以,你不是童年過得不快樂嗎?你爸媽不是總壓榨你嗎?你打過你爸媽嗎?”

崔初原:“……”

如果答沒打過,安汐羊就可以正面反駁:“哦,所以只打過我一個人?爲什麼只打我?因爲我人瘦力氣弱啊,哇,外面的人不敢打,只打直系親屬,還欺軟怕硬只打我一個人的你是個什麼東西,還在這裡說教我做錯了?”

如果答打過,安汐羊又可以孝道反駁:“哦,親爸親媽都打過啊?你媽把你當作唯一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不就是對你抱的希望大了點你都敢動手,該去自我反思的難道不是你這頭畜生,反而讓我反思我的態度?”

崔初原陷入邏輯死衚衕了。

於是,逐漸領略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安汐羊思維的崔初原選擇了——無限的恐懼震懾。

即,沒有蜜月期和精神洗腦,直接用暴力讓她屈服,無限的大暴力期和小暴力期以及少量的休息期。

於是便出現了將安汐羊摁在水池裡,讓她在瀕死的狀態向他道歉的行爲。

……

看完檔案,天色已經漸漸黑了。

陳月洲撐起下巴,陷入沉默。

他總算是在資料檔案中看到了曾經認識的那個安汐羊一點點的影子了。

也難怪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換誰天天被瀕死虐待,也會精神崩潰的。

這種情況安汐羊沒有報警嗎?

檔案上沒有寫,問當事人肯定也不會答。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是端琰——

“今天晚上讓那個女的住所裡。”

“啊?”陳月洲一愣,“不是說好替她找房間嗎?”

“帶上她出不去。”

“爲什麼?”陳月洲站起身子,向窗外望去。

只見樓下不遠處的區局大門口,站了四五個漢子,手裡舉着牌子,上面好像寫了什麼字。

地下停車場每出來一輛車,他們就攔下晃動牌子。

陳月洲不由眉頭緊鎖:“崔初原僱人在門口攔車?這麼膽大?在區局門口攔車?瘋了吧他?不怕攔到領導車嗎?”

“領導不會這個點下班。”

陳月洲:“……”

呃……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不過攔警車也太二了吧,不怕出事嗎……”

“非公務中警察的私車就是普通人的私車,而且因爲駕駛人警察這層身份無法冒犯百姓,特別是有困難向警察求助的刁鑽百姓,更加難以行動。”端琰道,“對方找了個警察絕對無法拒絕的理由攔車,有點小聰明。”

“那……”陳月洲狠抓了把頭髮。

“把她留下,我讓呂哥去開一間空着的拘留室讓她先將就一個晚上。”

“住那個有鐵柵欄的地方嗎?”

\"目前有比那個地方更安全的地方?”

“……”

陳月洲沉默。

這也倒是,相比外面世界的自由自在,拘留室啊、看守所啊甚至監獄反而崔初原無法下手。

可是,總感覺有點讓人不舒服……

真正的惡人在外面逍遙法外,爲了逃避罪惡的人卻要躲在高牆之內……

他轉頭看向安汐羊:“今晚你留在這裡,可以嗎?”

“啊?”安汐羊一怔。

“這裡比外面更安全,你知道的吧?”

“……”安汐羊沉默。

“明早我就來找你。”陳月洲從口袋裡掏了二百元現金出來,“你要吃什麼……就拜託值班的小警察幫你去買,說一下你的具體情況會有人幫你的……”

說話間,呂哥已經推門走了進來,他看了眼陳月洲:“小端給你說了吧?”

“嗯。”

“那我就帶她走了,明早記着過來領人。”呂哥露出有些爲難的表情,“上面查的嚴。”

“好。”

陳月洲應了聲,轉身出了接待室,下樓來到停車場。

熟悉的Q3就在最靠外的位置停着,他開門跳上副駕,掃了眼身旁閉目休息的男人:“謝了,今天。”

端琰聞聲睜眼,也不說話,摁下電剎,撈過方向盤發動車子走人。

隔天一早,陳月洲匆匆收拾好行李出門,走到玄關處時,本能地看了眼白板,關於自己做什麼差事那一欄,大大地寫了個3字。

“哈哈,這傢伙還挺體貼的嘛。”他笑了兩聲,趕忙穿鞋出門。

打車去了區局,一進接待大廳,站在一旁同人聊天的呂哥就小跑着衝了過來:“小洲啊!你那個朋友怎麼那麼不讓人省心啊!”

“啊?怎麼了?人丟了?”陳月洲頓時內心“咯噔”一下。

安汐羊該不會被崔初原抓走了吧?

“不是人丟了,是她犯事兒了!”呂哥帶着陳月洲邊向裡面走邊道,“昨晚啊,她在這裡面待得好好的,我還特地吩咐幾個熟人,給他們說、就當這是個刑事案件,籤的是不許律師介入,就怕有人藉着探視來鬧事,沒想到她半夜兩點多自己跑出去了。”

“啊?然後呢?”

“跑出去之後沒多久,就被人抓過來了,說她走在路上拿酒瓶子砸幾個喝酒鬧事的人的腦袋……”呂哥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現在倒好,和那羣人一起被行政拘留了。”

“……”

陳月洲瞬間瞭然了安汐羊的目的。

但與此同時,因爲知道了她內心的想法,變得又氣又恨,還伴隨着深深的乏力感。

來到拘留室外,等呂哥走開,陳月洲看着坐在柵欄內蹲在牆角抱着膝蓋的安汐羊,無力道:“你知不知道,行政拘留雖然不算犯罪記錄的案底,但是,違法記錄會被永久保存,你的政審會出現問題。”

“……”安汐羊一言不發地低着頭。

“政審出現問題你知道意味着什麼嗎?”

“……”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能保護你,你想要在號子裡面牢底坐穿來求自保……可是,你甘心嗎?你甘心被大街上隨處可見的一個區區有點破錢的商人所打敗嗎?”陳月洲一把抓住柵欄,無法自控地大吼道,“安汐羊!能夠打敗你的只有比你還要聰明的天才像霍金那樣的人!不是趙書敏那種!不是崔初原那種!更不是我這種!你甘心嗎?你甘心變成一個平凡人然後被凡人打敗嗎!?”

“……”

安汐羊緩緩擡起頭,難得的,向來面無表情的她流下了眼淚,露出悵然若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