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小僧覺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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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兩個和尚,趙然搶前一步,當先合十道:“阿彌陀佛,小僧見過二位師傅,不知深夜而來,所爲何事?”趙然此刻喬裝打扮,指望能魚目混珠,瞞過這兩個和尚。

兩個和尚打量了趙然一番,都有些疑惑,年輕的和尚衝老和尚耳旁嘀咕了兩句:“師伯,似乎是個未入界的沙門。”聲音雖極弱,但以趙然的耳力,卻聽得分明。

衣鉢僧明.慧的屍身被發現後,寶瓶寺立刻亂了套,當即由修行較深的四大班首帶頭,集合寺中入了修行界的和尚四處搜捕兇手。老和尚便是後堂法師寶光,年輕和尚則是他師侄明淨。

衣鉢僧明.慧是寺中修行法力僅次於住持寶瓶禪師之人,故此寶瓶寺僧衆都一致推斷,兇手法力不俗,至少可比肩開了第三界鼻識界的比丘僧。所以寶光和明淨一見趙然未入修行界,警惕之心便放了下來。

老法師點了點頭,未作表示,年輕和尚於是上前一步,質問道:“你是哪個寺廟的沙門,怎會深夜在此?”

趙然恭敬道:“小僧覺遠,來自大雷光寺,雲遊至此,錯過了宿頭,便只得在此暫歇一夜。”

“大雷光寺在哪裡?沒聽說過。既已至此,爲何不到我寶瓶寺掛單?”

“小寺而已,師傅沒聽說過也屬正常。嗯,寶瓶寺就在左近麼?哎呀,小僧實是不知。若早知道,便去貴寺叨擾了。早聽說寶瓶寺大名鼎鼎,爲巴顏喀拉山名寺首列,明日定要去敬香禮佛纔好!”趙然忙作悔恨狀,他可不知道大雷光寺在哪裡。除了寥寥幾處地名外,更是對夏國山川地理幾乎一無所知,只好含混其辭希圖矇混過關。

好在明淨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又問:“路上有無見到可疑人等?”

“不知師傅所言可疑人等是指……”

“我寶瓶寺有人被刺殺了,如今正在四處抓捕兇犯,不拘何人。但凡形跡可疑者,只要你見過,就快些說出來。”

趙然搖頭道:“小僧一路都走的是荒郊野道,並未遇到什麼形跡可疑之人,倒是見過幾個山民獵戶。嗯,看着也不像兇犯。”

明淨和尚看了看山洞之內,又問:“裡面還有個人,那是誰?爲何不出來相見?”

趙然攤了攤手道:“裡面那個是小僧的師兄,和小僧一起結伴雲遊的,只是到了這邊後有些不服水土,故此染了風寒……”

明淨將信將疑,進入洞中看了一眼。見躺在篝火邊上的也是個和尚,且緊閉雙眼、滿臉通紅,於是上前探了探額頭。

出來後。明淨向寶光稟告道:“師伯,確是風寒發熱之症。”

至此,寶瓶寺二僧已經基本上不再懷疑了——能夠刺殺衣鉢僧明.慧的,怎麼可能是個連風寒發熱這種簡單症狀都避不過的和尚呢?

明淨和尚本就對看上去“未入界”的趙然失去了興趣,又見到了病倒的“和尚”,因此隨意詢問了幾句。便已有了離開的打算。眼望師伯時,卻聽寶光隨口道了句:“明淨。你去看看度牒,若是沒有問題。便先將他二人送去寶瓶寺歇宿,再給些祛病的藥丸。”

明淨應道:“師伯慈悲。”轉頭向趙然道:“你的度牒呢?與我看看。”

趙然一顆懸着的心猛然又提了起來,他自己倒是早有準備,將懷中覺遠和尚的度牒取了出來,遞給明淨,絕對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怕的是那道士這一關不好過。於是心中一個勁地祈求着,只望明淨驗看了自己的度牒後就走,千萬別去索要道士的度牒。

可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這樣,當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明淨看罷度牒後點點頭,還給趙然,又問:“你師兄的呢?”

趙然嘴上淡定,應道:“好的,小僧這就去取。”轉身入內時,心念急轉,暗道恐怕這次是躲不過去了。

一邊在“師兄”懷裡摸索,趙然一邊心中暗自思量脫身之計!

這時,趙然發現道士似乎醒轉了幾分,正眯着眼望向自己,於是連忙衝道士使了個眼色,口中道:“師兄,得罪了,寶瓶寺的師傅們要驗看你我度牒,你的度牒放在何處?我怎生找不到?”

道士勉力努了努嘴,趙然猜測他的意思是讓自己找機會逃走,於是微微搖了搖頭,又道:“師兄醒來,師兄?”

裝模作樣了片刻,趙然“唉”了一聲,嚮明淨嘆道:“我家師兄病得太重,醒不來,也不知他將度牒放於何處,怎麼找都找不到。”忽然拍了拍腦勺,故作懊惱道:“糟糕也,小僧一路揹着師兄過來的,不會是途中失落了吧?這可如何是好!”

明淨皺眉道:“再找找。”

趙然按照吩咐又“翻找”了一遍,回頭無奈道:“當真是找不到,我明日天亮後便折返回去仔細搜尋,或者師兄醒來後我再問問……可千萬不能丟啊,度牒若是丟失,還不知有多少麻煩!”

明淨盯着趙然雙眼不放,趙然夷然不懼回視過去,目光當真是坦蕩無比。明淨皺眉道:“既如此,你背上令師兄,且隨貧僧回寺,若當真是遺失了,由我寶瓶寺出面先爲你去官府補辦一份路引也可。”

趙然敢去麼?他當然不敢去!只要去了寶瓶寺,人家隨口幾句話盤問下來,自己非得露陷不可。就算人家並非故意盤問,只要和他探討幾句佛經奧義,他都得傻眼。

稍作猶豫,趙然還是答允了,同時心裡開始打起了半路上想辦法脫身的主意。聽那老和尚的意思,是讓眼前這個明淨送自己回寶瓶寺,到時候面對的就只有一個和尚,不管是暴起發難也好,還是偷偷開溜也罷,無論如何要比同時面對兩個和尚簡單一些,更何況那個老和尚看上去似乎很有本事的樣子。

將包裹綁好,一邊去攙扶道士,一邊琢磨着怎生想個法子將佈下的陣盤法器收起,忽聽洞外的老法師忽然問道:“你說的大雷光寺,是熙河外積石山的大雷光寺麼?”

趙然額上瞬間就見了汗,這個問題他哪裡敢回答,之前在寶瓶禪師的禪房中才被衣鉢僧明.慧詐了一次,他可絕對不想重蹈覆轍。

一咬牙,趙然毫不猶豫鼓動咒言,早先佈設的五行法陣立時發動!

此處就在文澤雪山之下,最宜藉助雪山之勢,趙然佈下的五行厚土寒水陣甫一發動,立刻就瘋狂運轉起來。

趙然臨敵經驗已經極爲豐富,發動法陣之際便已經想好了對策。那老和尚身處洞外,離得稍遠,且有山洞巖壁阻擋,就算向自己出手,想必也會被自己的法陣所牽制住,並不會十分順暢,而年輕的明淨和尚卻就在眼前,看上去又是兩個敵人裡最弱的一環,所以他決心先行解決了明淨,再借助法陣與外面的老和尚周旋。

一股極爲冰冷的寒流迅速生成,向着明淨和尚呼嘯而去,寒流捲過之處,巖壁和泥地上都立刻結出一層雪白的冰霜,洞中篝火頓時熄滅。同是,整個山洞之內飄起了依稀可見的細碎雪花,那是空中的水分被寒流凍結而成。就連操控法陣的趙然都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這股寒流圍着明淨和尚只轉了一圈,明淨和尚從頭到腳便立刻被冰霜染白。明淨大驚,想要使出命修法門,卻無奈連舌頭都被凍得有些僵硬,就這麼緩了一緩,一方巨大的玉印虛影自他頭頂狠狠砸了下來。

不得不說,趙然的這輪果決偷襲實在是太過突然,之前一絲徵兆也無,以至於明淨被玉印砸成肉泥的那一刻,還沒轉過念頭來,臨死前最後的眼神中滿是震驚和不解——明明是個未入界的沙門僧,怎麼會、怎麼敢、怎麼能向自己動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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