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字

王小勇帶我去他哥哥的電子遊戲室玩。一間低矮的房子裡,擺着六臺紅白機,周圍擠滿了孩子,王大勇坐在門口的桌子旁,黑着個臉抽着煙,柺杖橫在腳底下。

我搭訕道:“大勇哥,生意不錯。”

王大勇淡淡地說了聲:“還行。”他知道我通常只看不玩,因此並不熱情。

“劉小威,過來!”有人在喊我,我從人頭縫裡一看,就見鄭成嬉皮笑臉地坐在南邊的角落裡。那是他的老位置。

“幹嗎?”我沒好氣。

“你過來就行。”

我按捺不住好奇,走過去。他指着花花綠綠閃爍着的屏幕向我炫耀:“你看我又戰門勝利了!”

“什麼?”我沒聽明白,探頭一看。原來,鄭成在打《魂斗羅》,每過一關屏幕上都會出現“戰鬥勝利”四個字。鄭成把繁體字的“鬥”當成了“門”。

“還戰門勝利呢!”我剛想奚落他兩句,就覺着一隻手在我身上摸來摸去。

“你幹嗎呢?”我捂住那隻手。

“帶錢了嗎?”鄭成仍舊嬉皮笑臉。

“沒帶。帶也不給你。”

鄭成迷電子遊戲上了癮,逮誰跟誰借錢,借了從來不還。

“沒錢就別玩了。”王小勇擠過來。

“誰說我沒錢了?”鄭成站起來,就想和王小勇急。

“沒你的事,一邊待着去。”王大勇走過來把他弟弟推開,笑着將鄭成按回原來的位子:“鄭成,你儘管玩,沒錢不要緊,可以記賬。你現在打到第幾關了?”

鄭成轉怒爲喜:“第七關了。”

“嘿,真棒!再有一關就通關了!”王大勇在鄭成肩膀上擂了一拳,回頭對旁邊幾個孩子說,“你們都看看,人家鄭成是怎麼打的。”

幾個孩子圍攏過來,紛紛嚷嚷:“你這第六關怎麼過的?”

“你怎麼搞出三十條命的?”

鄭成得意揚揚,大談經驗。王大勇在一旁笑着提醒道:“鄭成,千萬要戒驕戒躁、步步爲營,不能高興得太早。再說了,玩完了《魂斗羅Ⅰ》,還有《魂斗羅Ⅱ》、《魂斗羅Ⅲ》,盡情地玩吧!過了這個好時候,想玩也沒處玩了!”

“傻逼!”王小勇惡狠狠地罵道。可鄭成正玩得熱火朝天,根本就聽不上。

街坊鄰居們都說,老鄭對他這個假兒子才叫心疼,要啥買啥,指哪上哪,說一不二。那是個兒嗎?比那親爸爸還難伺候呢!

此言不虛,我在遊戲室裡好幾次遇見老鄭來叫他回家,有時一等等到半夜三更。

“孩子,別玩了,咱回家去吧。孩子,明天再玩吧——”昏暗污濁的空氣裡,老鄭唯唯諾諾地站在那裡,真叫可憐。

鄭成忙着,顧不上回答。

老鄭又說:“你渴嗎?你餓嗎?你晚上吃沒吃飯呀?”

“你上一邊去吧,別煩我!”鄭成頭也不擡,隨手一推,把老鄭推了個趔趄,碰到了另一邊的機子。

“哎呀,你幹什麼?”那個孩子叫起來。

“對不起,”老鄭剛站穩了身子,又湊到鄭成跟前,“孩子,回家吧,天不早了,都十點了。”

“你!”鄭成怒目圓睜,拍拍口袋想起了什麼,“出去給我買盒煙!”

老鄭答應一聲,乖乖地退了出去。不多時,買了煙回來。鄭成一看就不樂意了:“連個過濾嘴都沒有,算了吧,將就着點吧。”叼了支菸,剛想抽,一看遊戲局勢不好,手忙腳亂起來。

“呲!”一簇火苗,老鄭划着了打火機。鄭成愣了一下,瞟了一眼老鄭,把煙點着。老鄭嘆了一口氣,離開了遊戲室,眼裡依稀有淚花閃爍。

“嗬,剛拆包,歸我了!”一個綽號叫“寶子”的孩子不知從哪兒鑽出來,抓起操作杆旁的煙就跑。鄭成正心急火燎地玩遊戲,被寶子碰到了一個鍵,死了一條命,屏幕上映出GAME OVER的字樣,不由勃然大怒。站起來就追寶子算賬。

寶子在人縫中躲來躲去,最後還是被鄭成逮住,掐着脖領摁在牆上。

寶子笑着大叫:“成哥,我不敢了,還你的煙,一根沒少!”

“你還我一條命!”鄭成的眼睛裡露出兇光,抓起旁邊的一個杯子就砸了下去。寶子的笑聲僵住了,鮮血順着他的額頭流下來。

“啊!”周圍的孩子全都閃在了一旁。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王大勇一瘸一拐地過來,瞅瞅癱坐在地上滿頭是血的寶子,又瞅瞅鄭成,“媽的,你小子有種啊,玩真格的?你真以爲你是魂斗羅啊,來來來,想玩老子陪你出去玩,別他媽的在我這裡搗亂!”說着,拖着鄭成就往外走。鄭成顯然也沒意識到自己出手如此之重,愣愣的像只木雞,任由王大勇拖着。王大勇轉身又一把抓起地上的寶子,對一旁愣着的幾個寶子的同學說:“趕緊他媽的送醫院!”

老鄭聞訊趕回遊戲室時,遊戲室裡的孩子已經都沒有了,機器也關了,只有王大勇一個人正在燈下算賬。

“大勇,我兒子呢?”老鄭焦急地問。

“早他孃的顛了,”王大勇說,“顛了更好,不然人家回頭報復他,小命都保不住。”

老鄭神情十分緊張,說話都結巴了:“那……那個孩子不要緊吧?”

“不要緊,”王小勇一臉無所謂,“破個頭算啥,腦袋掉了不才碗大個疤?縫兩針,上點藥,照舊!”

聽了這話,老鄭的神情稍稍有些放鬆,轉而又關心起自己的兒子來:“你知道他上哪兒去了嗎?”

王大勇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老鄭垂頭喪氣地往外走,又被王大勇叫住:“老鄭叔,你別急着走呀。”

老鄭一愣,回過頭來:“有事?”

王大勇把桌上的賬本往老鄭面前一送:“鄭成還有塊賬呢,你給他結了吧?”

“多少錢?”

“一共三百八。”

“這麼多?”老鄭插進胸前口袋的手又拔了出來,“我沒帶那麼多錢?改天行嗎?”他用央求的眼光看着王大勇。

“隨便您吧。”王大勇把賬本收回來,啪地合上:“父債子還,子債父還,都一樣!”

老鄭剛走一會兒,遊戲室的門被人撞開來,衝進來好幾個提着棍子的傢伙,吵吵着:“鄭成在哪兒呢?那個小屌操的呢?”

王大勇拄着柺杖慢吞吞地站起來,問爲首的一個大胖子:“你是鄭成的什麼人?”

“我是鄭成的什麼人?我是寶子他哥!”大胖子氣急敗壞地嚷着。

“哦,鄭成不在,有事和我說就行。”王大勇平靜地說。

大胖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王大勇:“你是誰?”

王大勇回答:“我是鄭成的哥哥,鄭成是我弟弟。”

聽說假鄭成不見了,媽媽安慰老鄭:“是你的,怎麼都跑不了,不是你的,強求也不行。凡事都是該着,這個孩子反正——我也不怕你聽了不高興,這個孩子在這裡只會給你惹禍、添麻煩,將來還不一定作多大的孽呢。他要是真走了,還好呢!”

老鄭的眼神空空洞洞,他看着樹上的麻雀說:“假如說,你撿到了一隻受傷的鳥,你把它救下來,餵它小米,它好了,突然又飛走了,你會不心疼?”

媽媽愣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老鄭走了,媽媽纔回過神來,紅着眼睛對我說:“哎,這個老鄭,忒善良了,把我都感動了。罷、罷……”

沒想到,過了一兩天,鄭成又回來了,照舊大搖大擺地坐在戰士遊戲廳裡打《魂斗羅》。這時,我和王小勇驚訝地發現,他居然和王大勇成了稱兄道弟的弟兄。

“你怎麼又來了?我還以爲你死了呢!”第一次重新看見他,王小勇冷冷地把他攔在了門口。

“呵呵,哪有那麼好死,我有三十條命呢!”鄭成笑着輕輕推了推王小勇的胳膊,“沒你的事,我找你哥。”

王大勇聽見鄭成來了,笑着迎出來:“兄弟,回來了,哈哈。”

“多虧了大勇哥,多虧了大勇哥!”鄭成激動地握着王大勇的手,一個勁兒地說,“我算服了大勇哥了。今後,我就唯大勇哥馬首是瞻,馬首是瞻。”

王大勇一聽,仰天大笑:“自家兄弟,不用客氣。”

他們這番寒暄,令我和王小勇都大惑不解,逐漸才理出個眉目。王大勇出手幫鄭成擺平了鄭成與寶子的恩怨,並且免除了鄭成在遊戲室的欠款。爲表示雙重感謝,鄭成在西關飯店擺下酒席,宴請王大勇和寶子兄弟,請王小勇作陪。王小勇有心不去,但又想看看他們到底是什麼名堂,就答應下來。可是,晚上王大勇見到弟弟時倒吃了一驚,隨即笑着對鄭成豎起大拇指,稱讚他:“全面。”“全面”在我們那裡就是禮數多的意思。

這邊是大勇弟兄,那邊是寶子兄弟,鄭成在中間,兩廂裡稱兄道弟。寶子頭上還纏着繃帶,傻乎乎地就知道吃菜。王小勇好比是打入威虎山的楊子榮,暗地裡察言觀色,見機行事。只見鄭成端起杯子,王大勇和寶子哥輪流敬,寶子哥一口一個“英雄”來把王大勇稱頌。

“你是我的偶像啊,我做夢都想上戰場,殺敵衛國保家園。本來我已報名把軍參,一聽說中國和越南恢復了關係正常化,我的心一下子涼了大半截。”

“戰爭是爲了和平,和平纔是戰爭的目的。”王大勇態度嚴肅,語重心長。

“你說得太好了,太好了!”寶子哥挑着大拇指,“不愧是時代的皆模,時代的皆模!”寶子哥和鄭成一樣愛念白字,“楷模”念成了“皆模”。王小勇聽成了“芥末”,舉起筷子挨個菜嚐了嚐,沒發現芥末,一頭霧水。

總而言之,那天的場面是很熱烈。除了王小勇和寶子,全都喝得東倒西歪。我看見他們倆攙着三個醉漢,步履蹣跚地出了西關飯店的門。寶子頭上纏着繃帶,王大勇人雖醉了仍沒忘記拄拐,鄭成和寶子哥互爲支撐。這場景讓我想起了語文課本上一幅表現狼牙山五壯士的插圖,禁不住脫口而出:“蹉跎歲月!”

王小勇聽我一喊,從他哥哥的臂彎裡探出頭來,沒好氣地說:“去你媽的差它歲月,快過來幫忙!”

“**,不是插他!”我又把王小勇的白字做了轉換。哦,那滿嘴污言穢語的年輕時代……

王大勇酒醒以後,王小勇問他:“你對那個爛人那麼好,到底是圖啥?”

“哪個爛人?”王大勇打了個哈欠。

“你說還有誰,鄭成啊。”

王大勇臉上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不許你這麼說他,鄭成很好。”

“好?哪點好?”王小勇差點把鼻子氣歪了。

“這你就不懂了,”王大勇的語氣少有的深沉,“兄弟,我出生入死這麼多年,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認識的人比你見過的人都多。這個鄭成不一般,他是能做大事的人。他身上有股子邪勁,不是一般的邪,是真邪。他是哪吒投胎,混世魔王轉世!你難道不覺着他很特別?”

“不覺着。”王大勇一番話,把王小勇說懵了。他原封不動地轉述給我聽,最後又加了一句:“我看不是鄭成邪,是我哥邪,是我哥中了鄭成的邪,他倆一個比一個邪。”

男人之間的友誼,比男女之間的愛情還令人捉摸不定。不管我們怎麼百思不得其解,王大勇和鄭成的關係是越來越好,他們形影不離,同吃同住。鄭成漸漸地跟以前不一樣了,不但不搭理李珍了,甚至連電子遊戲都戒了。下雨陰天,王大勇腿疼,鄭成就自己料理店務。他把營業的收入一分不動地交給王大勇,王大勇數也不數就收下。有一回,王大勇感冒發高燒了,天正好下着大雨,鄭成背起他就往診所跑,深一腳淺一腳地趟着水。一把雨傘罩在王大勇頭上,他自己卻淋得渾身溼透了。診所的老先生得知他們不是親兄弟,感動得不得了,逢人便講鄭成是活雷鋒。

“他要成了雷鋒,雷鋒還不得氣死?”王小勇對鄭成成見難消。

“你哥哥都是時代芥末了,人家就不能成了雷鋒?”我專愛和他擡槓。

王小勇一聽“芥末”就笑了:“去你的芥末!”

聽王小勇說王大勇吃藥都是由鄭成喂,王大勇有時不愛吃,鄭成就像個小媳婦似的哄他。要是鄭成不高興了,王大勇就會倒過來求他:“成成,別生氣了,是我不好,都怨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鄭成穿件新衣服,王大勇說聲不好看,他立馬就脫下來。王大勇沒事有摳耳朵眼的習慣,鄭成只要看見就把他手裡的火柴棍奪過來。

“再摳耳朵都摳聾了!”鄭成三番五次地說,王大勇漸漸地真給改了。

過了沒多久,鄭成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隻假肢給王大勇裝上。二十九歲的王大勇扔掉了柺杖站了起來。我第一次見他腰板挺得那麼直,重現了戰鬥英雄的英姿。又過了一個月,是鄭成十七歲生日,王大勇送給了他一件紅毛衣。最令人吃驚的是,這毛衣居然是王大勇自己織的。如果不是鄭成喝了酒一高興,自己講出來,我們做夢也想不到。毛衣的左側胸口還用金線繡着一個英文字母“W”。

“這是什麼意思?”王小勇的目光有些發呆。

“王!真是笨蛋!”我不屑一顧。

“啊?!”王小勇一揪運動服的領口,把頭縮了進去。這是他獨特的一種表達方式,意思就是:無地自容。顯而易見是在說,哥哥的舉動令他蒙羞,沒臉見人了。

一看他這樣,我就來了精神,拍着他的頭,大聲說:“你不要太難過,我馬上去買針和線,也給你織一件,保準……”話還沒等說完,王小勇的腦袋裹着運動服就向我撞了過來,一下子把我撞倒在地。

這兩個人似乎在“比學趕幫超”地變好。不僅是我和王小勇,整個臨河城裡的人都很奇怪。要說林麗美的死,已經徹底毀壞了王大勇戰鬥英雄的形象。這一番改天換地的變化,更讓人摸不着頭腦。不過,有頭腦的人擦亮眼睛看一看,就會明白這麼一個事實:王大勇只有在鄭成面前才雄姿英發,鄭成只有對王大勇才表現出雷鋒式的熱情,而對待別人仍然像冬天一樣殘酷,像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包括對待大老鄭。

鄭成不像原先那樣吊兒郎當,老鄭最高興。我媽媽看見他,說:“這不,你的小鳥又飛回來了,還帶着一個伴。”

老鄭似乎聽不出話中有話,但明顯地也爲什麼事情憂心。他覺着鄭成上次闖禍回來以後,離自己更遠了。這個孩子怎麼這麼讓自己看不透?一種莫名的恐懼時時刻刻縈繞在他心頭。

話說王大勇重新變成英雄之後,漸漸又有些人給他介紹對象。人們似乎很快忘記了他和林麗美的事,反倒常常說林麗美作風不正,弄得王大勇滿頭綠帽子實在可憐。往事的迷霧撲朔迷離,存真去僞談何容易。這真應了那句話:好在歷史是人民寫的。

不管別人介紹什麼樣的,王大勇都一概婉言拒絕。其實,那些女的也無非是些離異的女人,喪偶的寡婦。不過話又說回來,以王大勇這樣的條件,還能找個多好的呢?那些女的都比他有錢,有幾個長得還是蠻可以,要臉蛋有臉蛋,要屁股有屁股,要身材也不賴。我和王小勇漸漸看出了門道,王大勇不找,很大程度上是怕鄭成不高興。

有一天晚上,鄭成給大勇按摩剩下的那半截腿。王小勇在隔壁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鄭成說:“我不是反對你找對象,相反是一百個贊成。我是希望你要麼不找,要找就找個最好的。”

王大勇笑:“哪有這樣的事。”

鄭成又說:“你得找個真心對你好的,要比我對你還好,我才放心。不管你找誰,必須得經過我同意。”

王大勇的聲音似乎有點沙啞:“好,我聽你的。我也不是非找不行,找那個有什麼用?我也清楚,沒有誰比你對我更好。”

聽到這段對話,王小勇大吃一驚。早先,他也聽到過一些風言風語,說他哥哥不喜歡女人,就喜歡男人。他記起以前遊戲機房剛開業時,有個打遊戲的十三四歲的小孩的家長找上門來,說是聽孩子說遊戲機老闆老是動不動摸他的頭,問問是怎麼回事。當時,王大勇表現得很鎮定,他說,他虎頭虎腦的那麼可愛,誰見了誰都想摸摸。那名家長聽聽這話也沒錯,就走了。當時,王小勇在現場,還覺着這位家長無理取鬧,很氣憤。可是,從那以後那個孩子再也沒來過。王小勇越想越害怕,他找我商量,說一定要把他哥哥和鄭成拆開。

我聽了以後,搖搖頭:“不對,不對,你忘了鄭成還和李珍拍拖過?”

王小勇一想:“也是。”隨後又說:“別在我面前提那個**的名字,我聽了就起膩!那是一個妲己託生!”

“還是順其自然,靜觀其變吧。”我說,“雖然你哥哥和鄭成很親密,但不一定就是那種關係。可能他們就是很鐵很鐵的哥們,就像咱們倆一樣純潔。”

“純潔?”王小勇白了我一眼,“你純潔還是我純潔?爺倆比**——一個鳥樣!”

秋後,老鄭住在鄉下的老母親去世了,他帶着鄭成回去奔喪。鄭成本來不想去,被王大勇罵了一頓:“奶奶去世,孫子能不回去?媽的,你還是人嗎?”

鄭成囁嚅道:“回去是肯定的,我只是不放心你。”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你老老實實地去,到了那裡就痛痛快快地哭,別他媽的光打雷不下雨。眼睛哭不腫,別回來見我。”

鄭成瞅了瞅旁邊的王小勇,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又沒法說,咬了咬嘴脣說:“好吧,你可放心,我到那裡一定儘量地哭。”

晚上十一點多,一個女孩溜進了已經打烊的遊戲室。黑暗中傳來下面的對話:

“聽說你是戰鬥英雄,我什麼樣的男人都試過,就是沒試過戰鬥英雄。”

“別靠近我,小心我殺了你!”

“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英雄。”那個女的翻身騎到了男人的身上。

一陣悶哧悶哧的搏鬥過後,傳來男人的尖叫。

那女的說:“你這是戰鬥英雄嗎?怎麼這麼不行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