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刀……”
裴文德緩緩閉上眼睛,喃喃自語,“可斬春秋……”
雙方距離不過咫尺,以熊霸天耳力,自然聽到了裴文德聲音。
熊霸天不屑冷笑一聲,擡起的左掌已經再次照着裴文德頭頂拍下。
速度何止倍增。
裴文德束髮頭巾斷裂開來,滿頭長髮披散開來,在熊霸天下壓掌風之下,胡亂飄揚。
裴文德猛然睜眼。
右腕一轉,不去理會熊霸天那一掌,迅猛直刺。
老周請神降真的那位三界伏魔關聖帝君自帶三式刀法,均是返璞歸真,大巧不工,沒有絲毫花哨。
一記豎劈,一招橫掃。
最後一式便是直刺,與其說是刀法,倒不如說是劍術。
淡淡光白輝自指尖流淌而出,順着劍柄涌入斷念劍中。
劍身一振,明明沒有什麼變化,卻讓人感覺比起剛纔要更爲剛直。
原本依附在上的如蛇赤氣在其追逐逼迫下,如四散水滴歸流,在劍尖處匯聚爲一團。
色澤顯現得濃重許多,赤如火焰,宛如活物呼吸吐納,表面微微起伏。
遠遠看去,就如一條雪白繩索牽拉着赤色繡球。
此時此刻,裴文德精氣神盡數熔鑄爲一,以自身浩然正氣駕馭人道龍氣,進而接引博大剛直,充塞天地間的春秋刀意。
浩然氣,本就非是儒家士子獨有。
春秋大義,本就屬於浩然正氣之屬。
“他是想要拼個魚死網破,玉石俱碎?”
劍鋒尚未觸及肌膚,熊霸天便覺一股沁骨森寒,胸口毛髮不復之前挺立如劍,緊貼體表。
不自覺,熊霸天就想要撤步後退。
這是出於這具身體以及熊霸天習武多年,又在輪迴空間中經歷多場生死廝殺方纔磨練出的本能。
熊霸天知道裴文德這一劍確確實實地對自己構成了性命威脅。
然而裴文德在心中評價不斷拔高的同時,熊霸天眼神越發冰冷,對裴文德的殺意也就越發堅定。
“我倒要看看魚死前能不能掙破漁網,磚碎後能不能在玉上留下裂痕……”
牙關一咬,熊霸天重重踏地,不退反進,主動挺身向斷念劍撞去,左掌更是加快了三分速度。
隱於皮毛下的精壯筋肉如波涌動,黑白毛髮泛上一層淡淡金色。
熊貓人體魄本就雄健,他就職的武僧職業更是精於橫煉功夫,內外兼修,將肉身潛能最大程度地開發出來,刀槍不入。
他不認爲自己連裴文德這個新人一劍都接不下來。
只不過他畢竟沒有完全被對裴文德的殺意影響心神。
內氣悄然收回三分,佈滿周身。
前進中,腳掌更是微微向外一錯,身形稍加傾斜。
只要裴文德那一劍沒有直穿心口這樣氣血匯聚交換的要道,憑藉着雄渾體魄熊霸天自信至少能夠保留一半戰力。
調養過後,估計能夠恢復七成。
雖然距離挑戰鐵膽神侯朱無視更遠一些,但在這個任務世界當中已經足以橫行。
裴文德不閃不避。
被裴文德不知不覺從右腕換到左手的那根硃紅繩索系起的挽結自行解開。
如一尾赤蛇,順着臂膀面額逆行而上,最終在裴文德頭頂探出,悠然升空。
經行之處,裴文德手臂裸露在外的肌膚瞬間慘白,青筋暴起,甚至可以隱約看到皮肉筋骨一層一層,涇渭分明。
紅繩顏色卻是越發鮮活,鮮豔欲滴,好像滲出點點血珠一般。
“砰然”一聲,紅繩炸開。
十數根鮮紅絲線向着四面瘋狂涌動,卻偏偏被某道無形力量拘禁在裴文德頭頂這方尺之地的上空。
遠遠望去,好像裴文德頭頂開出一朵妖豔花朵。
沒有任何聲音,紅線前端與熊霸天左掌撞在一起。
用撞來形容不太貼切。
熊霸天左掌沉重如山,而那些紅線卻是弱到了極致。
十數根紅線方一接觸熊霸天左掌便自悉數寸寸崩碎開來。
竟是絲毫不能阻攔對方掌勁。
鮮紅霧氣瀰漫。
僅剩末端數寸盤踞隱沒在裴文德散亂長髮中的紅線齊齊一振。
紅線如藤蔓,飛速生長,向上延伸而去。
一碎再碎。
一生再生。
一彈指二十瞬頃,一瞬二十念。
在熊霸天拍下的一彈指工夫中,紅線早已“死而復生”上百次。
生生滅滅,好似永無止境。
饒是熊霸天掌力霸絕剛猛,粉碎紅線仍然需要數念功夫,只是難以察覺罷了。
過百次生滅點滴積蓄起來,終究不容小視。
熊霸天掌力早已消磨過半,更是早早失去那股“銳氣”支撐,不能再像先前一般如快刀劈水般粉碎紅線。
每前進一分,都要耗費偌大氣力。
與此同時,裴文德右手斷念劍亦是破開熊霸天身上那層象徵着體魄橫練至巔峰,與成是非金剛不壞神功有幾分相似的如漆淡金色澤。
傷口翻開,露出淺白筋膜,劍尖直直插入淡粉色堅實肌肉當中,緩緩但堅定無比地持續向前。
如山嶽落於沼澤,雙方三處戰場,同時陷入僵持之勢。
除去裴文德左手與熊霸天右掌這一處無關大局外。雙方勝負生死,無非就是看斷念劍先行攪碎熊霸天心臟,還是熊霸天先一步破開紅線,一掌拍開裴文德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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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起!”
沉悶咆哮,清喝聲先後接連響起。
熊霸天右掌不再與裴文德進行招數上的比拼纏鬥,迅速回收於胸,六指一抓,單單憑藉一股蠻力將斷念劍從胸口拔出。
熊霸天后退數步,身上皮毛震盪,熊霸天身形漸自縮小,先是恢復尋常體態。
然後再次一縮,幻化爲對他而言反而不再是真身的中年人形。
熊霸天仰首,大口張開朝向天空。
漫天血雨飛濺。
除去鮮紅之外,更是夾雜有點點白色,金光。
熊霸天又是一聲咆哮響起,只是這一次就完全是野獸受傷後發泄式的嘶吼,毫無意義。
熊霸天強壓心頭怒火,低頭向下看去。
恢復成常人五指形態的左掌可謂悽慘無比。
指甲,皮膚被盡數剝離,血肉模糊,單單看上去就覺有說不出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