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政俠發難_三 黑篷車主與神秘的工匠

三 黑篷車主與神秘的工匠

函谷關東來的官道上,一輛兩馬駕拉的黑布篷車不緊不慢地轔轔行進着。

這輛車沒有駕車的馭手。車旁一個俊秀少年,騎着一匹神駿的紅馬,手中一條馬鞭,偶然在岔道口指點一下駕車的白馬,並不時笑着對車中說幾句話,顯得興奮而好奇。看看前面左手就是華山,少年笑道:“公子,前面就是華山了。快看,好高吔!”車中一陣笑聲:“往前走,南山更高了。”少年笑道:“如此平展展的田野,怎的都是荒地?”車中一聲嘆息:“這是魏國的客地,來來往往都是打仗,誰願來種田?”少年問:“客地?如何叫客地?”車中人回答:“就是佔別人的土地,自己顧不上治理。”少年笑道:“呀,明白了。這莫非就是秦國的河西之地?”車中人笑道:“你個小丫頭,還有明白的時候?”少年噓了一聲笑道:“哎,姐姐,可不敢叫我丫頭,小心人家聽見。看,前邊有人了。”只見車篷布中間稍稍張開,車中人顯然向外望了一眼:“誰是姐姐?自己小心。奇怪,好熱鬧。”少年道:“狩獵?不像。耕田?也不像。秋收都完了,這麼多人在田野裡吵吵嚷嚷做甚?”車中人道:“打馬,到前邊看看。”少年噘着嘴:“算了,還是趕路要緊,你不着急了?”車中人拍拍車廂板:“已經到了秦國地界,如何不看?急甚?”少年做個鬼臉笑道:“好。主人不急,我急甚來?”說完一揚手中馬鞭,少年坐下紅馬與兩匹駕車駿馬大跑起來。

片刻之間,已經到了紛紛攘攘的地頭。馬車停穩,少年下馬,警惕地四周張望,不斷下意識地碰碰腰間的短劍。車中走下一個俊拔的布衣青年,一方白巾挽着長髮,站在地頭饒有興致地打量起來。

時已秋日黃昏,收割乾淨的田野極目無垠。原先井田裡星星點點的民居竟然神奇地消失了,唯有殘留的莊園楊柳,使人想到這裡昔日的炊煙。井田之間又寬又高的“封疆”(田界)也沒有了。更令人驚奇的是,田野中縱橫交錯的“阡陌”全部消失,都被開墾成了耕田,新翻的黃土踏上去特別鬆軟。這種田間小道,縱的叫“阡”,橫的叫“陌”,是專門用來供戰車通行的。春秋以來,刀兵連綿,幾乎沒有不打仗的國家,所以這兵車阡陌是官府最看重的。農人要不留,戰車來了橫行田野,莊稼種了也是白種,所以無論多麼需要土地,兵車阡陌是任誰也不敢動的。車道交錯,佔田極多。後來的《商君書》中有一篇《算地》,說田間道路加上星羅棋佈的民居,佔去了十分之四左右的耕地。雖然如此,誰也不能動,雖然車戰已經被淘汰,但那些縱橫交錯荒草搖搖的車道卻依然盤踞在田疇之中,將珍貴的土地分割成無數零零碎碎的小塊。即或是最發達文明的魏國,也還保留着田疇中的廢棄車道。如今在秦國,沒有了封疆阡陌,平展展的良田一望無際,豈能不令人驚奇?

白巾青年大感新鮮,索性走到田野去看。身後少年緊張得一溜碎步跟了上來。

田野中散佈着布衣襤褸的男女老幼。精壯男人們大多圍在一名黑衣小吏周圍,女人們則或聚或散地嘖嘖議論,總角小兒們則在鬆軟的新土中追逐嬉鬧。白巾青年走到青壯男子們聚攏的地方,只見那個黑衣小吏對着三個白髮蒼蒼的老人高聲道:“記準了,六尺一步,百步一畝,不準絲毫有差!左庶長新法:步過六尺者罰,畝過百步者刑!諸位都是族中長老,素有公平人望,若有虛假,新法不容!”

一個老人拱手高聲道:“我等曉得,左庶長執法如山,誰敢觸法?”

一個青年男子高聲問:“敢問王廧夫,每個戶主可是五百畝?”

“對。”黑衣小吏王廧夫頗爲矜持地一揮手,“開始,分地!”

人羣一片歡呼雀躍,小兒們趕來圍住一個老人拍手齊喊:“走啊!走——”老人神色肅然地整整衣襟,雙手抱拳向上天深深一躬,挺直身板,右手“啪啪”敲了兩下膝蓋,終於擡起了右腳。隨着老人的右腳起落,小兒們高興地數起來:“一,二,三……”大人們則屏着呼吸跟着老人往前走。白巾青年也隨着人們一步一步地向田野深處走去。人羣后邊,兩名壯漢手扯麻繩拉成一條直線跟在老人身後,另有十幾個青壯年手執鐵鏟沿麻繩堆起一道長長的田埂,算是新的“封疆”。終於到了地頭,又有一羣男人女人在田埂頂端立起了一方大石。

步丈土地的老人對着石碑高聲念道:“地主——黑老六!地數——五百畝!”黑衣吏一揮手:“記定了,五百畝!黑老六!”人羣譁然拍掌高喊:“自家的地!老六萬歲!”一個粗黑的壯年人向人羣后興奮招手:“暮旦媽,快點拿來啊!”一個渾身補丁的女人挎着一個竹籃子從人羣后擠出來嚷道:“誰能想到,咱這黑斑脎,還佔了個鰲頭!”衆人不禁轟聲大笑。

白巾青年注意到粗黑的黑六額角有一塊肉紅色的大傷疤,心念一閃,笑着問身旁一個後生:“敢問,這‘黑斑脎’爲何物?”

青年笑得直流眼淚:“這黑斑脎麼——何物?就是這,看見了麼?”使勁地拍拍腦袋。

白巾青年疑惑道:“脎,就是頭?”

後生搖頭晃腦地學着斯文口氣:“然也。”

白巾青年仍然不解:“那,黑斑脎

呢?莫非頭上生了黑斑?”

後生使勁憋住笑點頭:“差不多,就是說這人背運倒黴。他呀,原先是官奴,你沒看見他臉上那塊烙疤麼?你不懂秦人土話?哪國人?”

白巾青年卻笑指田野道:“快看,敬天了。”

精瘦黝黑的黑老六和挎竹籃子的女人,已經跪在了地頭石刻下,身後還並排跪着兩男一女三個少年。粗壯的女人從竹籃子裡拿出兩碗紅色方肉和兩碗染紅了的雞蛋,遞給黑六。男人恭敬地捧着粗糙的陶碗,輕輕放到石前鬆軟的土地上,又接過女人遞過來的三支香點燃,小心翼翼地插到鬆土裡,而後抱拳向天高聲吶喊般道:“上天哪,上天,黑家九代爲奴,給人當了三百年牛馬。今日,我黑六有自己的地了,五百畝!天哪,天,你老人家有好生之德

,差遣左庶長秦國變法,奴人有了自由身,窮人可吃飽穿暖咧。求上天賜福左庶長大人壽比南山,永做農人的守護大神哪!”一番嘶喊,黑六淚流滿面了。女人顫聲高喊:“磕頭!拜地!地神呀,年年保佑好莊稼!”一家五口連連叩頭。田中農人們感慨唏噓,喜極而泣,哭成了一片。

白巾青年神色肅然,兩行熱淚涌出,滴落在腳下鬆軟的黃土中。

一個老人高聲道:“今日乃我裡大喜之日,晚來行社火大禮!縣吏王大人和這兩位小哥,乃逢喜貴客,務請到里社同喜!”說完,向三人深深一躬。

衆人齊喊:“大喜同喜!來者有席!大喜同喜!來者有席!”

白巾青年深深一躬:“天地翻覆,理當與父老共慶。”身後少年皺着眉頭,卻也忙跟着深深一躬。

秋夜,山腳下的一座茅亭邊燃起了幾堆熊熊篝火。

這是新建的望華里,十個“井”的農戶搬進了這座新村莊,八十戶人家,騰出了井田中的六百多畝耕地,新居佔用的土地是山腳下新開墾的荒地。那時候的畝分爲大畝和小畝,大畝二百四十方步,大約相當於後來的九分地左右;小畝一百方步,大約相當於後來的半畝地左右。秦國商鞅變法開始時,採用的是東方諸侯傳統的百步畝,直到定都咸陽後,才改製爲二百四十步大畝。這是後話。這個新村的東南就是險峻的華山,白日裡華山的巍峨青峰清晰可見,所以被命名爲望華里。村中的十井八十戶農人,都是原來孟西白三族的隸農。新法規定:隸農除籍分地成爲新自由民後,須得與原先的宗主戶分開,各自集中建裡。其所以如此,是爲了儘可能地避免無謂的歧視偏見與衝突,儘可能地消滅村族械鬥的根源。這些昔日的隸農除去了隸籍,有了自己安身立命的土地財富,又和宗主戶分開村落居住,身心在陡然間完全擺脫了束縛,獲得了自由,第一次嚐到了挺直腰桿做人的味道,其興奮激動之情自然要狂放地發泄出來。

篝火周圍擺了十多張長大木幾,沒有油漆,還是粗糙的木質本色。幾前坐着村中的老人、縣吏和作爲貴客的白巾青年,以及那位始終拿着馬鞭的少年。木几上擺着裝酒的大陶罐,一碗方肉,一碗苦菜。木幾外圍,層層疊疊坐着望華里的男女老幼三百餘口,十多人一圈,每圈中間有兩碗菜一罐酒,總角小兒們在篝火間竄來竄去地嬉鬧着。精瘦的黑六坐在長大木幾的最邊緣,顯得很是侷促。

木幾中間的一個白髮老人向縣吏、貴客和黑六點點頭,拍拍手,全場頓時安靜下來。老人蒼老沙啞的聲音在夜空迴旋:“父老兄弟姐妹們,今日變法三喜:望華新裡落成,土地重新分過,我等成了自由民!來,我等爲此三樁大喜,先幹這一碗了!”說着端起面前的陶碗和鄰座白巾青年“當”地一碰。

“幹!”全場轟然笑叫,叮叮噹噹碰起來喝下去。

老人一抹白鬚,慨然道:“這社火大會,一來爲了慶賀,二來爲了交代一下公事。新法按一里一治,不再是一族一治。同裡可以多姓雜居,族長不再是官府認可的吏員。村社公務今後就由里正辦理了。我這族長從今日起,也就退隱了。王大人,請你委任里正吧。”

黑衣縣吏站起來高聲道:“奉下邽縣令之命,委任黑六爲望華里里正,推行官府新法,依法治理民事!”

“彩!”全場拍掌歡呼,“黑六萬歲!”

黑六滿臉通紅,站起來連連向場中抱拳打躬,使勁清清嗓子道:“黑六蠢才,以往是個黑斑脎,斗大字不識半升。官府擡舉,趕我這黑斑脎上陣,只好奉命。我望華里分爲八甲連保,每甲十戶。日後八個甲長要多操心,村人須得嚴守新法,不然,官府要連坐治罪哩。我望華里是新民裡,大夥都是剛剛脫籍的泥猴黑斑脎,一定要爭光!”

一個老人高聲道:“里正放心,左庶長法令嚴明,孟西白三族族長都被處了斬刑,誰還敢以身試法?”

一個女人大聲說:“只要日子好,犯法吃撐啦!”

衆人大笑,亂紛紛喊彩喊好。黑六長胳膊一掄:

“好,舞社火了!”

“舞社火了——”衆人一片歡呼,年輕的姑娘後生們笑着跳着,在篝火上點燃了事先準備好的松木火把,高高舉着成羣結隊地跑向村邊,小兒們也笑鬧着竄前竄後,一片童聲嚷叫,圍繞新村的小道頓時成了一條火龍,一條歡笑的河流。很快,所有女人和壯年男子也都加入了社火行列,漫山遍野地揮舞着火把,手舞足蹈,粗獷熱烈地跳了起來,放開嗓子滿喉而吼,山野間充滿了狂野的吶喊。

留在篝火邊的老人們則點起了三炷香,各自拿出樂器,凝神地奏起村社歌謠。那樂器只是最簡單的陶壎和竹篪,也是民間最基本的兩樣樂器。然而在月色清冷的秋夜曠野,卻顯得飽滿而激烈,悽婉而悠長。《詩經》雲“如壎如篪”,說的就是壎篪合奏的音樂境界。陶壎嗚咽低沉,如泣如訴。竹篪清亮悲愴,如慷如慨。壎篪合奏,剛柔相濟,將秦人秦風那種酸楚激昂的憤激情懷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樂聲中一個老人敲着瓦片,席地高歌:

皇天后土 育我子民

狐兔碩鼠 咥我苦心

背臥黃土 求我天神

滅卻狐鼠 富我大秦

農人們深沉地唱和着:“滅卻狐鼠,富我大秦……”

白巾青年聽得淚光瑩然,慨然長嘆:“入得秦地,方知壎篪之箇中三昧也!”主持社火開場的老人不禁問道:“後生呵,看你是個山東讀書人。你說,魏國變法幾十年了,庶民百姓有秦國這光景麼?”白巾青年搖搖頭:“老人家,魏國是蛇蛻之變,秦國可是龍騰之變,不能比也。”老人哈哈大笑:“說得好!秦國這龍頭,就是左庶長!”白巾青年不禁搖頭低聲笑道:“老人家,可不敢這樣說,犯忌也。”老人倔強地梗着脖子:“咋?犯甚忌?那是你們山東六國人的小肚雞腸。我大秦左庶長說了,秦法誅行不誅心。懂麼?年輕人。”白巾青年一怔,喃喃自語:“誅行不誅心。好,說得好,有長進。”又擡頭笑道,

“老人家,左庶長對老百姓好,老百姓也要對左庶長好,是麼?”

“那還用說!”

“既然如此,不能給左庶長幫倒忙也。”

“幫倒忙?別急,我想想……你這後生想得蠻深,可是要去櫟陽?”

“想去看看。”

“可是要去求官?”

白巾青年一笑:“做不了官,做生意。”

“做生意好啊。我秦人眼看日子就要好起來了,你等就將山東的好東西多運過來些。針頭線腦呵,桑麻粗布呵,鹽呵鐵呵的。老秦人實誠,不會虧生意人。”

白巾青年大笑起來:“好啊老爹,我記住了,一定給你送來!”

次日清晨,那輛篷車離開了望華里。一上官道,少年甩響了馬鞭,兩馬展蹄車行轔轔,向西疾馳而來。暮色時分,行至驪山腳下,西北方向的櫟陽城已經遙遙在望。這時,騎馬少年笑道:“公子快看,那是秦國騎兵麼?好怪!”

車篷布掀開,白巾青年向驪山看去,只見大約一里之外一支馬隊從南邊的山塬上飛下,馬上騎士揹負短劍身姿矯健,騎術顯然十分高超,只是沒有頭盔鐵甲,而且都是黑白兩色的布衣,在秋日暮色中顯得很是怪異。眼見馬隊倏忽間飛進了驪山谷中,白巾青年大皺眉頭:“這不像軍中騎兵,倒像遊俠一般。然則,哪有結隊成行的遊俠?”說話間已經跳下車來,“莫慌,稍微等等看。”少年笑道:“曉得了。”便將內側馬匹的肚帶解下來,做出修理的樣子擺弄着。白巾青年則悠閒地踱步,眼睛卻沒有離開那道山谷。

片刻之後,只見山谷中斷斷續續地走出來二三十個挑擔之人,最後是一輛咣裡咣噹的牛車。一出山谷,這些人便分散到不同的田野小道,從不同方向朝官道走來。白巾青年目光閃爍着低聲道:“沉住氣,照舊。”挑擔者們陸續走上了官道,有人挑着乾柴,有人挑着草藥,有人挑着獸皮。他們都穿着黑粗布衣,擦着汗光着腳各自從篷車旁匆匆走過,沒有一個人看白巾青年和少年一眼。

最後那輛牛車咣咣噹當駛來時,趕車者拱手笑問:“先生何故停車?可否要我幫忙?”白巾青年連忙拱手回答:“馬肚帶斷了,足下可修得?”黝黑的趕車人笑道:“常年趕車,小事一樁。小哥,我來看看。”走到少年面前,拿過馬具肚帶一打量笑道:“這八成新的肚帶,如何能斷?小哥會不會駕車?”少年低頭:“剛學會。”“難怪。”黝黑漢子利落地從懷中摸出四根鐵釘在口中抿抿,又從隨身皮袋中摸出一個小鐵錘和一塊牛皮,將肚帶在路邊一塊青石上鋪平,用牛皮包住斷口,噹噹噹將四根鐵釘釘實打平,遞到少年手裡:“好了。我走了。”白巾青年拱手笑道:“看足下做工,如同工師般神妙,佩服佩服。”黝黑漢子笑道:“多承褒獎,我本來就是鐵工。好。你們走。”白巾青年問:“足下可是到櫟陽做農具生意?不妨同行。”黝黑漢子道:“我是受僱給人送貨。牛車忒慢,先生自管走了。”說罷,牛鞭一揚“嘚”的一聲吆喝,牛車咣噹咣噹地走了。白巾青年望着牛車漢子的背影沉思有頃,說聲:“走。”便上了車。少年上馬一揚馬鞭,車馬轔轔而行,直到櫟陽城外才趕上牛車和挑擔者們。

白巾青年向車篷外一瞄,腳下一跺,篷車進了櫟陽東門,直奔渭風客棧。

侯嬴正在焦急不安。五天前,安邑捎來書信,說白雪姑娘馬上要到櫟陽,一是先不要告訴衛鞅,二是就住在渭風客棧。侯嬴知道白雪辦事向來準點準時,便準備好房間等候。按照路程,昨日就該到達,何以今日天色已黑還不見蹤跡?侯嬴本想到左庶長府告知衛鞅,想了想,決定還是等等再說,今夜要是不到,那一定要去找衛鞅。正在庭院愣怔沉思間,猛然聽得門外車輪之聲,大步走出,卻見一輛篷車已經停在門口,馬上少年笑盈盈問:“足下可是侯嬴大哥?”有此一問,車中不是少主白姑娘還能有誰?侯嬴連忙拱手答道:“在下正是侯嬴。白姑娘,請。”

車中走下白巾青年:“侯兄,別來無恙?”侯嬴笑道:“一切尚好。白姑娘真教我認不出來了。請。”白巾青年笑道:“路途方便,豈有他哉。”便跨進了高高的青石門檻。

侯嬴領着白雪穿過兩排寬敞整齊的客房,來到後院,又拐進一個圓門,來到一座僻靜的跨院。但見小小庭院,三間精舍掩在黃葉蕭疏的樹木之中,石牆石門,堅固隱蔽,幽靜非常。侯嬴拱手道:“白姑娘,櫟陽不比安邑,只有這處小地方了。”白雪笑道:“多好啊!我還想不到你有如此幽雅的小院。他在這裡也住過麼?”侯嬴道:“正是,衛鞅兄在此住過三個月。河丫,快來見過白姐姐。”

“哎,來了。”精舍中一聲清脆的答應,一個乾淨整齊的布衣村姑跑了出來,手中還拿着抹布,臉上紅撲撲兩團紅暈,沒說話先甜甜地一笑:“大哥,白姐姐是哪個?”侯嬴指着白雪道:“這位是白姐姐。”村姑天真地笑道:“喲,好漂亮的大哥哥,是姐姐麼?”說着一躬到底,卻是男子禮法。白雪、侯嬴與少年一齊大笑起來。白雪笑道:“這位是梅姑姐姐,也見過了。”村姑嗤地一笑:“梅姑姐姐?這是甚叫法?”又是一躬到底。白雪梅姑被村姑的天真憨漫逗得樂不可支,白雪笑問:“她是侯兄僱用的丫頭?”侯嬴笑道:“不是。她是衛鞅兄訪秦時帶回來的一個小村姑,家窮養不起,剛來時和泥猴一般,名字也是衛鞅兄取的,叫陳河丫。”白雪感動得眼眶一紅,撫摩着小河丫的頭髮:“河丫,跟着大姐。大姐教你不再受苦。”河丫咯咯笑道:“我要回去了。老爹捎話來,我家有地了!大姐到我家住去,好麼?”白雪笑道:“好啊,一定去。”

說話間已經到了掌燈時分,河丫已經將房子收拾得妥帖乾淨,梅姑又利落地擺置好隨身帶來的一應物事,小庭院便成了溫馨幽靜的閨房。飯前,白雪將侯嬴叫到一邊,悄悄說了路上的奇遇,兩人商議一番便吩咐開飯。飯後分頭稍事準備,侯嬴和梅姑換了裝束,飛出了客棧。等了片刻,白雪也換了裝束,出得客棧,向左庶長府悠然而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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