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同心淡然一笑,“姓佟,單名一個‘心’字。”
“那我以後叫你心兒可好?”安秉生面帶着陽光般的微笑,甚至連自己也未察覺,他已經很久沒有這般笑過了。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親暱,同心有些不自在,愣愣出神,曾經那些她所愛的人也是這般喚自己。
安秉生看得出同心的眼裡閃過一絲悲傷和隱隱的尷尬,又笑道,“你我再次相見,是緣分,我以爲我們已是朋友了。”
同心彎了彎脣角,不可置否道,“當然是!安公子,孟姑娘,再次感謝你們的救命之恩,否則我便是病死街頭也無人知曉了。”
“心兒,你叫我靜怡就好了,你且放心在此處安心住下吧,要是你無處可去,以後跟着我們就好了。”孟靜怡輕輕撫上同心白皙的手背,溫聲細語。
“那好,多謝靜怡,多謝安…”同心頓了頓,隨即柔聲道,“多謝安大哥。”
對這般親近的稱呼從身旁這位謹慎清高的女子口中出來,安秉生有一刻神遊,受寵若驚,又立馬恢復常態,接着便是三人相視一笑。
……
養心殿。
“皇上,今兒個一大早,在東苑的水井中浮起一具女屍,好像是前幾日儲秀宮失蹤的宮女綠襄。”陸九英低聲在弘曆耳旁稟報。
弘曆雖已是滿腔怒火,可嘴上卻輕描淡寫道,“短短數日便恃寵而驕,視宮人的命如草芥,恐怕除了儲秀宮那位,應該再無他人敢爲了吧?”
“皇上,如今宮中沒有皇后娘娘主持大局,難免會…”陸九英又低聲道。
“是呀,皇額娘偏袒於她,宮中嬪妃甚少,無人可以與之抗衡。”弘曆一手摩挲着御筆,一邊細細琢磨着,“看來是得放一隻猛虎出山了!”
弘曆背手望着窗外飛過的小鳥,眸子幽深,又問道,“上次向你告密說,同宇喬裝成宮人偷偷潛伏入鹹福宮的人是誰?”
“回皇上,此人正是玉芙宮的陸貴人。”陸九英如實應答。
弘曆冷冷地勾起脣角,“心兒曾爲還救過她的性命,沒想到她竟然恩將仇報。不過……若不是她的通風報信,朕恐怕也不能提前想出應付太后的對策。”
陸九英在一旁靜靜聽着,一頭霧水,聽皇上的意思,到底對這陸貴人是該罰還是該賞啊?
不待他出言詢問,弘曆已經淡聲開口道,“今晚便去她那裡吧。”
“是,奴才這就差人去通報一聲。”陸九英回過神,連連應道。
弘曆面無神情地擺了擺手,出聲叫住欲退出殿外的陸九英,“此事不急,你親自趕去太廟爲朕宣讀一份聖旨。”
言畢,弘曆打開御桌上的木匣子,將一道明黃色的聖旨交於他手中。
……
太廟。
“皇上有旨。宣嫺妃即刻回宮,欽賜。”一道聖旨打破了太廟一貫的安寧。
一襲素裝的景嫺端莊詢問道,“陸公公,本宮請旨守靈三年,如今還不到一年,爲何皇上匆忙召本宮回宮呢?”
“娘娘,你可能還不知曉,皇后娘娘出宮祈福已有數月,皇上希望後宮中能有德高望重的嬪妃主持大局,所以…”陸九英一臉諂媚地笑道。
皇后出宮了?自己身處冷清的太廟快一年了,竟對皇宮的事一概不知。
沒了皇后,弘曆第一個便是想到自己,心中一陣暗喜忽的涌現出來。
如果皇后永遠不在,那弘曆豈不是會讓自己一直伴在他的左右……
一路奔波,一路辛苦,終於進了紫禁城,回了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烏拉那拉氏景嫺,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於宮盡事,克盡敬慎,敬上小心恭謹,馭下寬厚平和,椒庭之禮教維嫺,堪爲六宮典範,實能贊襄內政。今冊爲正一品貴妃,授暫理六宮之權,欽此。”
“臣妾接旨!”
弘曆親自扶起滿目喜色的景嫺,關切道,“嫺貴妃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能替皇上盡孝道,是臣妾的福氣。”景嫺再見弘曆已是悲喜交加,快一年了,她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眼前這個男人,激動得一時都不知說什麼好。
弘曆放開景嫺的玉手,又覆手在其手背拍了拍,“有你在,朕今後便是省心不少了。”
“臣妾定當竭盡全力,爲皇上分憂!”景嫺輕柔的聲音響起,弘曆卻未曾上心。
這還是景嫺第一次以妃子的身份入宮,永樂宮中的富麗堂皇讓自己應接不暇,太廟的簡陋,守靈的清苦,夜夜的孤寂,這些辛苦終究沒有白費。
難道弘曆也被自己的努力所感動了,一下子受了那麼多的封賞,還有弘曆的溫柔慰問,而且今晚弘曆還要過來留宿。
天吶,這所有的一切,自己曾經是想都不敢想的,竟在這一夕之間出現在了眼前。
難道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瞭?
……
日子一天天流逝,同心的身體也漸漸康復,算算日子在安秉生的曼雲居也待了半月有餘了。
“心兒姑娘,今日可曾感覺好些了?”乖巧的侍女楚碧關切問道。
這連日來除了安秉生和孟靜怡的噓寒問暖,便是楚碧一直日夜寸步不離地在身邊照顧,於她同心充滿感激,也有滿心的喜愛。
“已經好多了,多謝你的照顧了,阿碧。”同心隨手接過楚碧遞來的藥茶。
“太好了!”楚碧面帶喜色起身,“那我便去前面幫少爺泡茶了!”
“泡茶?”同心一陣疑惑,自己病了大半個月,竟還不知自己如今身處何地,剛準備詢問,楚碧已活蹦亂跳地跑出了房間。
同心換好乾淨的衣裳,踏出房門呼吸着每一縷清新的空氣,心情格外明朗。
在院子裡到處閒逛着,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簇簇五顏六色的花朵,依稀地認得其中有幾種是茶花,金菊、金蓮花……
出了庭院,便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同心聞聲而去,幾步來到一個內堂,這裡賓客滿座,曼雲居這塊巨大的牌匾映入眼簾。
原來,曼雲居是供人喝茶的茶館?
可爲何這些品茶的人神情都這麼驚惶,面色如此蒼白,若不是見衆人都端着茶杯,還以爲到了一個醫廬呢。
“你是心兒姑娘吧。你好了?”一個有些憨實的小哥興高采烈地看着自己,又不好意思地撓了下後腦勺,“哦,我叫祥晉,那日是我和少爺在街上救了你。”
同心對此情此景微微有些發愣,又點頭莞爾一笑,“謝謝你了,祥晉,我已無礙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不知道,少爺這些天見你病着,也是寢食難安的。”祥晉不假思索道。
同心有些尷尬,安秉生竟對自己如此體貼入微。
“哎呀…哎呀…”旁邊一人突然發出**。
“呀!心兒姑娘,就不招呼你了,實在是忙得不可開交了。”說着祥晉便朝**聲跑了過去。
同心也好奇地跟了過去,只見祥晉拿了一些銀針在一位賓客的頭部紮了進去。
“我能幫你什麼嗎?”同心好心問道。
這時楚碧端着茶走來,不耐煩道,“心兒姑娘,你就別在這裡添亂了,要是你沒事就去後堂燒水吧,還有好些茶都等着泡呢。”
同心感到有些驚訝,楚碧對自己的態度怎會一下轉變了這麼多,可能真的是太忙了吧,一定是,同心勉強笑了笑,微微點頭,便朝後堂走去。
“你這是幹什麼?”祥晉不爽快地質問着。
“誰讓她賴在這裡那麼多天,什麼事也不幹。”楚碧瞥着小嘴。
“人家不是病了嗎?”祥晉爭辯道。
“不就一風寒嗎?會這麼久才痊癒,真不知是真病還是裝病。”楚碧一臉不高興地嘀咕着,便轉身跑開了。
幾經詢問之下,尋得了廚房的位置,可是燒水應該怎麼燒呢?
堂堂的富察小姐,一國之母,哪懂得這些活計。
可是出門在外,萬事都得入鄉隨俗,凡事也需要親歷親爲。
同心躡手躡腳地踏入廚房之內,只有兩個老媽子,在十多個竈下輪流添柴加火,一面又得忙着把煮沸的水倒入壺中,一面又得把煮水的容器加滿,由於數量太多,一時間弄得是手忙腳亂的。
“我是阿碧叫來幫你們的。”同心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說道。
而那兩個老媽子哪有什麼空閒擡頭來瞧瞧憑空出現的女子,一老媽子聞聲便道,“還愣着幹嘛?沒看到竈上的水煮沸了嗎?快倒入水壺裡呀。”
“哦哦。”同心急忙快步移至竈旁,伸手便直接握住燒水的器柄,欲往壺內注水。
“啊!”沸水的溫度霎那間傳至手心,燙得同心直往外扔,身子一個後退,便撞到身後的木桌,桌上恰好放着剛剛兩個老媽子注滿沸水的水壺。
可是同心並未意識到身後,只是急忙將手指含入嘴裡用力地吮吸着,兩個老媽子看到這飛濺的熱水,驚呼不已,破口大罵,“你個挨千刀的,怎麼不用溼布裹着?”
一個結實的身軀已擋在了自己的身後,一雙溫暖的大手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雙臂,還未緩過神來,便聽到水濺壺撞地的聲音,轉過頭去,只見安秉生一臉稍加痛苦的表情。
下意識地掙脫他的雙手,才察覺桌上的沸水幾乎傾數灑在了安秉生的腰部及其腰部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