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奇樹杈

深吸一口氣,李恪彎下腰,探出左手抓住橫握,又擡起右手握住長柄。手心感受着細麻繩略顯粗糙的觸感,用力一提,他便把其中一把長鐮提了起來。

份量稍稍有些重……

畢竟是臨時改制的工具,長鐮的柄是直接從鋤上拆下來的,鑿出口子加裝上短柄和寬大的扶禾板,重心幾乎全在鐮頭,單體的份量甚至要超過鐵鋤。

不過長鐮不同於短鐮,不用彎腰,不用高舉,只要能夠提高收割效率,這點瑕疵李恪願意接受。

他撇了撇嘴,擡起頭,看到旦從遠處走來,在他身邊卸下板車,又從板上拿起鐮刀。

“恪,你手上的是何物?”

“鐮啊。”李恪理所當然地回答。

旦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短鐮,眯着眼睛,又看了看李恪手上的長鐮,若有所思道:“你家中的鐮昨日不會全折了吧?新找的柄模樣甚怪,連枝椏都沒削乾淨,不頂用的。”

李恪氣得直翻白眼:“你不去自家田地,到我這兒來幹嘛?”

“去過了。媼今日把小弟帶來了,家中勞力足用,倒是你這裡……翁聽聞你昨日與人吵鬧,要我來助你。”

旦家裡種了八十餘畝粟,算上脫粒晾曬的活,三個半勞力堪堪夠用,絕沒有他說得這般輕鬆。

李恪心裡知道,想必是裡吏妨聽說了昨日的事,知道他得罪了田典,這才把旦派過來,拼着自家損些糧秣,也要幫他湊夠納租的糧。

如此情誼,當真是天高地厚。

他心裡涌起一股感動,輕聲迴應:“大恩不言謝。”

“你我兄弟,謝甚!”旦嘟嘟囔囔下地,“你從昨日處繼續收糧,我去後頭……此外把那樹杈放下,我車上還有備用的鐮,你取來用,只是切記莫再折了。”

感動一下全沒了!

李恪氣得三尸神暴跳,舉着長鐮大聲嚷嚷:“我就不換,你奈我何?”

“就是嘛!又要換鐮,又不許折了,都依了你的說法,這鼠子如何還能偷奸?”

陰陽怪氣的語調夾雜着嗤笑從上風端飄過來,李恪循着聲,看到三個男子成品字形正朝自己走來。

正中那人名叫鄭侖,生得尖嘴猴腮,鼠須吊眉。他是裡中出名的無賴子,身矮體瘦,不學無術,卻喜好帶着隸臣浪蕩裡中,懷抱短劍自稱俠義。

除此之外,他還有另一個身份,就是那位被李恪閉門趕走的田典婆姨鄭氏的族弟。

鄭家是裡中最大的家族,親眷遍及大半個閭左,照理說碰上一個並不奇怪。但鄭侖此人不同,他往常從不出現在田間地頭,今天不僅來了,說話還陰陽怪氣,李恪聽絃知意,顯然是衝着他來的。

尋釁報復?

李恪垂下長鐮,冷冷地看他,決定要靜觀其變。

鄭侖帶着隸臣們翻過封埒,幾步走到李恪面前,昂起頭,唱戲一樣對旦高聲說話:“蠻牛,我鄭家十三房三十餘頃良田尚缺勞力,你如此有閒,何不去我家做傭?”

居高臨下的口氣,透着掩飾不住的優越感。旦受不得譏諷,臉上黑氣閃過,一跺腳就要發怒。

李恪遞過去一個眼色,裡面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他按捺。

這種剋制在鄭侖眼裡如同怯懦,他哈哈一笑,變得越發趾高氣揚。

“奇哉怪哉,竟有人寧願爲人白做工,也不願掙錢做傭?這鼠子到底是如何哄騙你的?”鄭侖扭頭看向李恪,小眼睛裡透射出惡毒的光,“聽聞嚴氏端莊秀麗,莫非……”

唰!李恪毫無徵兆地揮動長鐮,由上至下,割開空氣,鐮刃貼着鄭侖腳尖刺在地上,一下就打斷了他的話。

“我聽聞你浪蕩裡中多年,從未觸犯過秦律,想來對律法應該不是太瞭解。”李恪低着頭說話,聲音並不高,遠近只有鄭侖可以聽清,“切記,辱及雙親者,殺無罪。”

殺……無罪!

眼前明明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子,但在聽到這些話的瞬間,鄭侖卻感到心底惡寒,連腿腳都有些發軟。

“你誆我?”他嘶聲大問。

“你願試?”李恪平靜作答。

鄭侖惡狠狠瞪着李恪,李恪也毫不示弱,面無表情地回望。兩人這樣互瞪許久,可鄭侖依舊辨不出李恪話裡的真假。

他的膽氣早泄了,只能重新把目標瞄向旦,用更大的聲音來掩蓋心虛,幾乎是喊出來。

“蠻牛,你可知這鼠子昨日收了幾多禾粟?”他扯高調門,幾乎破音,“一日七分!試想一下,尋常農人誰做不下三畝地,這鼠子卻只有七分!”

他的話吸引了左近鄉里的注意,兩個狗腿誤會了他的意圖,遠遠站開,應和間把他的話傳的更遠,叫更多的人能聽到。

人們紛紛放下手裡的活計,圍攏過來。

“那不是裡吏妨家的旦嗎?怎麼去了嚴氏的受田?”

“依了侖的說法,似是恪哄騙過來的?”

“不應當吧?或是裡吏妨家勞力有餘呢?”

“有餘?我今早可看見了,裡吏妨連豐也帶來了!若是勞力有餘,哪會需要一個八歲的小子幫襯?”

“噫!”

鄭侖從鄉里口中重又找回自信,揚起下巴哈哈大笑:“蠻牛,你聽聽鄉里是如何說辭的!我眼拙,莫非鄉里們都眼拙?”

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旦吭吭哧哧站在原地,看着李恪滿臉爲難。

他爲人憨實,歷來不擅口舌之爭,更何況是眼下這樣的情況,他就算有心解釋也不知從何說起。

旦的笨拙讓鄭侖越發得意,飄飄然若羽化登仙,早忘了李恪的威脅,他幾步走上去,擡手端起那把長鐮。

“鄉里們看看這把鐮!不長不短,枝椏橫生,這是作活的鐮嗎?鼠子明着要偷奸耍滑,讓旦一人作活,他好坐享其成!”鄭侖高聲疾呼,幾近聲嘶力竭,“此等刁滑之人,鄉里們難道看得下去嗎?”

人羣轟然炸開了!

鄉里們自幼長在地頭,最熟悉的就是農活。他們在心底一番估量,發現換上長鐮,連腰都彎不下來。不彎腰怎麼作活?換句話說,鄭侖說得是真的?

幾個正義感出衆的已經忍不住了,紛紛喊話。

“旦,回去吧,你翁與媼不易,今日連你幼弟都下地了,快回去幫活吧!”

“恪啊,自家事需自家來做,你讀書多,可不能誆騙旦吶!”

批駁聲喧譁一片,李恪不做任何辯解,因爲他心裡清楚,事情鬧到這一步,任何辯解都已經失去了意義。

他抖開鄭侖的手,提着長鐮下地,不聲不響走到禾粟面前。

眼前的禾粟四五株一列,等距向着遠方延伸。他雙手持鐮,探出鐮刃繞過植株,一直夠到最右側的禾槁後頭,心中估算着作力的方向。

“大概是這樣吧?”

他微微岔開雙腿,兩手緊握鐮柄,直柄平推,橫柄回拉,擰腰發力,唰一聲長鐮揮出!

鋒利的鐮刃貼着土地,隨兩柄合力扯出一道弧線,鐮刃切斷莖幹。

那些被割下的禾槁向着反向倒下,又被扶禾板輕輕擋住,靠在板上,就這樣一株、兩株、三株……

眨眼之間,一列禾粟皆斷,變成未脫粒的禾槁。它們聚束在扶禾板上,被李恪輕輕一抖便滑落下來,倒伏在田邊。

他邁進一步,站穩腳跟,揮出第二刀!

一揮又一揮,一列又一列,李恪如閒庭信步走在乾燥的田畦上,身後是一列列齊整的斷茬,眼前是成片金色的禾粟。

圍觀的鄉里們早沒了聲響,他們張着嘴,瞪着眼,發出嘶嘶的吸氣聲音,隨着李恪割禾的動作,整整持續了小半個時辰。

短短時間,李恪收割了大半畝,速度之快遠遠超出了鄉里們的想象。

原來不彎腰,真的可以割禾?

李恪喘着氣拄鐮頓地,回身對圍觀的鄉里報以微笑。

他輕輕說:“農時緊張,不知列位叔嬸打算看到何時?”

“彩……好彩!”

第三五七章 霸下一遊第二五六章 都是玩笑第五二六章 李恪爵晉左庶長第七一六章 馮劫獻策第一六零章 宦海沉浮第五二九章 校尉路人甲第四八九章 扶蘇失寵第三二四章 目標,楚墨!第四七四章 做一隻有用的刺蝟第二七五章 七星續命第一八二章 解帶爲城第二三七章 損兵折旦第六八五章 還軍第六七零章 師出有名第三六五章 墨家的價值第八十五章 水車之難第二八零章 顯貴盈門第六九一章 陳勝王第四五四章 大集終,人心聚第五五九章 張良住在李斯家第一九六章 小孔成像第二三四章 沉冤得雪第一六五章 弈棋之道第二一零章 臨街旺鋪第六七七章 撿來的武安君第三七九章 楚墨假鉅子之試開始第五零九章 趙高不愛財第四五零章 一出好戲(國慶七天樂)第二三八章 你在哪裡第一九九章 有美南來第三三七章 又是張良第二八八章 將行第三八五章 戰神英布第四六六章 君擇臣,臣擇君第一九八章 久病成醫第七零二章 相王第五三零章 請平匪患第十三章 流言四起第一百章 葡萄美酒第七八五章 澠池會之八,驚起第四四四章 婚娉有六禮第二六一章 空城困敵第五三四章 你可知罪第一六八章 任其上令第一五三章 羣情激奮第三十三章 有失有得第三二七章 一脈之親等七九零章 澠池會十三,木鳶第六三五章 韓信歸國使咸陽第一二二章 蓋均無貧第二二二章 家臣蛤蜊第三七八章 義氣尋仇,屠人滿門第六零四章 螢惑守心第四三九章 不由己第七三二章 死戰之一,鄙視鏈第二三三章 墨帖再現第四三一章 齊墨歸心第七四四章 雍軍的七寸第七四一章 死戰之十,王令進兵第三十二章 風雲突變第六三零章 措手不及第五零六章 我要庫不齊第四零二章 三家志合第八十二章 打虎漢子第二九二章 大戲開鑼第六八六章 爲朕分憂第一八八章 嫉惡如仇第四零四章 身不由己第八章 退禮風波第六三二章 虛設旗幟第七零六章 文鬥,武鬥第七十三章 準備飲宴第六二九章 東塬夜襲第一一一章 有條不紊第五七一章 宅男始皇帝救贖計劃之四,火起第二八九章 白日晝寢第四一三章 雜法當道第五八零章 五行靈動術之一,斷仙崖壁第一九八章 久病成醫第三零三章 陳平分肉第五十章 地龍翻身第五四六章 始皇帝怕得要死第二四八章 北地狼嚎第四零一章 少年營畢業考試第一八二章 解帶爲城第五九八章 李恪,你不得好死第六十九章 山有扶蘇第二八零章 顯貴盈門第二十六章 劫匪下山第二八一章 才比商君第四九五章 無爲而治第一八三章 任重道遠第七四零章 死戰之九,大雍的怪胎第七一一章 請建太學書第二四四章 人盡皆知第七九二章 澠池會十五,法度第七八二章 澠池會之五,次日第三三三章 季布全線潰敗第三五一章 事實勝於雄辯第七六九章 武關十一,墨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