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御書房的勢力範圍,長歌一把就抓住了衛姜的袖子,“我想見四叔!姐,我知道你有法子幫我的對不對?”長歌知道這是強人所難,可除了衛姜,她真的不知該找誰去示弱。或許衛衍能幫着四叔在高辛帝面前說上幾句話,但直覺告訴長歌,找衛姜是下策。
衛姜深深看長歌,“你們的感情是註定不能容於世的。”
長歌點頭,她知道。她在考慮要不要將四叔的身世告訴衛姜。
衛姜卻又開口了,“我可以幫你,但你必須答應我,若他平安歸來,你就離開他。”
長歌猛地擡眼看衛姜,瞳孔劇烈收縮。
衛姜嘆出一口氣,“我這輩子就這樣了。長歌,我不希望你過得勉強。縱然如今你同……他相愛,但愛情不是銅牆鐵壁,若它終有一日會被流言擊毀。長歌,屆時你該如何自處?”
長歌直覺衛姜的想法太過悲觀,且她那一句“我這被子就在這樣了”,尤叫長歌心難安。可此刻不是細究衛姜心裡的時候,她只希望能把四叔救出來。待四叔無恙,她有的是時間可以去同衛姜把酒談心。
是的,這個時候,長歌以爲她同她的衛姜姐姐之間,最不缺的便是時間。
長歌咬牙,“好,我答應你。”長歌是想着左右衛姜之所以反對她同四叔,還是因爲四叔是她的四叔。若衛姜知曉四叔同她並無血緣關係,衛姜就沒有反對的理由了。這般想着,長歌便以爲,暫且答應衛姜的要求,是無妨的。
是夜,穿上長長的斗篷同兜帽,長歌跟着衛姜一道,來到了衛宮中某處偏僻的宮殿。
走在前頭的衛姜放下兜帽,這個時候,那偏僻宮殿的大門開,走出來一個身着肅穆黑衣的徐斯城。
徐斯城朝衛姜點了點頭。
衛姜悄悄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轉首對長歌說話:“阿城也只能爭取到半個時辰的時間,你自己把握好分寸。”
被捂得嚴嚴實實的長歌就點了點頭。
有個陌生的侍衛替長歌引路。長歌走進偏殿破落的大門,入眼的便是院中的一團黑暗。這黑暗朝長歌撲面而來,無端端叫人心慌。可是,這黑暗裡有着她的四叔。似乎這般想着,這要吞噬人的黑暗也就不那麼可怕了。
那侍衛將長歌領去一處偏院中,院中有一間廂房,房內漆黑未點燈。
將長歌帶至此處,那侍衛便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長歌咬咬牙,推開了房門。
房門“吱呀”一聲響,開了。
外頭的月光一瞬間傾瀉進屋內,顯得屋內更加漆黑。
眼睛一瞬間適應了黑暗,長歌便也覺得,這屋內也並非是暗黑得可怕了。
對門的牆上開着一扇窗,如水的月光般自窗外流瀉進來,映照了滿室的輝。長歌的眼中卻只有也只能容下窗邊那一個頎長的背影。
單看一個背影,便知曉那人是如何清冷孤高。他負手而立,修長挺直的身形幾乎要同黑暗融爲了一體。
明明只一瞬功夫,在長歌眼中,時間卻好似被無限拉長。
下一瞬,長歌就聽見了那人淡漠沒甚表情的聲音:“出去。”
彷彿他只想要一個人獨自在黑暗中沉溺,彷彿此刻,他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所以,他頭也不回,便要來人出去。
他的聲音可真冷啊!沒來由叫人打了個哆嗦。長歌這才意識到,平日裡他同她說話,是有多溫柔。
哦,不是因爲他的聲音冷。她打哆嗦是因了外頭灌進來的夜風涼。涼涼的夜風不止吹得長歌哆嗦,還害得長歌不輕不重打了個噴嚏。
有點小丟人啊……本來還想給他留個好印象來着的。
窗邊的那一人果然猛地回過了身來,他那一雙狹長的眼在暗夜中一瞬間就捕捉到了長歌。他眼中的犀利倏忽間消散了乾淨,換上了訝然,繼而是驚喜,接着是無奈。他無奈嘆息,“你怎麼來了?”
短短的片刻間,他眼中就閃過如此豐富的景。長歌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呆呆不能反應,彷彿入了魔障。
一盞燈如豆,卻也足夠照亮房內的景。
房內擺設簡樸,卻也一應物事俱全。
長歌站在桌邊,低垂着頭,任由蘇行的審視,彷彿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蘇行同她隔着三步之遙,他垂着眼,只是看她。
終是長歌抵不住他犀利的眼神,她腳下悄悄挪動,挪啊挪啊挪,就挪去了蘇行的身邊。長歌伸手小手,怯怯地,怯怯地拉上了他廣袖的一角。
哦,他今次着了黑袍,又是因爲黑色比較耐髒嗎?
蘇行終是嘆息一聲,他低沉的好聽的聲音響在長歌的頭頂上方:“你此番胡爲,若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可知曉會給你惹來多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