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看小悅悅。此刻,小悅悅正低垂着頭,兩行淚順着頰邊不住地往外流啊流啊流,哭得像寬麪條一樣。
雖然長歌喜歡寬麪條沒錯。
長歌忙問小悅悅怎麼了,小悅悅卻只是埋首不說話,面上的寬麪條卻是越來越厲害了。
小悅悅哭得無聲無息。
在兩人看不見的角度裡,青衫公子望過來的視線便是一深。
這個時候,長歌耳尖地聽見了那青衫公子的說話:“聽聞堯旭病重,情況如何?”
黑衣男人聲音冷漠:“殿下的名諱豈是你可直呼?”
青衫公子搖起了摺扇,“條件反射罷了,別介意。”說完,青衫公子的視線不經意一掃,就對上了鄰桌長歌直勾勾看過來的眼。
青衫公子咳了一聲,開始壓低聲音同黑衣男人說話。
壓低了聲音,他們的說話長歌就聽不見了。
長歌好急。
方纔是她聽岔了嗎?
她聽見他們在說……堯旭。
陳國的堯旭太子,雖然不願正視與承認,但這似乎好像大概……是蘇行的另一個身份。
他們方纔在說他……病重?
再聯繫山上師父對他描述的種種,長歌一顆心都要揪起來了。他怎麼樣了?他不好了嗎?他到底好不好?
長歌也知道自己這是不爭氣的表現,心裡說着要同他劃開距離,可一聽說了有關他的哪怕隻言片語,她就不淡定了。
長歌在心裡安慰自己,主要、主要是因爲她擔心着他的安危。他們、他們畢竟相識一場,他性命攸關了,她是可以關心一下的。
長歌在這頭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那一頭,青衫公子卻在同黑衣男人談笑風生。當然,主要是青衫公子在說話。
“長歌。”是小悅悅喚了一聲,聲音有些不自然。
長歌不甘不願收回視線,看小悅悅。
小悅悅也不正常,長歌覺着小悅悅需要安慰。
小悅悅擡頭看長歌,她臉上尤帶着寬麪條的淚,“長歌,你要不要聽聽我的故事?”
長歌:“走了。”
小悅悅不解:“什麼走了?”
長歌“騰”一下站起來,“他們怎麼就走了啊?走這麼快做什麼?”
長歌看去時,只來得及看見那宋姓公子的青衫下襬在風中一揚,繼而消失在了樓梯的走道間。
那人揚長而去,彷彿不帶一絲留戀。
小悅悅一怔,下一瞬,二話不說就朝樓下跑去。
長歌張大了嘴巴看小悅悅消失的背影,心說這是鬧反了吧。怎麼說急吼吼追出去的也該是她纔對!
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已是耽擱了不少時間。
這個時候,長歌聽見隔壁坐的一胖娃娃突然朝窗外喊了一聲:“媽媽,看,一隻烏龜在天上飛!”
長歌就傻傻地順着那熊孩子指的方向朝外頭看去了。
結果,她就看見了酒樓下黑衣男人翻身上馬的利落身影。可不就是方纔那個黑衣男。
黑衣男御馬,面無表情,長長的馬鞭一揚,抽在馬兒的腹上,馬兒躍起,如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
此男動作快如閃電,長歌看得愣住了。
不,長歌不是看他的動作看愣了,她是看他的側臉看愣了。長歌覺着這人的側臉,同陳三,如此相像。
陳三
陳三
長歌隱約記得,陳三閒話時候有提起自己有個雙胞胎哥哥,長得與他有六七分相似。最重要的是,陳三說,他哥名陳四,同樣在主公麾下效命。
在主公麾下效命……
長歌急吼吼跑下樓。
鄰桌那乖乖扒飯的熊孩子就側頭問他娘:“姐姐跑出去是因爲一隻烏龜在天上飛嗎?”
對上熊孩子蠢萌蠢萌的眼神,他娘摸*的腦袋,“吃飯。”
“哦。”
長歌追出去的時候,哪裡還有那個疑似陳四的黑衣男人的身影。
長歌跑到大街上,長街上放眼皆是人頭,卻如何也找不到她想要的那一顆。長歌腳下無意識走動,邊走邊茫然四顧,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失去了方向。
茫茫人海中,要尋一個人何其不易。
茫茫人海中,要尋那一個人更是不可能。
茫然過後,長歌便覺無力,她甚至有一瞬間的錯覺,自己的人生彷彿也失去了方向一般。
有好心的大媽怕長歌杵在路中間被人踩,就扶着她去到了牆角。
長歌倚在牆角上,看熙攘的人羣來來往往。
歲月變遷,這一條長街始終在。而徜徉在長街上的人,卻不知已換了幾回。
長歌突然就生出了一種滄桑感。
長歌是被一聲稚嫩的童音喚回神智的。
“姐姐,你看見一隻烏龜在天上飛了嗎?”
竟又是酒樓內的那個熊孩子。
熊孩子不及長歌的膝頭,正被他的母親小心翼翼牽着走。熊孩子的母親歉意地朝長歌笑,面上卻沒多少不自然,看來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了。
看着這樣一對母子,這樣一個鮮活的生命,長歌突然覺得自己傷春悲秋了。
長街上的行人來來去去,熊孩子換了一撥又一撥,生命如此鮮活,長歌你要振作。
長歌就想到了她家的那個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