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重逢

四周格外寂靜,只有白馬百無聊賴的踏步聲,暮雲擡頭見太陽開始西斜了,姚俊臣卻仍是不知所蹤,該是已經負氣離開了吧。

雖然獨自面對着空曠野外心有膽怯,想着這樣也好,如今兩個人撕破了臉皮,再見面相處也只是尷尬。可今天晚上應該到哪裡過夜?暮雲沉思片刻,起身朝白馬走去。

這荒郊野外的,好歹他還把馬留給了自己,還不算是太沒有風度。

擡手摸摸馬兒頭頂鬃毛,馬極爲溫順,順勢靠近暮雲些許,暮雲會心一笑,自言自語道:“還是你好,沒有丟下我一個人,今後我們倆要一起作伴啦。”

雖然勉強乘坐了幾天的馬,卻算不上會騎,面對這龐然大物,暮雲還是心有餘悸,擔心就這樣上馬會被摔下來,那滋味想必不會好受。

正在這時,感覺頭頂一股戾氣猛烈襲來,暮雲陡然擡頭,一個黑影狀的大鳥正朝自己俯衝過來!

“天吶!”

暮雲不由自主尖叫着,馬兒受驚,變得暴躁起來,一個瞬間黑鳥已經緊擦暮雲胳膊而過,休的一聲,暮雲只感覺右臂一股火辣辣的疼痛。

她看得真切,這是一隻老鷹!一隻極爲兇狠的老鷹!

緊張的望望周圍,完全沒有可供遮擋的地方,暮雲忙用力拉着馬兒,想要快速離開這兒,此時鷹再次調轉頭襲來,這下直中馬兒肚子,在肚子上狠狠啄了一個口子,白馬頓時鮮血直流,格外觸目驚心。

馬兒引天長嘯,聽得暮雲汗毛都要豎起來了,瞬間覺得這馬兒怕是要發瘋了,忙遠離了馬兒兩步,又要提防老鷹,只覺得自己身處危險的漩渦之中。

突然,馬兒邁開步子快步離開,又只剩下暮雲一個人,她望着馬兒的背影罵道:“真沒義氣!”

一個回頭,老鷹又正中襲來,暮雲嚇得坐到地上,雙臂貼面,幾乎只有求饒的份了。可老鷹像是吃定了她,要先跟她玩玩捉迷藏,眼看就要撞到了,偏又劃出一個弧度轉頭向上飛去。

暮雲聽得老鷹飛遠,忙睜開眼睛,快速翻身逃命。暮雲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竟然能夠跑這麼快,感覺着雙腿不像是自己的。

老鷹的叫聲說明它還在追逐,地上的影子見到老鷹已經離自己越來越近,暮雲心驚肉跳,幾乎害怕的要哭出聲來,要是一會給老鷹猛得啄掉一塊肉,那滋味真是不敢想象。

前邊好像是盡頭,暮雲心想是不是跑錯了方向,怎麼越看越像是懸崖了?

前面沒路,後有追兵,最悲催的事情莫不是如此了,怎麼辦?

沒有辦法掉頭了,只有硬着頭皮往前跑了,好在崖邊好像有一顆樹,便拼命朝枯樹奔去。雙手抱着樹,躲到了樹後面,這才勉強有了一絲絲安全感。

那老鷹並不死心,一直圍着這顆樹轉圈,暮雲靠着樹幹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直想,要是這老鷹一直不走,就算不咬下來,心裡也要被折磨死。

“暮雲!”

好像是要人在叫我,好熟悉的聲音,暮雲趴着樹幹朝空地望過去,一個青年男子正焦急的左右尋找,果然是姚俊臣,他並沒有丟下自己離開。

暮雲像看到了救星一樣,忙鑽出來大喊着:“姚俊臣,我在這裡,快來救我呀!”

老鷹也像是聽到了動靜,就在暮雲轉出來的一瞬間突然再次俯衝過來,暮雲突然被嚇的定住,完全忘記了躲避。

“快跑啊!”

姚俊臣的聲音剛落,暮雲便感覺胸前遭受猛烈撞擊,整個人被逼着後退好幾步,胸間一股熱流直衝出來,吐出了大口鮮血。

瞬間天地白茫茫的一片,混混沌沌感覺是在夢裡,只有虛浮的腳步證明自己還有些意識。

“暮雲!不要再往後退!後面是懸崖!”

暮雲喃喃自語道:“我的心口好疼……”

說着後腳踏空,整個人急遽掉落下去了。

“暮雲!暮雲!”

姚俊臣的喊聲越隔越遠,聽得好朦朧,臉上火辣的疼,像是有無數小刀劃過一樣,接着整個人跌跌撞撞的從這一處猛地彈到另一邊,新舊疼痛感不斷涌來,已經完全超過了自己所能夠承受的範圍,暮雲突然一口氣緩不過來,失去了意識,不知道自己是暈了還是死了。

朦朧之中好像有人輕柔的打開自己的衣襟,擦拭着什麼。纔剛剛感覺到胸前全無遮擋有點發涼,身旁就出現了篝火的溫暖,火光不斷的跳動,久違的溫柔輕輕傳到耳邊。

好像是蕭逸哲的聲音。

感覺他輕撫自己胸前的手不住的顫抖,似乎在低聲嘆息。

好想要睜開眼睛,把眼前的人瞧瞧清楚,看自己究竟是活着的還是死去了,無奈眼皮像是被縫上了似的,怎麼努力都睜不開,好着急。

又是昏昏沉沉的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耳邊能夠聽到模糊對話了。

“她還有多久才能夠醒過來?師父你不是醫術了得的嗎,怎麼過了這麼多天還沒有任何好轉?”

“她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而且先就已經受了重傷,這個時候還活着已經算奇蹟了。”

“師父!”

像是幾個人的腳步聲突然雜亂起來,不知道周圍到底發生了什麼,接着第三個人的聲音傳了過來,“皇上,歐陽道人定然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暮雲她傷得那麼重,想要痊癒也非易事,這些天的調理已經沒有繼續流血了,而且眼皮在偶爾轉動,這不是快要好轉的跡象了嗎?”

歐陽道人?好熟悉的名字?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說話的人聲音好耳熟,是自己認識的人麼?

暮雲突然心跳加速,內心狂喜,難道我是因禍得福,見到了最想要見到的人嗎?一股力量使得暮雲把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眼皮上,不斷掙扎。

“師父,逸兒是着急了些,還望師父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體諒逸兒的心境,不管付出任何代價,逸兒都要她平安。”

“哼!你若不相信老道,就另請高明吧,老道可不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

“歐陽師父!皇上此刻心急如焚,您就別太跟他計較了吧!”

薛穆也在一旁焦急起來,這歐陽老道的牛脾氣一上來,真是誰都攔他不住,蕭逸哲也十分沮喪,眉頭深鎖不願說話,薛穆兩邊勸不過,無奈又望了望病牀之上的暮雲。

他突然大叫起來,“你們快點過來看,暮雲的手指好像可以動彈了!她的眼睛也好像在動!”

另外兩個人忙圍了上來,滿懷希望的看着,暮雲慢慢睜開眼睛,周圍的一切由模糊逐漸清晰,接着頭被人抱了起來,是蕭逸哲一臉關切滿心欣喜的眼神。

“你終於醒了,這麼多天了,我還以爲你醒不過來了呢!”

從來沒有見到蕭逸哲這幅表情,幾乎是喜極而泣,印象中的他從來都是溫潤君子的摸樣,哪裡這麼方寸大亂過。

感覺徹底恢復了意識,暮雲突然冒出一個邪惡的想法,她朦朧的望着蕭逸哲,喃喃問道:“你是誰呀?”

包括歐陽道人在內的三個人都是一驚,你望我我望你的,全部不知所措。

蕭逸哲恢復冷靜,劈面問歐陽道人,“師父,這是怎麼回事?她像是不認得我們了。”

歐陽道人也急的滿頭汗,忙上前探探暮雲鼻息,又翻了她的眼皮,一臉疑惑的搖頭,“這不可能啊,老道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暮雲清了清嗓子,感覺口乾舌燥,還是吊着力氣說:“不是哪裡出了問題,是你整個人都有問題,哼!你這個死老道,被老鷹撞的應該是你。”

“暮雲!你認得他?那你一定記得我對不對?”

薛穆一臉歡喜,白淨的面上泛出孩子般的可愛笑容,看的暮雲心裡一陣沁人心脾。暮雲含笑望着薛穆,確定自己已經到了安全的地方,閉緊嘴脣,激動的點點頭。

身旁出現一陣歡呼雀躍,暮雲看着歐陽道人笑得像個孩子一樣,第一次發現他竟然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她最後望向蕭逸哲,那雙眸子像是空谷幽蘭的綠柏,散發這秘靜的清新,看不出他眼中是喜是悲,只覺得他浮光閃動,像是生氣,又像是希望。

“暮雲……”

他薄脣蠕動,半響才喊出這麼兩個字,他輕柔的坐在牀邊,雙手將暮雲抱起,雙眼通紅,鼻翼微張,似有千言萬語。

“蕭逸哲……我終於找到了你……”

哽咽着,好不容易說出這句話來,暮雲已經感覺自己泣不成聲,連日來的遭遇,所受的委屈,此刻幾乎都已經轉化成濤濤淚水泉涌而出,突然將臉深深埋進他懷裡,忍住周身越漸火辣的疼痛,緊緊的抱着他,痛哭流涕。

“我終於找到你了……我終於找到你了……你知道這些日子我有多害怕……嗚嗚……”

蕭逸哲笑着,輕拍暮雲後背,溫言安慰着她,薛穆和歐陽道人自覺後退出去,臨出門之時,薛穆回過頭來,又嘆氣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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