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到了此時已經變了味道，尤其是在李世民怒斥頡利可汗之後，羣臣們也發現了陛下似乎心情有些異樣。
一場聲勢浩大的宴會，便就此草草了結。
就連陳曉自己都起身隨着羣臣陸陸續續離開了太極宮。
宮門外，陳曉剛打算上馬車回府，身後便傳來一道聲音。
“陳大人稍候片刻。”
聽到聲音，陳曉回身看去，發現正是李世民身邊的內侍黃公公。
心中雖然有些疑惑，但陳曉還是躬身行了一禮，開口問道：“黃公公有何貴幹？”
“陳大人，陛下要見你一面，需要在此地稍後片刻。”
陳曉微微一愣，但也只能點頭，心中卻有些好奇起來。
這宴會散了李二不好好休息，怎麼還想着見自己？
等了片刻功夫，宮中便有一輛馬車緩緩駛出，隨即停在陳曉面前。
車簾撩起，李二探出頭來看了一眼陳曉：“上車，去你酒樓看看。”
陳曉心中瞬間明瞭，也沒有太多猶豫，便行了一禮登上了馬車。
只是剛剛上了馬車，陳曉就有些後悔了，原來這馬車當中不止坐着李二一人，還有長孫皇后，太子李承乾，以及長樂公主。
“這……陛下，似乎不合禮制……”
見陳曉在馬車外有些猶豫，李二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開口道：“進來！”
陳曉無奈，只能鑽進馬車，神情有些侷促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而依偎在長孫皇后身邊的長樂公主，此時也是有意無意的瞥向陳曉，眼神中滿是欣喜之色。
馬車內氣氛有些詭異，好在速度倒是不慢，過了一會兒之後，馬車便穩穩停了下來，車外也隨即響起了黃公公的聲音。
“陛下，醉仙樓到了。”
從馬車上走下來之後，陳曉這才急忙帶着李二一家朝着雅間走去。
而黃婉兒好像早就接到了什麼消息一樣，居然也在酒樓候着。
見黃婉兒要向自己行禮，李二便提前擺了擺手，開口道：“出門在外沒有那麼多禮數，免禮吧。”
說完，便自顧自的朝着雅間走去。
倒是長孫皇后對黃婉兒頗爲高興，伸手拉着黃婉兒走進雅間。
唯獨在黃婉兒看向李麗質的時候，兩人的眼神隱隱有些微妙。
陳曉見狀，此時也是頭疼無比，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今天自己聽到聖旨之後，便覺得要出事情，自從來到大唐之後，自己同黃婉兒也算是情投意合，夫唱婦隨。
猛地來一次天降老婆這種戲碼，着實將陳曉嚇了一跳。
他還沒有想好如何應對兩人見面的場景，今日就出現了這種情況，好在沒有因此打起來。
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陳曉無奈只能隨着李二走進雅間當中。
剛剛坐定，李世民的聲音就隨之響起。
“陳曉，你今日宴會之上默默不言，便是其他大臣向你敬酒祝賀，你都只是簡單應對，可是對朕今日的旨意不滿？”
陳曉在宴會上的模樣，李世民早就看在眼裡，但是卻一直不曾點破。
即便是在怒斥頡利可汗的時候，將陳曉叫出來，陳曉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多少變化。
見李世民說完之後就一直盯着自己，陳曉索性也不再沉默。
“陛下，臣並非是因爲旨意一事，陛下的旨意，臣子只能遵從，臣今日不說話，是因爲其他事情。”
抗旨這種事情陳曉沒有必要去做，畢竟成本太高，要的是自己的性命。
再說，長樂公主對自己心中有意，陳曉早就知道
這事兒甚至於黃婉兒都看出來和自己提過幾次，只不過自己也是閉口不談，從未做過什麼僭越之舉。
這時候明着拒絕，怕是長樂公主那裡不好交代。
而聽到陳曉這麼說，原本懸着心的李麗質此時也瞬間放下心來。
父皇的旨意她知道之後，心中甚是歡喜，但又有些擔心，擔心陳曉會拒絕父皇的賜婚。
聽到這話的李世民心中有些奇怪，原本以爲陳曉在擔心此事，誰知道居然不是。
“那你究竟是因爲何事？”
“臣斗膽問陛下一句，陛下此次平滅突厥是否已經滿足了？”
今天從李世民城外迎接王師回朝開始，陳曉就發現李世民明顯變得不一樣起來。
雖然興奮並沒有什麼不妥，但是陳曉發現了李世民似乎過於急於宣揚自己的戰功。
陳曉擔心，因爲自己的緣故導致突厥提前被滅，從而使李世民心境發生了變化。
畢竟僅僅一年的時間，李世民就僅靠數萬鐵騎平滅突厥。
這種功績不要說李世民了，縱觀歷朝歷代對外族征戰，有誰能夠做到這一點？
而這件事情，滿朝文武都沒有注意到，就連魏徵都沒有出來勸阻，不能鋪張浪費，只是覺得理所應當。
陳曉擔心，這位剛剛踏上明君之路的帝皇，會因爲這件事情從此走上一條岔路。
而此時衆人聽到這話之後，全都是有些意外的看向陳曉。
雖然這話粗聽沒有毛病，但語氣卻是質問的語氣，若是放在過去說還沒事兒，自從陳曉入朝之後，就從未見過陳曉這麼和李世民說話。
一時間，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李世民看着陳曉愣了愣，隨後突然笑了起來。
“朕果然沒有看錯人，便是如今身份不同，你也是這個性子，該說就說，從不隱瞞自己心中所想。”
李世民眼中光芒閃爍，目光灼灼的盯着陳曉。
“不錯，你剛剛所說的感覺，朕在拿到軍報的那一刻確實有，多年屈辱，一朝雪恥，朕確實高興，朕也確實是狂妄了一些。”
“就在你剛剛所說的那句話之前，朕心中依舊這麼想過。”
“因爲朕連突厥都不懼，這天下，朕再無懼怕之事！”
“可是你剛剛一句話卻將朕問醒了。”
“朕此時此刻不能有這種想法，也不能就此打住，滿足自己。”
“前段時間你便說過，這天下之大，並非我大唐一國，朕依舊記得這句話。”
說着，李世民便站起身來，在衆人驚駭不已的眼神中，對着陳曉躬身行了一禮。
“還望先生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