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襲紅衣，望向高高矗立於雲天之上的白玉臺階，遠遠望去足足有千階。女子每登上一道臺階就吃力一分，女子只有兩隻斷手，嘴裡咬一柄刀，向臺階上攀爬。這是第十三道天門，人未成仙時最大屏障，女子擡擡頭，輕輕呼出濁氣，天威是無形存在的壓迫，是讓人和仙之間不可逾越的溝壑。這裡一年四季混淆，剛剛還是烈焰高掛，頃刻之間大雨傾盆，接下來雪花紛飛。
上面有一個非人非仙的存在，輕輕的用腳向下一踹，女子就順原路滾下去，爬起來，滿臉是血再往上爬。聖山裡養的都是千年不死的老怪物，看向女子空空如也的袖口，寒風吹過，袖口迎風而舞，干擾女子的視線。女子將佩刀放下來，坐在地上，用嘴去系兩個袖口，把兩個袖口系在一起，再趴在地上用嘴去咬佩刀，再一次往雲天上攀爬。
女子剛毅的面容被風刀一次次割破，只要穿過天門，就可以治好自己這雙斷臂，不知道是從哪裡聽來的胡言亂語，讓女子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女子每走一步，臺階上就留下一灘血漬，女子貓腰，踉蹌往上爬，搖搖晃晃，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死。她心中更是浮現出一個男子和善的面容，男子是她心意所化。她對那個男子算是癡情了，她苦澀一笑，將佩刀插進石頭臺階裡，用衣衫拴住佩刀，走一道臺階，便拔刀插刀，防止再摔下臺階。
正常人尚且不能如此堅毅，更何況她是一個斷去雙臂的女子，她咬牙堅持，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賭那個萬分之一。不是她心灰意冷，是她根本不相信斷去雙臂會再生，這世間又怎麼會有神仙，不是她不想相信，是她不敢如此斷臂去找那個男子，怕他嫌棄。
大司命道：“蕭游龍，算我對不起你。”她咬牙登上天門最後一道臺階，她看向天門上那個半人半仙冷峻面容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天門的後面什麼都沒有，是一望無際矗立的高山，這裡是全天下最高的地方。她癱坐在天門後，哀嚎大哭，她使出全身僅存的力氣在天門上像一個潑婦一樣撒潑。
她不相信世人眼中的仙界居然是這個樣子，她看向如同地宮一樣的仙宮，她來到飛昇臺往下看。她心灰意冷想要從這裡跳下去，粉身碎骨。和自己想的一樣，這世間根本就沒有神仙，守天門的天將只不過是這兜率宮弟子。
一個聲音悲涼道：“你愛那個人嗎？”她悲憤填膺道：“不愛。”聲音陷入了沉默，好久好久才道：“你爲他上山，他可知道。”她面無表情道：“不知。”聲音道：“你可求一件事，我盡力滿足。”
她看向自己的斷臂道：“我知道我的斷臂不能再生，那就求他擁有這天下最強的劍技。”聲音彷彿消失了，感覺虛無縹緲，又好像這聲音從未來過，她靜靜站在飛昇臺上閉上雙目去聽，聽風的聲音。這個聲音再次響起道：“這太難了，你還是換一個吧。”
女子苦笑道：“反正是不是天下第一，他都不會在乎。”想到男子爛泥扶不上牆，只會口舌之爭，她嘴角上揚。佛道一戰，她不後悔斷去雙臂護住他不讓他倒下，至少那一戰他還算是一個爺們，情根深種怕是今生再看不到如此璀璨的一戰。
她個子不高只有一米6多一點，加上攀爬天門，如今她看上去只有一米5多一點，她不敢去照鏡子。那個聲音知她的心意，就變幻出一枚鏡子，鏡子裡的自己如同一個巫婆一樣醜陋不堪。她控訴道：“爲什麼要給我看鏡子，爲什麼要給我看到我現在的樣子。”聲音道：“以你現在的面容去找他，去認證你真心堅持的愛情。”
她惶恐道：“我要化妝，我不想這個樣子去見他。”她有點神經兮兮問聲音道：“我看上去是不是很醜？”聲音道：“知道我爲什麼不去答應你讓他成爲天下第一的請求嗎？因爲你是實力最接近神的存在，如果他成爲天下第一，你將是他最後的敵人。”女子再次惶恐道：“那就讓他成爲天下第二。”聲音道：“你已經神志不清，好好睡一覺，醒來我送你去見他。”女子道：“我不要。”
聲音道：“我可以幫你，讓我幫你。”女子抗拒，但還是陷入夢魘，夢裡什麼都有，醒來的時候，女子被抽去一魂一魄。聲音道：“現在的你不會那麼痛苦。”女子沒有認真去聽這個聲音，如果認真去聽，女子會發現這個聲音似曾相識。兜率宮天門內，一個半佛半魔的男子偷偷窺視女子，大法師道：“蕭游龍我會讓你萬劫不復。”
失去一魂一魄的女子，醒過來看到有幾個孩童在她身邊嬉鬧，時不時有孩童往她這裡丟石子，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裡，她身上很臭，是尿的味道。一個無惡不作的惡霸將她帶到勾欄院，在和勾欄院老闆娘一番討價還價，老闆娘嫌棄她斷去雙臂，她被從哪裡撿來丟回哪裡去，被罵是糟蹋糧食的東西。她在野狼谷呆了一段時間，居然模仿野狼的叫聲。
今天她來到天山腳下，身邊是孩童圍繞她唱兒歌，時不時有石子砸過來。她不是傻，真不覺得自己傻。她遇到一個好心的男子，眉如月牙，男子看向她，緊緊抱住她，她想掙扎，她怕自己身上的味道污染這位看上去像太陽一樣溫暖的男子。她看到一個女人，女人想要帶她進店，男子讓女子起開，男子對自己道：“別怕。”男子讓下人燒水，親自給她洗澡。她輕輕道：“臭。”
男子搖搖頭，她看向盆子裡的水烏黑烏黑。男子又給她洗頭，梳頭。她對鏡子有天生的恐懼，男子哄她，她纔敢看鏡子，鏡子裡的自己好美。
男子道：“你要安心住下來。”她感覺滾燙的淚水掉在自己的臉頰上，她伸手去摸男子，安慰道：“不要哭。”她感覺自己和這男子與生俱來的親近。和男子在一起的那個女人也很喜歡她。
男子問她道：“知不知道我是誰？”
她搖搖頭，想了很久。男子自言自語道：“有一天我會離開，可是我離開了你怎麼辦？”她倔強道：“不要走。”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那麼喜歡男人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