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面上逐漸露出凝重之色，不時交換一下眼神。
如果長孫無忌轉述沒問題，那名鮮卑小卒稟報的也屬實，那這高句麗可就不簡單了……
這氣勢如虹啊簡直。
只怕……如果繼續任由這高句麗的人這麼動員下去，那麼……到時候大唐禁軍要繼續進兵，繼續去取得勝利，就會變得相當困難，越來越困難了。
畢竟不管怎麼說，這高句麗的實力本就非凡強大，一直都是中原王朝的兩大邊患的其中之一。
有道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而高句麗還不是普通駱駝，是漠北的衆多駱駝裡最壯實的那兩頭之一。
這麼壯實的一頭駱駝……大唐此番出征點了三十萬大軍，正是對這頭駱駝壯碩程度的充分尊重。
但問題是，這麼壯實的駱駝，屬實就不太好搞。首先它兵強馬壯民風彪悍，這也是大唐重視的原因，也是高句麗歷古爲患，無論隋還是唐都深受其害的原因。
而根據長孫心機審問出的東西，這高句麗還不是普通的民風彪悍，而是極爲彪悍。
楊萬春的攻心之術，簡直有點出神入化的意思了，並且……
關鍵是，李孝恭也好，李績也好，他們想了想長孫無忌所轉述的楊萬春說的那些話，還真感覺挺有道理。
“這……”
李孝恭滿臉凝重！
眉宇間都有些晦暗。
而李績則乾脆一聲長嘆，眉頭緊皺道，“按這楊萬春所說……其實的確是我等進兵，才結束了高句麗這兩年的好日子……”
當然，高句麗的人馬日子過的好不好李績不在乎，但李績在乎的是，這高句麗如果這樣動員的話，等到自己進一步帶兵行進，高句麗人將會變得異常的悍不畏死，壓力就將會變得異常之大。
這仗變得越來越難打，衆人便一下沉默下來！
這個時候，衆人也就真的意識到不簡單了，畢竟……戰爭這種事，一方面要看將帥的才華，水平段位夠不夠牛逼……比如劉邦雖是罕見的帝王之姿，但軍事水平稀鬆的很，要是運氣不好統戰不到一批真正會打仗的人，項羽的天賦之高要怎麼才能打敗？那是相當不好說的事情，畢竟劉邦混的險象環生也不是頭一回了。
而劉邦最後還是打敗了項羽，畢竟秦末時期的人心向背是個再明顯不過的事情。
而現在，高句麗這邊的人心問題就很嚴峻。
現在楊萬春這老刁毛跑路成功了，要是這貨回頭在高句麗國君授意之下，再在高句麗軍民之中大肆鼓動，到時候這戰事很明顯，就會變得相當血腥。
面對這種情況該怎麼辦，屬實就是一件十分不好說的事情。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面面相覷。誰也無法回答這個嚴峻的問題……
不過就是這個時候，李盛忽然笑了起來，
“大家這麼緊張幹嘛……這楊萬春會點政工咋啦，咱們又不是沒人搞這事。這袁天罡道長不就已經去了麼？”
李盛這麼一說，李孝恭等人愣了一愣，接着卻也紛紛精神一振。
沒錯！
袁天罡去了……
這楊萬春能說會道，但袁天罡也不是白混的好吧……
這幫人之中，雖然包括張世貴、尉遲老魔都是大老粗，但即便是大老粗那也是見慣了風風雨雨，見識最爲廣博的大老粗。
袁天罡這貨的嘴巴忽悠能力之厲害，他們算是見得多了——其實之前李二悄悄收集丹藥的事情，他們就聽說過，而李二收集的丹藥有不少都是走袁天罡這老騙子的途徑弄的……
雖然想勸諫，但丹藥這東西衆人畢竟也不懂，再說天下都太平了身爲將領還一直給自己加戲這也挺作死的，於是都作罷。現在回想起來……
之前大夥想起出戰的名義問題，最後決定派出袁天罡這貨人盡其用，還真是個好主意。
不過接着李績還是搖了搖頭，在衆將之後就屬他和李孝恭讀書最多，而李績思維又要額外活躍一些，說道，“只怕沒有這麼簡單，袁天罡雖然能忽悠一些人，但這楊萬春說的話卻難以擊破……”
“畢竟是事關生計，雖然袁道長口才便給，但鮮卑人卻只怕夠嗆會聽從於他。”
被楊萬春這麼一說。
其他人頓時都悚然而驚，因爲李績說的毫無疑問是有理的……
袁天罡固然可以去扯神神鬼鬼的忽悠人，但百姓拜鬼神畢竟都還是爲了讓鬼神保佑生計，最要緊的還是生計本身。楊萬春那些話角度十分刁鑽，鮮卑人聽了哪有不熱血沸騰的？
易地而處，李孝恭、尉遲老魔估計，要是換做自己作爲一個大唐百姓，在山河破碎的時候冒出個番僧來說鬼神之時……
自己或許也會信，但如果這個時候有人來給自己深明大義，將蘇武牧羊的典故說一遍，乃至……
乃至於直接念一遍出師表的話，那估計人人都會重新變得同仇敵愾，人人嗷嗷叫要打爆入侵之敵。
而現在……
李績的感覺就是，楊萬春對士兵所講的那段話，聽着就有一股像出師表一樣強烈的“意氣”在其中……
所謂“意氣”這種東西，在神州漢語當中有許多對應的成語，意氣風發，少年意氣……這兩個字其實就是指的意志力，只不過是非工作狀態的意志力，它通過文字表現了出來，由一代人傳給下一代人。
楊萬春這貨通不通漢文李績不知道，但他就感覺這段話裡的意氣之強烈洶涌，分毫便不亞於出師表的感覺。
如果這樣的東西真的在高句麗目前尚存的軍民當中傳播開來，那大唐的征途可就不好走了。
這就讓李績頭疼起來……
而當然，不只是說話的李績，李孝恭，尉遲老魔，張世貴……乃至長樂，也都對此感到頭疼，畢竟嗷嗷叫兩眼紅的敵人哪有迷茫渾噩的敵人好辦……
而這個時候，李盛忽然說道，“這……應該也沒什麼難的吧。這不是最基礎的意識形態鬥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