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裡最講究的不是意志勇氣這些東西，而是鐵證如山。
什麼意思呢，打贏了就是贏了，打不贏那就是打不贏。
再嘴硬的人，忽悠不了敵人的屠刀。
所以自古天下大亂，然後改朝換代的時候政治往往都比較清明，因爲靠嘴謀取權柄地位利益的人，在戰爭中往往很難活下來，即便得到了權力，也會很快變成刀下亡魂。
當然，也有李廣這種明明沒什麼軍功也能混上去的人，還有司馬遷這種超時空孝子給他封飛將軍的稱號。不過……
歷史畢竟是公平的，年輕人最崇拜的將領永遠是和兵仙韓信、戰神白起並列的衛霍和嶽鵬舉，正所謂韓柏衛霍。
而此刻淵蓋蘇文這一番話……
聽起來可以說十分的不中聽，完全就是滅自家志氣長敵人的威風。
不過金庾信畢竟也是高句麗名將，也不是第一天爲將，立刻便明白了淵蓋蘇文的意思。
唐軍，無論是用了什麼妖術邪術……
總之人家既然能阻攔三十萬大軍南下，那就是人家的功績。
你就是說出大天來，也不能靠一張嘴把唐軍說退。
金庾信沒有再多說，這一天的會議就算是這樣……草草結束了。
戰事依舊按照原計劃，十萬人執行抄掠打草谷的任務，二十萬大軍堅守本土，隨時準備支援唐軍可能存在，確切的說是極有可能存在的大股援兵。
不過既然事情這麼定調子，那就非常可怕了。
金庾信思來想去，也想不通唐軍是怎麼用那麼少的兵力，達成相當於二十萬兵力級別的防禦效能的。
這特麼的，唐軍果然……
……確實是有點像，天兵天將……
……
高句麗的分兵猛攻十分頻繁，但到了後期……
畢竟戰爭是一樁人力物力的極大消耗，淵蓋蘇文不但執掌高句麗所有軍事力量，同時也要面臨國庫的問題，時間一長，自然……
再怎麼武德豐沛的人，面對這等詭異莫測的戰場態勢也只能先縮一波再說了……
這些戰鬥，都是分別在大唐北疆發生，從頭至尾，居然就沒有出現過十萬人級別的大規模會戰。
一到三萬人級別的戰役發生過不止一次卻沒有出現大規模會戰，這簡直就是一場軍事奇觀。
不過既然這奇觀的內容是“沒有發生大會戰”，那麼在百姓眼裡……
自然也就不算什麼奇觀，只能算是邊境軍事衝突，而這在幾百年前到目前爲止都是這個世界上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而既然沒有演變成大會戰，那麼這些戰事對於百姓來說也就成了你隨便一說，我隨便一聽的水平。
不過，這只是對百姓而言……
……
另一方面，在大唐的腹地，中原大地深處。
長安城，城南大宅之中。
這一天的王景、裴寂衆人，正在伏案提筆，皺眉苦思。
伏案提筆當然是要寫點什麼，皺眉苦思，則是因爲……死活也不知道這文章要怎麼寫。
如今李二強制天下報刊拆分，所有的報社只能談論單一內容。
談山水的只能談山水，談飲食的只能談飲食！
一旦你提別的，分分鐘衙門就要上門傳喚了。
這麼一來，尋常士子當然是大力支持，畢竟若是任由大社發展兼併下去，小報社就很難生存了，有了陛下此次頒佈的“報行反壟斷敕”保護，自然也就可以放心了。
但這壓力卻就轉移到了世家大族身上。畢竟少了許多文章可寫這是個大問題，當然，世家大族都不是白混的，也不差這幾個錢。
關鍵在於這個事十分噁心，大夥誰是爲了賺錢幹這個的？那還不是爲了……
“哼！”
王景一聲爆喝，滿臉怒容。
“這李二乾的好事，搞得如今我等連文章也寫不了！”
“山水山水，狗腳山！狗腳水！這些破泥爛水有甚好寫？！”
王景也是氣壞了。
現在報社經略計劃遭遇大變，想從這個角度挖李二的牆腳，一夜之間忽然就變得千難萬難。
想在評古論今的時候摻私貨給李二上眼藥，已經屬於技術活，不太好搞了。
現在連歷史都不能談論了，一個江南報一個儒生報都只能談山水！而山水……
要在聊山水的時候夾帶私貨，那就更難了！
更不用說還有一堆專門刊載美食菜譜的報社，這特孃的就更難出手了——談論美食要怎麼暗示到李二頭上去？
王景這一聲怒罵，引的周遭幾個老夥計人人側目，衆人先是一怔，接着人人也都面露憤然之色。
王景憤怒，他們又如何不憤怒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
衆人很快，也就釋然。
裴寂嘿嘿一笑，拍了拍王景的肩膀，
“此事的確是一大憾事，說起來我等連討價還價的機會都沒用就遭逢此難……不過，王兄，如今咱們卻也未必就需要這些破玩意，嘿嘿……”
裴寂說着說着，露出一個狡黠的笑意眼神，看着王景。
而王景自然是立刻會意，他當然明白裴寂指的是什麼意思。
自古天下最大的規矩，便是王法。
而比這更大的規矩呢？
天子，兵強馬壯者爲之！
反正說來說去，高句麗的大軍也是即將南下。
他李二不讓寫文章又怎麼樣？反正要不了幾天……嘿嘿嘿嘿！
裴寂這一說，王景心情頓時也愉悅起來，一下子連搞事受挫的不悅心情也好的多了。
衆人紛紛露出瞭然之色，整個人都好似返老還童重獲新生，整張臉上都帶上了笑意。
近日大唐與高句麗交戰，這件事幾乎天下皆知，不過因爲戰事不大，關鍵是沒有發生什麼重大的會戰，因此知道歸知道，但是既然沒有大戰，那也就不值得詳細打聽。
好歹如今天下之人基本都是戰亂之中走過來的，不一定都懂戰事，但對戰事大小心中還是有譜的。
不過，天下人不關心，王景等人卻是隨時都在等待着……
北疆的消息，傳遞回來。
一場大勝或者大敗，很快就會到來。
此刻的王景十分興奮，幾乎是按捺不住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