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
咧。
黑暗中,好像有扇門開了。
噗噗。
好像有腳步聲緩緩地靠近,在漆黑的大堂裡聽得很清晰,震動着人的心。
沒人出聲,呼吸幾乎都屏住了。
腳步聲忽然停了。
眼前不遠,出現了兩個小光點,紫幽幽的,在空中一飄一蕩。
“啊?!這不就是,今晚咱們房裡的那個……”
紫光一閃!
兩張骷髏臉露了出來,瞳孔裡黑洞洞的。
咦哈哈……
嗯嗚嗚……
一個笑聲、一個哭聲,同時響起,直鑽進人的耳朵裡!
“鬼啊!”
人羣一下炸開了鍋,四散而逃。
洛羽兒單拳一握。
趙寒安靜如山。
大亂之中,兩張鬼臉突然同時大笑大哭一聲,帶着紫光,鑽入了門外的黑夜之中。
“追!”
趙寒帶着洛羽兒飛奔而出,緊隨紫光去了。
堂內又亂了好一陣,才消停下來,有些膽大的夥計點起了燭火。
火光中,侯良景似乎有些詫異:
“侯成,怎麼咱們這裡頭,真的有鬼?”
身旁,管家侯成左右看了看,表情有些神秘:
“大掌櫃,這個鬧鬼……”
……
……
夜色下,院落很大。
兩道紫光在前面飄着,趙寒帶着洛羽兒一路緊追,不一會兒,眼前出現了一片寬闊的湖面。
湖心有個水榭,夜風噓噓吹着。
兩道紫光嗖的一下,鑽進去消失了。
趙寒兩人放輕了腳步,沿着九曲小橋走到水榭門前,戳開窗紙往裡看。
屋裡有個臨水露臺,臺上擺着張鮮紅色的香案,香爐上點着紅燭高香,煙霧繚繞。
桌上還擺滿了一盤盤的肉類,冒着詭異的熱氣。
案前,站着個陰暗的背影,穿着身深色道袍。
那些紫光,還有那兩張鬼臉呢?
穿道袍的黑影。
洛羽兒忽然想起了,鬼哭峽裡的那個妖道。
香案前,那道袍背影忽然一抖。
一把人聲碎碎唸了起來,房樑上,兩個光點燁燁出現。
就是那兩道紫光!
“哥兩位好啊!”
一個大嗓門忽然響了起來,很歡樂。
那道袍背影轉過身來,笑望着房樑上的兩點紫光。
那是個年輕的道士。
五官俊秀、身材勻稱,有點呆萌的樣子,就是肚子那裡,肥肥地鼓出來了一圈。
道冠歪歪扭扭的,道袍很不合身,一把桃木劍搭在肩上,不倫不類的。
“怎麼樣怎麼樣,兄弟的點子怎麼樣?”
年輕道士道:“你倆扮鬼嚇人,我這位大法師再出場捉鬼,大賺一筆。
哎呀,我身材這麼好、腦子還靈光,真是個前面沒有、後面也沒有的人才啊,啊哈哈哈……”
他雙手叉腰大笑,肚腩都挺了出來。
“前面沒有,後面也沒有。
這是想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吧……”
洛羽兒心裡冒汗。
年輕道士笑了幾聲,又四周看了看,低聲對那兩點紫光道:
“下來就這麼弄。
你倆呢,就在這兒再叫幾聲響的,好讓外頭的人聽到。
我呢,就‘天雷滾滾,地雷昏昏’一通唸叨。
最後我再大喊一聲,‘呔你個小鬼,看本法師收不得你’,你倆再一起喊,啊啊啊啊。
這‘捉鬼’的買賣就算做成了,這袋酬金嘛……”
他拍了拍,腰間的一個錢袋:
“就真正的‘落草爲寇’啦,啊哈哈哈……”
是“落袋爲安”。
不會用成語拜託別亂用好嗎?
洛羽兒簡直了。
咕嚕嚕。
“哎喲,五臟神老人家催賬來了,先宵夜再說。”
年輕道士一拍肚子,把木劍一扔,抓起桌上的一條大羊腿就啃了起來。
洛羽兒算是都聽明白了。
這是個什麼破道士啊?
聽他這話,敢情這鬧鬼是他設了個局,是騙人的。可房樑上的兩點紫光,那兩張鬼臉,又是什麼呢?
一陣湖風颳過。
年輕道士的道冠被吹掉了,露出個光頭,頭頂上有六點和尚纔有的戒疤,手裡還抓着半條羊腿。
洛羽兒捂着嘴,強忍着笑。
年輕道士突然一轉頭,鼻子到處嗅了嗅:
“不對,這味道不對。
誰在哪兒?”
他一眼盯着,趙寒二人躲着的那個窗戶:
“門外那傢伙,給我出來。”
奇怪。
我又沒出聲,他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
洛羽兒正想動作,趙寒一把拉住她。
“不出來是吧?”
年輕道士說:“成,你們等着。兄弟,幫忙!”
他碎碎唸了幾句,房樑上,兩點紫光升騰起來!
咦哈哈……
嗯嗚嗚……
一哭一笑,怪聲大作!
紫光又化成兩個骷髏臉,往趙寒二人所在的窗戶,飄移了過來!
嘭!
趙寒一腳踢開了門,擋在洛羽兒前頭:
“土行,凝妖咒!”
三指成環,咒語念出!
半空中,一個小小的淡黃玄光光圈生出。
兩張骷髏臉一下被凝固在了光圈裡頭,動不了了。玄光裡,骷髏臉掙扎着,狂笑癲哭的聲音忽大忽小!
“除!”
趙寒的手印一收。
光圈猛然擠壓,兩張骷髏臉狂嚎一聲、紫光消散,從半空掉了下來!
趙寒一手一個抓住了。
哇。
兩個哭聲響了起來,可愛裡帶點小可憐。
原來那是兩隻小獸。
小耳朵長尾巴,像小狐狸,可臉長得又像猿猴,虎頭虎腦的很可愛。
“乖,哥哥逗你倆玩呢。”
趙寒哄了兩句,兩隻小獸瞧了瞧少年,不哭了。
洛羽兒好奇地把它們抱了過去,小獸聞了聞她的氣味,就像遇上了親人,往少女身上一個勁地蹭着。
“啊?”
對面,年輕道士嘴裡的羊肉一吐:
“狸大、狸二,咱們這麼久的感情,你倆說變心就變心了?”
“餵你,”趙寒笑看着年輕道士,“還有什麼招數,都使出來吧。”
年輕道士看看兩隻小獸,又看了看趙寒玄光燁燁的身軀,忽然把手裡的羊腿一扔:
“英雄!”
他給趙寒深深鞠了一躬:
“英雄人品好、法力高,心地善良不嘮叨,剛纔得罪了,小弟賠罪了……”
洛羽兒有點哭笑不得。
這傢伙究竟在幹什麼?
年輕道士突然一擡頭,“掌櫃的,你來了?
洛羽兒轉頭看去。
“回見吧您!”
年輕道士一溜煙地,往旁邊的小門跑去。
人影一閃。
趙寒擋在了小門前頭。
年輕道士硬生生收住了腳步,一轉身又往大門跑去。
人影又一閃,趙寒又出現在了大門前。
連續五六次來回,年輕道士都被擋住了去路,跑得他氣喘吁吁,撐着膝蓋直喘氣:
“好啦好啦……
你贏了,我不跑了還不成嗎?
哎喲我說兄弟,你到底想要怎樣,你說嘛。”
“簡單。”
趙寒又站在了他的前面:“把你這個‘鬼’抓到前面去,讓大傢伙揍兩下,再報個官,完事。”
“啊?別啊。”
年輕道士說:
“兄弟我可是個好人啊。
我就是兜裡空了,實在沒法子了,纔想着做這麼個小買賣。
這也沒傷人犯禁的,犯不着報官這麼大事兒吧?”
他看着洛羽兒,“妹子你這麼俊俏,就跟桃子似的,一定很好吃,額,很好心。
你幫忙說句好話吧?”
“你確實沒有傷人犯禁。”洛羽兒道。
“你看,美人就是明事理。”年輕道士道。
“可你騙了人家錢財。”
“你想幹什麼?!!”
年輕道士一把捂住了腰間的錢袋。
洛羽兒道:“我爹爹說過,按朝廷律令,詐騙的人要是能知悔改,把騙來的錢財歸還原主,可以從輕發落。”
“還錢?不要……”
年輕道士一個勁搖頭,錢袋越捏越緊。
“報官吧趙寒。”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