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和劉思思曾經發生過一次分歧。
是關於若曦爲什麼和老八分手後，就轉向了老四。
當時劉思思給的理由是，老八沒有放棄皇位，所以愛得不夠全心全意。
這一點並沒有說服周瑾，因爲老四也沒有放棄皇位啊，反而成了最後的贏家。
直到拍今天這一場戲的時候，周瑾好像纔有點明白了。
太陽當空，大雨傾盆而下。
劉思思跪在石板上，孤注一擲，命運未卜。
隆力奇扔掉了雨傘，一步步朝她走去。
最後站到她身後，不僅和她一起經歷風雨，還掀起披風爲她遮風擋雨。
“這漫天風雨，有一個人陪我受着，痛着，熬着……”
這誰頂得住啊。
周瑾撐着傘，站在不遠處，默默看着雨中抱着的那兩人，滿肚子不爽。
林更星在他身旁，忽然就感覺後背涼颼颼的，轉頭看了眼周瑾，發現他眼睛裡都是殺氣。
八哥演技可真好啊，這眼神我就學不來，林更星感嘆着。
鏡頭裡，若曦和老四雨中相擁，看起來浪漫得很，可劉思思卻是有苦難言。
她在這地上跪了好久了，腿也麻了，腳也快沒知覺了，渾身都被雨水澆了個遍。
雖然衣服裡面裹着塑料袋，但還是有雨水順着縫隙流進去。
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人拿着寒氣，從她頭上往腳底下灌。
整個人又冷又溼的，簡直是從頭涼到腳。
她忍不住打個寒顫，眼角餘光正好瞟見周瑾，感受到他傳過來的殺氣，這下心都涼了。
“過，下一條，”林玉蘭揣摩下場中氣氛，覺得下一條一定會很精彩。
因爲下一條就是周瑾和隆力奇的正面交鋒了。
果然，周瑾怒極反笑，眼中是洶涌的怒氣和殺意，嘴角扯起，整個人好像是即將噴發的火山。
老十三就是我送進養蜂夾道的，你能把我怎麼樣？
這一局，贏的人是我！
他隔着雨幕，肆意地挑釁隆力奇。
以前的溫潤如玉，月白風清，在這場大雨中，全都被拋開了。
現在的他，就好像一柄利劍一樣，鋒芒畢露。
他不僅要搶皇位，還要搶回他的女人！
隆力奇感受到了周瑾的挑釁，鬆開劉思思，起身一步步地向他走來。
剛開始離得遠還好，一走到近處，隆力奇就感受到周瑾的銳利了。
眼神下意識地就躲閃了一下，不敢與之對視。
就像決鬥一樣，兩人的眼神也應該交鋒着，誰先躲開，誰就輸了。
“卡，重來！”林玉蘭坐在監視器後面，看得清清楚楚。
真沒想到啊，居然會是周瑾這個小年輕，去壓制成名已久的隆力奇？
她自然不會知道，周瑾看隆力奇的時候，壓根沒把他當人看，而是當成了屠宰場裡的大白豬。
開玩笑，他當年可是縱橫屠宰場，哪個大白豬見了他不得哆嗦？
隆力奇回到原位，心裡也有些打鼓，周瑾剛剛那一眼，向刀子一樣，讓他心有餘悸。
不過他到底經驗豐富，重新調整了下情緒，重新向前走去。
只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再去和周瑾對視。
雖然少了點交鋒，但也能說得過去。
因爲老四天性陰沉，即便是對老八恨之入骨，也不願意表露絲毫。
演戲是要互相成全的，周瑾這邊殺氣騰騰的呢，你丫躲了算怎麼回事。
他總不能和空氣互飆演技吧？
於是周瑾果斷收起情緒，不再去看隆力奇，而是轉向劉思思。
雨中的劉思思就好像是一隻流浪貓一樣，可憐兮兮的，全身都溼透了，但還在硬挺着。
戲裡的若曦有個外號，叫拼命十三妹，按在劉思思身上，倒也貼切。
這姑娘天賦一般，但是確實很拼，除了能吃苦，還能完全地放開自己，進入角色。
要不是自己，就他們倆剛剛那一抱，估計小姑娘就該被拿下了。
想到這裡，周瑾就有點牙癢癢。
隆力奇一步一步地走到周瑾身旁，在倆人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雖然剛剛和周瑾的對視中，他佔了下風，但他也有自己的方法可以彌補。
怎麼說也是演過二十多年戲的人了，這點經驗還是有的，
現在周瑾的注意力都放在劉思思身上，那麼他就可以在倆人並肩的時候，側過頭，用最兇狠、最壓抑的目光將戲份全部搶回來。
然後他就發現，在他轉頭的那一瞬間，周瑾也轉頭了。
而且眼神比之剛纔，還要更加兇猛，更加冷冽。
拜託，是你陰的我，怎麼你還做出一副仇深似海的樣子來？
“哼，”隆力奇躲過眼神，怒哼一聲，拂袖而去。
林玉蘭微微嘆口氣，“下一條，繼續。”
她本來期待隆力奇能演出陰沉壓抑的感覺來，可不知道怎麼搞的，隆力奇最後的那一眼，完全破功了。
但她也沒有再喊重來。
因爲重演了也是白搭，很明顯隆力奇被周瑾徹底壓制了。
從剛開始的正面交鋒，再到後來的側面偷襲，無一不被周瑾壓制。
林玉蘭並不認爲再來一次，周瑾就會讓着他。
既然這一場戲勉強也能過，何必又要重拍呢，而且劉思思還在雨裡淋着呢。
下一條，隆力奇含怨而去，該輪到周瑾和林更星探望劉思思了。
“若曦，你怎麼敢……”林更星一馬當先，直接朝着劉思思飛奔過去。
周瑾緩緩踱步，他的影子在燈光下，好像一座大山一樣，帶過去龐大的壓力。
劉思思忍不住顫抖一下，完了，他會不會介意啊？
拍愛情戲的時候，女演員和男演員發生肢體上的接觸也是正常的。
但劉思思向來保守，拍吻戲都要借位，現在和周瑾的關係剛有了些突破，正是甜蜜的時候，自然不希望給倆人添堵。
於是心裡就有些忐忑。
比她更忐忑的是林更星。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怎麼跑八哥前面去了呢。
於是怯怯地看了周瑾一下，見他沒有注意自己，就鬆口氣，沉默着讓到一邊。
這不全是因爲劇本的設計，更多的是下意識動作。
林更星自己也莫名覺得，這一刻就該是八哥的主場。
如果他的表演經驗再豐富一點，就會明白，這種感覺就是演員的氣場。
當初周瑾拍《無人區》的時候，大boss多布傑哪怕沒有臺詞，也沒有動作，只要站在那裡，所有人都會相信，這一定是個狠角色。
原因就在於氣場。
此刻的周瑾如同絕對的王者，一言不發，就能讓隆力奇不敢與之對視，讓林更星沉默退下。
現在，整個舞臺都是他的了。
而他關心的，只有劉思思。
周瑾撐着傘，緩緩蹲下，爲劉思思遮住風雨，這一刻他的鋒芒盡斂，只剩下憐惜。
百鍊鋼化成了繞指柔。
他看着劉思思臉上的雨水，掏出手絹來，溫柔地爲劉思思擦拭着，“你身子本來就弱，就算不愛惜自己，也要顧忌下若蘭……”
劉思思本來是該躲閃一下的，但是感受到周瑾手上的溫度，她又不捨得躲開。
只好低着頭，做出一副冷漠的樣子來。
老八愛若曦嗎？當然是愛的。
他可以爲若曦撐傘，也可以爲若曦擦拭雨水，但絕不可能扔掉雨傘，陪她一起淋雨。
因爲那根本於事無補。
可是在若曦看來，爲她打傘的老八，還真就不如和她一塊淋雨的老四。
因此劉思思賭氣一樣，一言不發，只是看到周瑾的衣袍落在水裡，才伸出手去爲他拾起。
周瑾頓時就憤怒起來，一把拍掉她的手，眼睛微紅。
我都快當上太子了，你還是要跟我分手？
“回吧！”他壓抑着怒火，猛地起身道。
劉思思頓時也紅了眼睛，你打疼我了。
“八哥，你先回吧，我有些事情要問她，”林更星攔在了周瑾和劉思思之間。
周瑾背對着他，沒有回頭，緩緩道：“現在棋局正在收官，雖然略佔上風，但一着不慎滿盤皆輸的例子也不少。”
說完最後回頭看了眼劉思思，不是生氣，而是心痛。
他撐着油紙傘，在鏡頭裡慢慢走遠，背影寂寥。
這一刻，被拋棄的反而是他。
劉思思被這股氛圍感染，忍不住擡起頭，看着周瑾遠去的背影，終於流下淚來。
用兩個字形容就是，愛過。
“過，下一條！”林玉蘭大聲道，她簡直想起來鼓鼓掌了。
這一場戲，無論是隆力奇，還是劉思思，表現得都可圈可點。
可最出彩的還是周瑾。
因爲他的表演多了層次，多了情緒的變化。
從剛開始的鋒芒畢露，到後來的無限憐惜，再到最後的孤寂離去，轉變得清清楚楚，合情合理。
這說明，周瑾除了演技過關，還真的讀懂了劇本。
只是，他到底是真的進入角色，還是因爲劉思思，在玩情緒替換呢？
林玉蘭不得其解。
……
雨戲整整拍了一天，一直到很晚的時候才收了工。
劉思思拍完自己的戲份，回到酒店，換上了乾淨衣服，蜷縮在牀上裹着被子，還是直哆嗦。
“思思，來，喝點薑湯，”周瑾衝了一大杯薑湯過來，用勺子攪拌後，裡面細碎的生薑末上下飄舞。
“這個，辣嗎？我想要，加糖……”劉思思連一句整話都說不利落了。
“放心吧，這個是甜的，”周瑾坐到她身旁，一把摟過他，然後喂她喝水。
一直到一整杯薑湯下了肚，劉思思看起來纔好轉了一些，依偎在周瑾懷裡，拿臉蹭蹭他的胸膛，“你自己喝了嗎，我記得你晚上也有雨戲。”
說起來《步步驚心》還真是虐，明明就是老八下黑手，將十三送去了養蜂夾道，可到了晚上，又帶着兄弟跪在雨裡哀求康熙。
真不知道說是兄弟情深，還是腹黑到家了。
周瑾同樣被凍得要死，回來後，匆匆換身衣服就來找劉思思了。
不過他還是拿下巴摩擦下她的額頭，笑道：“我喝過了，而且我身體可好得很。”
“騙人，”劉思思明顯不信，想去握住他的手，周瑾靈巧地躲開了。
“不準躲，”劉思思鼓着腮幫子道。
“好吧，”周瑾反手握住她的手，覺得冰涼冰涼的，“你看，咱們倆差不多涼。”
“那你快去睡覺吧，都冷死了，”劉思思隔着被子推他。
“好，”周瑾抱起她放到牀上，掖好被子，摸摸她的額頭，“那我走啦，明天見。”
“等會兒……”劉思思又叫住了他。
“怎麼了？”
“今天的事情，”劉思思縮着腦袋，弱弱地問，“你會介意嗎……”
說不介意是假的，但是周瑾的想法和劉思思可不同，再次摸摸她的腦袋，“都是爲了工作嘛，我明白的。”
“嗯，”劉思思好像信了，微點下頭，然後閉上眼睛，開始睡覺了。
她是真的累壞了。
周瑾出門的時候，正好遇上夏琪，小聲道：“她睡了，你照顧好她啊。”
夏琪連連點頭，“放心吧，瑾哥。”
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周瑾洗了個熱水澡，又喝了一大杯薑湯，整個人纔算是恢復過來。
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別的男人拍親密戲份，說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不會去怪劉思思。
說白了，在他們現在這個階段，還是太弱小了，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與其糾結這個，還不如想想該怎麼早日混出頭。
周瑾坐到牀上，裹着被子，看着手機裡的一條短信，陷入思索之中。
短信是黃博發來的：五千六百萬！！！！！咱們發啦！！！！！
僅僅看這一連串的感嘆號，也知道黃博該有多興奮。
《夜店》靠着250萬的小投資，居然在十一月份，在《生化危機》和《哈利波特》的圍剿下，愣是刷下了五千六百萬的票房。
這再一次證明了寧皓的眼光之毒辣，以及徐爭判斷之準確。
目前的國產片，能在好萊塢大片下保住票房的，可能真的只有喜劇了。
周瑾同樣感到高興，卻不是那麼激動了。
他想要更多。
五千六百萬的票房，他們哥幾個估計能收回一千五百多萬，再加上即將上映的《人在囧途》，那真是要發了。
可是這幾千萬塊，在2011年，也就夠一部電影的投資，在2017年，連個三線小明星的片酬都不夠。
資本是什麼時候涌入的呢？
13年，還是14年？
在這之前，周瑾覺得自己有必要做好抗洪的準備了。
他想了很久，直到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瑾哥，思思姐她發燒了！……”夏琪慌張的聲音傳來。
嗯？
周瑾一個翻身跳下牀，急道：“我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