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陽臺門,站在陽臺上四處找。外面有路燈,陽臺上不算很黑。樊燁的衣服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他人卻不知去向。站在樓上見我爸已經走遠,我這才放心的四處叫喊:“樊燁!樊燁!你在哪兒呢?”
樓裡住的基本全是附近辦公大樓的上班族,這個時間大體上都睡了。我這麼一喊,有幾家跟着亮起了燈。鄰居都被我喊醒了,樊燁還是沒有動靜,這讓我無比的恐慌……不管發生了什麼,總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不是?
站在三樓的陽臺上,我焦急的往下眺望。眼珠子都要讓我瞪掉了,我卻連樊燁根毛都沒見到。四下看了能有五分鐘,我終於忍無可忍的大叫:“樊燁!你他媽的到底在哪兒呢!”
“我在這兒呢!”
樊燁終於聽到我的喊聲回話了,可他說話的聲音怎麼聽起來都有點悶。不過有迴音總是好的,我提着的心終於放下點了:“樊燁!你在哪兒呢?你是不是掉到樓下去了?你現在還好麼?”
隨着我的喊叫聲,周圍有更多的鄰居亮燈。我不敢再喊叫,打算回屋拿手機打給樊燁……我剛返回到客廳的位置,就聽樊燁敲門:“宋姍姍,你把門給我打開!你再不開門,我是沒勁敲了。”
“你怎麼跑門口去了?”我一打開門,樊燁的樣子嚇了我一跳,“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跟大變活人似的,明明應該在陽臺的樊燁意外的出現了門口。而半個小時前還整潔乾淨的樊燁,他現在就像是從垃圾堆裡鑽出來一般。樊燁的睡褲褲腿更是摔破了洞,撕壞的位置粘了難看的血漬。腦袋上的頭髮亂糟糟,髮絲間還夾雜了垃圾的碎屑……我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樊燁,你不會真從垃圾堆裡鑽出來的吧?”
“對。”樊燁深吸了口氣,他表情無奈至極,“我看樓上有梯子,想從梯子下去,結果梯子只能到一樓半……我聽你爸要開門到陽臺上來了,我只好跳下去了。下面都是生活垃圾,我正好掉在那堆上面。”
“哈哈……”我失控大笑。
樊燁有點惱羞成怒:“宋姍姍!”
“我不笑了,我不笑了。”實際上,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你哪裡摔傷沒有?”
樊燁滿臉的吃癟樣,他白淨的臉上蹭的很髒,看上去可憐兮兮的。樊燁抽了下鼻子,他悶聲說:“膝蓋撞破了,腳踝似乎也傷了……我看,我可能得去醫院。”
“你是瓷娃娃麼?一個大男人摔一下……”
看到樊燁愈漸委屈的臉,我有些不忍心說過分的話。想想樊燁會摔下去,多多少少是因爲我……這麼想完,我更加的不忍心。
從架子上拿毛巾遞給樊燁擦手,我輕聲說:“你能進來麼?進來把衣服換了,我帶你去醫院……你這個樣子去醫院肯定是不行的,我們會被醫院的保安當成鬧事兒家屬丟出來的。”
樊燁應該是傷的不輕,他每走一步路都皺一下眉頭。我試圖去攙扶他進屋,樊燁倒是很體貼的拒絕:“不用了宋姍姍,你剛洗完澡,給你弄髒了,那多不好意思。”
“沒事兒。”我用毛巾墊着手,“你……腳很疼麼?”
樊燁想洗完澡再去醫院,可我顧忌他腿上有傷堅持沒同意。雖然樊燁的動作不太方便,但他還是堅持自己換的衣服。樊燁的動作很慢,從十二點一直折騰到半夜一點多,我們兩個纔出門。
我累了一天,困的眼睛是又幹又澀。樊燁一瘸一拐走的慢,我跟着他直着急。我着急樊燁的病情,我同時還想早點回家睡覺……我試着問樊燁:“不如,我揹你去醫院吧?”
樊燁毫不猶豫斬釘截鐵的回了我四個字兒:“你開玩笑。”
“沒有沒有,我一點都不是開玩笑。”我已經正經的不能再正經了,“我揹着你,這樣咱倆還能快點,按照你這個速度,天亮你都到不了醫院。你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沒背過你,而且現在路上也沒什麼人……就這麼着了,你上來吧?”
我從來都沒想到樊燁能如此的小孩子氣,往路邊上一坐,樊燁說什麼也不走了:“宋姍姍,你要是覺得我耽誤你睡覺了,你可以不用管我!你回家睡你的覺,我又不是不能自己去醫院!我也不想拖累你,你回去吧!”
凌晨一點多鐘,大街上車少人也少。樊燁往路邊一坐,地上只有他自己的影子孤零零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母愛氾濫了,對樊燁耍脾氣的行爲沒有厭煩,我只是感到他很可憐……跟之前那次一樣,我挨坐在樊燁的旁邊用胳膊撞撞他:“咋了?生氣了啊?我也沒說什麼啊,你生什麼氣?”
“沒有。”
樊燁努力裝出冷酷高傲的樣子,可他裝的一點都不成功。我伸手颳了下樊燁嘟着的嘴,我總是忍不住想笑:“樊燁,你是在賣萌麼?”
“我是在賣蠢。”樊燁顯然還是在生氣。
要是一般的男人跟我這樣鬧脾氣,沒準我早轉身就走了。他有王子病,我還有姑奶奶病呢……可是一想樊燁比我小六歲,他現在又受了傷,我是怎麼都狠不下心來。遷就他點就遷就他點吧,誰讓我比他大呢?
“算我沒說還不行麼?”我跟託兒所阿姨一樣耐心,好脾氣的我自己都不敢想象,“我們抓緊看病,然後抓緊回去休息……我明天還要上班呢!住這麼近再遲到的話,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樊燁坐在地上沒有動,路燈把他英俊的俏臉照的是明暗交錯。長長的睫毛垂下,樊燁到底在想什麼我並不清楚。我偷偷的看了眼手錶,在鬧下去都快兩點了。就算我不上班,樊燁的傷口也該處理一下。
我剛打算開口勸說,我旁邊坐着的樊燁忽然自嘲的笑了。我回頭看他的時候,樊燁正好也回頭看我。眼神交匯的剎那……我的心突突的狂跳了幾下。
“宋姍姍,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好笑?”
“啥?”我可能是心跳太快,腦子供血不太好,“樊燁,你說啥呢?”
樊燁用纖長的手指摸了摸腿上受傷的位置:“我是說我啊,我怎麼會這麼好笑。你算我的什麼人?我爲什麼要在大街上跟你無理取鬧?”
呃,什麼人……我不確定的問:“我們不是朋友麼?”
樊燁沒吭聲。
認識有一段時間了,但樊燁的脾氣我一直摸不大準。有時候覺得他挺大男子主義的,有時候又覺得他很孩子氣,有時候覺得他這個人神經兮兮,有時候又覺得……他笑是爲什麼我不清楚,他沉默是爲什麼我同樣不清楚。我想着該說點什麼,可這種我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猶猶豫豫了好半天,還是樊燁主動開口:“走吧,宋姍姍,我們去醫院。”
這次樊燁沒用我扶,他強忍着腿上的疼率先走到前面。我困的要命,對樊燁的行爲我是滿頭的霧水。看着樊燁蹣跚艱難的背影,我好半天都沒想明白他是在幹嘛。像是夢囈一般,我自言自語的呢喃了一聲:“他是不是……雙重人格啊?”
樊燁是啥人格,我已經無力去考慮了。帶着樊燁去醫院,這一路上,我都覺得自己跟夢遊似的。等到接過醫生給樊燁開的藥,我如釋重負的感慨了一句:“我的天,終於能回家了。”
我和樊燁到底是怎麼回的家,我已經斷斷續續的忘了。我和樊燁互相靠着,困的迷迷糊糊的往家走。開門進屋之後我連鞋都懶得脫,直接躺牀上就睡了。
睡了沒有幾個小時,我還要起來上班。從樓下換到樓上,這也就意味着我要跟着周振坤的早間新聞時間同步。我起牀的時候樊燁還在呼呼大睡……我無比豔羨,樊燁實在是幸福。
我爸昨天晚上拿來的牛肉估計是牛脾氣比較大,肉十分的難咬。用牛肉當早飯後,我滿嘴的牙縫似乎都塞住了。眼看要遲到,我也顧不上找牙籤。匆匆忙忙的丟了個口香糖到嘴裡,我趕緊往電視臺跑。
擔心周振坤找我的麻煩,我今天從梳洗到着裝都是小心翼翼。等到了電視臺樓下看時間還來得及,我趕緊找一輛反光鏡面最亮的車開始摳牙裡塞住的牛肉。
一邊摳牙我心裡一邊惡狠狠的想,我今天一定做到完美,一點碴都不讓周振坤找我的。想如此輕易的刁難我和孫清月,他周振坤也把我倆想的太容易了。想當初我和孫清月在高中,哪有人敢得罪我們倆。我們兩個姐妹花,可是……
我想的正高興時,車窗的玻璃竟突然搖了下來。而隨着車窗的搖下,面前我張大嘴的樣子逐漸被周振坤露出的棱角分明的臉代替。我長大的嘴巴有種要脫臼感,對自己的行爲,我都已經徹底無語了。
爲什麼我就沒想到呢?整個電視臺潔癖最嚴重的就是周振坤,那他的車一定是最乾淨最亮的嘛!
“早,宋姍姍。”周振坤僵硬着臉,他禮貌的讓我十分害怕,“你需要牙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