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皇上了嗎?”風翎萱這話問得好似隨意,但又豈是隨意?
“還沒有。民女一進宮便先來拜見皇后娘娘。”鬱採珍回道。
“難爲鬱姐姐還想着本宮。”風翎萱溫和地笑。
鬱採珍淡淡地笑了笑,道:“其實民女來見皇后娘娘是有事相求。”
“哦?”風翎萱的脣角還掛着溫和的笑,心裡卻已經在冷笑,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倒是很好奇,到底是什麼事情,鬱採珍竟是不求皇甫睿淵,反而來求他。
“實不相瞞,民女這次回宮是爲忘情水而來。”鬱採珍直入主題。與風翎萱這種聰明人說話,永遠不需要拐彎抹角。只要說明這件事情對她的好處便可。
“忘情水?”風翎萱反問,“世上還有這種東西?”
鬱採珍知她不是裝假,解釋道:“這種藥水可以解一種奇毒,但是解毒後,人就會忘記心裡最愛的那個人。”
“還真是神奇。”風翎萱不禁感嘆,脣角的弧度透了悲涼,“若是真有,本宮倒是也想試試。”
“皇后娘娘向來都是永不言棄,又豈會需要忘情水。況且,若沒有奇毒在先,忘情水亦是一種毒藥。”鬱採珍回得大方得體,卻深得風翎萱的心。
即便忘情水不是毒藥,她亦不會喝。她愛皇甫睿淵,愛得甘之如飴,又豈會輕言放棄?而且,她也從來不知道什麼是放棄。特別是在這深宮裡,若是連爭都不願意爭了,便真的是沒有任何希望了。
“本宮聽都未聽過忘情水,鬱姐姐爲何找上本宮?”風翎萱的心裡大致已經清楚,鬱採珍既然找上她,這事就必然只有她能辦到。如若不然,她早就直接去找她的小師叔了。
“實不相瞞,忘情水在皇上那裡。”鬱採珍不確定風翎萱會不會幫她,她只能鋌而走險的試試了。這後宮,除了風翎萱能與皇甫睿淵鬥一鬥之外,別人根本不可能拿到皇甫睿淵不想交出來的東西。
“哦?鬱姐姐爲何不去與皇上要?”風翎萱倒是來了興致。
“民女試過,皇上並不願意交出。”鬱採珍知無不言,她並未打算騙風翎萱,這事越是坦誠,越是容易談成。風翎萱並非愚笨之人,編個謊話給她,很容易引起她的猜疑。倒不如把其中的利害關係分析清楚,讓她自己選擇。
“爲何?這東西很寶貝?”風翎萱隨口問完後,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但又覺得不對勁。若是凌無雙中了毒,皇甫睿淵又豈會看着她死也不交?
她不禁擰眉沉思,卻聽鬱採珍道:“想必皇后娘娘已經猜到,中毒的人便是無雙。”
“本宮是猜到了凌無雙,但本宮不信皇上會看着她死。”風翎萱說出心中疑問。
“皇后娘娘猜得沒錯。”鬱採珍微嘆,“若是我沒猜錯的話,皇上一定會想辦法把無雙帶回來,再給她喝下忘情水。”
鬱採珍的話一瞬間便點撥開了風翎萱心中的疑問,她不禁在心裡自嘲,她怎麼就忘記了皇甫睿淵的心思有多麼沉?
他又豈會因爲一時心疼,就讓凌無雙在拓跋颺身邊喝下忘情水呢?那豈不是將他忘得乾乾淨淨。
她忽然又想起前幾日她到處尋找那條絲線主人的事情,趕忙問:“凌無雙如今在哪裡?”
“她和睿翀在一起,如今應該是在邊關。”
風翎萱聞言,心裡卻還是不安穩,“鬱姐姐確定?”
鬱採珍被她問得心裡咯噔了下,風翎萱既然這般問,自是不太相信她的話,且事出必有因。風翎萱那樣的性格,是斷然不會沒有根據的胡亂猜測。鬱採珍尚且懂得察言觀色,風翎萱不安的神色雖然不是很明顯。鬱採珍到底還是看了出來。越是這個時候,她越是不能遲疑,她當即肯定的回:“確定。”
風翎萱滿意地笑笑,但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那股子擔憂不但沒有散去。反而更加的強烈了。她穩了穩心神,問:“鬱姐姐希望本宮如何幫忙?”
鬱採珍回:“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忘情水應該在珍寶閣。這宮裡除了皇上,和幾個珍寶閣的宮人,便只有皇后娘娘一人能進入珍寶閣。”
風翎萱略微一思量,說道:“不。忘情水不會在珍寶閣。”
“爲何?難道皇后娘娘知道忘情水的下落?”鬱採珍急切地問。
“既然珍寶閣並非只有皇上一人能進去,皇上又豈會將如此寶貝的東西放進裡邊?”風翎萱的心頭被狠狠地劃了一下,對皇甫睿淵的瞭解,從不曾讓她痛快過。
聽她這麼一說,鬱採珍才自覺糊塗。皇甫睿淵既然打定了主意不救,又豈會那麼容易讓她們得手?
“難道在皇上的身上?”鬱採珍猜測道。
“應該不會。”風翎萱搖搖頭,“皇上來這裡過夜的時候,本宮有爲皇上整理衣物,除了玉佩,並無其他東西。”
“那會在哪裡?”鬱採珍不禁苦惱。
“本宮覺得,應該還是在皇上最常出現的地方。”風翎萱頓了頓,打量了鬱採珍片刻,才又道:“若是本宮幫你,你能否保證讓凌無雙永遠不再踏進顯國一步?”
“無雙的性格倔強,對皇上有情時,尚且不願意與皇上在一起。若是她連對皇上的情誼都忘記了,又豈會與皇上這個攻打翾國的敵人在一起?”鬱採珍不答反問,卻很好地給出了答案。
風翎萱聞言笑了笑。若是不能讓皇甫睿淵忘記凌無雙,那讓凌無雙忘記皇甫睿淵,也不失爲一個辦法。
風翎萱的眼神一沉,下了決心,道:“這事本宮會放在心上。一有消息,自是會派人通知鬱姐姐。”
“民女代無雙謝皇后娘娘了。”鬱採珍說着起身,跪了下去。
風翎萱伸手將她扶起,“鬱姐姐不必多禮。”
鬱採珍順勢站起身,“民女就不多做打擾了。”
“嗯。”風翎萱點點頭,“本宮就不多留鬱姐姐了,鬱姐姐難得來宮裡一趟,有空的時候再來坐坐。”
“民女告退。”鬱採珍點點頭,轉身退了出去。
風翎萱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眼中劃過一抹了然。猜想鬱採珍這是想報復皇甫睿淵吧?既然你不愛我,我便讓你愛的女人永遠都不愛你,不能與你在一起。
大家同樣愛着一個男人,面對凌無雙時,戰線自然也就一樣了。
鬱採珍出了風翎萱的寢宮,便向御書房而去。
御書房門前,還不待她開口。門口的內侍已經一欠身,“鬱姑娘,皇上在裡邊等您。”
“嗯。”鬱採珍並不吃驚。若是她入宮,皇甫睿淵都不知道那才奇怪。
內侍放輕動作,將門緩緩推開。
“姑娘,請吧。”
御書房內一覽無餘,御案後,皇甫睿淵正埋首批閱奏摺,神態專注,彷彿並未聽到門口的聲音。
鬱採珍擡步邁了進去,在書房中間停下腳步,跪了下去,“民女見過皇上。”
皇甫睿淵彷彿仍是沒有聽見,在奏摺上行筆順暢。
鬱採珍沒有動,也未再出聲。她知道這是皇甫睿淵給她的警告。他在怪她管了不該管的閒事。
皇甫睿淵直到落下最後一筆,纔不急不慢地放下手中的毛筆,合上奏摺。擡頭看向她,“珍兒何時變得如此見外了?”
“皇上是君,民女只是一介草民,規矩不可廢。”鬱採珍回話的聲音平靜如水,就如她這會兒的心情一樣平靜。
有些事,有些人,曾以爲放下很難。如今她卻覺得放下了也就放下了。
“既然如此,那就跪着說吧。”皇甫睿淵的臉色沉霾,脣角劃過冷笑。
“民女無話可說。只想入宮來看看小師叔。”鬱採珍適當的服了軟。皇甫睿淵的性格,她大概還是摸得清楚的。
果真,皇甫睿淵的臉色略微舒緩了些,卻還是問道:“既然是來看小師叔的,緣何先去了皇后的宮裡?”
鬱採珍苦笑,她爲何會去,皇甫睿淵很清楚。但實話卻不能從她的口中說出。否則又會激怒他了。
“回皇上,小師叔是自家人,但皇后娘娘民女不敢得罪。”鬱採珍進退得當的回。她的輩分在那,叫他一聲小師叔,他又怎麼好意思一直與她計較?
“起來吧。”皇甫睿淵擺擺手,兩人之間的氣氛算是緩和了。但彼此都很清楚,鬱採珍這話,皇甫睿淵是不信的。他不過是有自信,鬱採珍就算是找到風翎萱,也拿不走忘情水。
“謝皇上。”鬱採珍剛一起身,就聽皇甫睿淵又道:“珍兒,不該管的事最好不要管。切勿傷了我們師徒之間的感情。”
鬱採珍的心一沉,果真他是不信她的。
不待鬱採珍應聲,便聽他又道:“你要找的東西是找不到的。”
鬱採珍緩緩擡起頭,剛一開口,“小師叔……”便被皇甫睿淵打斷了話,“珍兒,朕決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鬱採珍嘆了聲,連勸的機會都不肯給她了,足見皇甫睿淵志在必得的決心。可是,凌無雙是一個人,又不是一樣東西,又豈是想得到便能得到的?
“既然小師叔決定了,珍兒便不說。”鬱採珍淡然地笑笑,不說不代表會不做。
這個忙,她既然答應幫凌無雙了,就一定會做到。而且這事她爲的又豈是凌無雙一人?又何嘗不是爲了解救泥足深陷的皇甫睿淵?
她不信皇甫睿淵對凌無雙的瞭解會不如她這個局外人。不過是他自己不願意面對失去凌無雙的事實罷了。
皇甫睿淵的性格太過強勢,讓他放棄,勢必難比登天。這會兒,她忽然覺得皇甫睿淵對愛的執着方式與風翎萱是那樣的像。他們都不懂得放手和成全,一心堅持得到。她不想說這是錯的,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但她不忍看着這場糾葛越來越深,更不忍看到有一日皇甫睿淵看着凌無雙喝下忘情水……
若是凌無雙還記得皇甫睿淵,那便代表她沒愛過皇甫睿淵。若是凌無雙愛皇甫睿淵忘記了他,她必然會爲翾國、拓跋殺了皇甫睿淵。是以,不管結果如何,於皇甫睿淵而言都不會是好的結果。
風翎萱仔細思量了一下皇甫睿淵有可能放忘情水的地方,得出結果,那便是龍清宮和御書房。只有這兩個地方,別人纔不容易接近。裡邊伺候的宮人也都是皇甫睿淵自己安排的,並非皇甫瑾在位時的宮人。
想了想,她決定趁着皇甫睿淵在御書房,親自去一趟龍清宮。
翌日,風翎萱捧了兩件之前爲皇甫睿淵縫補的袍子,直奔龍清宮。
她是皇后,自是沒人會攔。更何況幫皇甫睿淵送袍子又是經常會有的事情,自然也沒有人會生疑。
內侍幫她開了門,她走進寢宮,用眼神示意鈴兒關了門,守在門外,才放心的向內室走去。一進內室,她當即放輕動作翻找起來。
她先從牀鋪開始,一層一層的被子翻找,一無所獲後,她又去找衣櫃。總之,能找的箱櫃,甚至是擺設,花瓶,她都找了一遍。結果卻一無所獲。
“難道不在這裡?”風翎萱輕聲呢喃一句,又打量了一圈寢宮。驀地,她的視線定格在牀鋪上,牀下她還沒有找過。
想到這,她快走幾步,在牀旁蹲下身,伸手去撩牀圍。
牀圍被撩開的一瞬間,風翎萱被牀下的情景驚得剛一張開嘴巴,聲音還未發出,就被一隻手緊緊地捂住嘴巴。下一瞬,她的脖子也被牀下的人掐了住。一張女人的臉漸漸地在她的眼前放大……
風翎萱在一瞬間的驚訝後,當即冷靜下來,視線若有似無的從眼前的人身上滑過。來人一身宮裝,做最普通的宮女打扮,容貌算是清秀,但眼神卻是冰冷冰冷的,透着殺氣。那是經過常年訓練而形成的逼人之氣,並不同於一時的殺念。
來人打量一番風翎萱,壓低聲音,在風翎萱的耳邊問道:“忘情水在哪裡?”
風翎萱一愣,當真想不到這人居然也是爲了忘情水而來。那她是誰派來的?鬱採珍?還是綺羅?抑或是凌無雙?
風翎萱用眼神示意她鬆開自己的嘴,不鬆開她怎麼說話?
“不想我殺你,就別大叫。”來人警告一句,才緩緩鬆開捂着她嘴巴的手,但掐在脖子上那一隻手卻略微一用力,作爲警告。
“忘情水是什麼東西?”風翎萱壓低聲音,問道。
“你不知道?”來人顯然不信風翎萱的話。
風翎萱搖了搖頭,她自是不會讓這人知道,她也在找忘情水。兩人你來我往間,風翎萱藏在袖中的手已經緩緩擡起。
“你騙我?”來人的手又是一狠,似要將風翎萱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