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這句出自古代兵法家孫子之口的話翻譯成今天通俗的語言,意思就是:打仗是關係到一個政權存亡和個人生死的大事情,必須明辨秋毫,容不得半點馬虎。自從羅夫康派餅德率四萬五千帝國一師將士屯駐在淩河城外後,許多人認爲羅夫康對金作戰的下一階段很有可能會主動出擊,挑起與金國的大戰。不光外面的人是這麼認爲,帝國一師的不少將官也在熱衷議論下一步對金作戰的行動。在費朗的四萬多金軍進駐在豐舟永龍一帶後,帝國北方軍隊與金軍在金國下區的火藥味漸濃,帝國軍隊在北方的下一步行動似乎有了些眉目,一些將官在討論着接下來帝國一師會做出什麼樣的行動。作爲北方戰區的統帥,羅夫康同樣在思考着對金軍的戰略行動。在穩固北方前線的防線後,羅夫康把消耗金軍的有生力量當作下一步跟金軍作戰的行動準則。可問題來了,該採取什麼樣的行動來消耗金軍的有生力量呢?
羅夫康心裡明白,如果不消滅金軍的有生力量,就想奪佔金國的土地,即使吞下去了,也會被迫吐出來,這一點埃西霍築壘推進的失敗就是近在眼前發生的活生生的實例。只有消滅金軍的軍事力量,才能佔領金國的領土,因此滅敵和佔地誰在前誰在後,羅夫康已然心中有數。而要想消耗金軍的有生力量,就必須要同金軍作戰,那麼羅夫康心中在思索着帝國北方軍隊該如何尋求與金軍的作戰,是引誘金軍主動出擊?還是在誘敵不成的情況下,帝國軍隊率先出擊,深入金國,尋求與金軍的決戰?金軍的將領向來是足智多謀,狡猾多疑,要想調動金軍冒然出擊,不是件容易的事;若帝國軍隊主動深入金國攻擊金軍,殲滅當面費朗的金軍,羅夫康就怕費朗的金軍及金軍的親王貝勒不會讓帝國軍隊如願以償,必會不惜一切代價地奪取戰爭的主動權,把戰鬥朝着有利於他們的方向發展。
帝國北方軍隊一旦深入金國,必然會不斷拉長大軍的供給線,給金軍創造殲滅帝國軍隊的戰機;且帝國軍隊深入金國,有可能無法保持密集推進的隊形,一旦各部銜接不緊密,出現一部突出的態勢,金軍恐不會放過這個殲滅帝軍的戰機;況且供給線拉得過長,要是被金軍切斷糧道,孤懸在外的帝國大軍又將如何面對這一不利的處境。思來想去,羅夫康認爲在沒有勝利的把握下,帝國軍隊盲目出擊存在很大的風險,“我們的敵人也在等着我們犯這樣的錯誤,以求一勞永逸地打擊重創我們,取得對我軍的勝利”。羅夫康身邊的參謀官也跟羅夫康有相近的想法,在他們的戰術推演中,得出這麼一個結論:若帝國軍隊主動深入金國,尋求與金軍作戰,需要承擔無法預知的巨大風險,且勝利的前景不明朗。
主動攻擊金軍,冒然挑起戰爭,羅夫康沒有必勝的把握,當年龐倪胄率大軍出征金國的失敗也能爲羅夫康敲響警鐘。也正是有此擔心,帝王四世明威俊不斷下文告誡羅夫康當前北方戰局以穩爲主,切不可“冒然出擊”。在事關北方全局的大事上,對於主動挑起與金軍大戰,羅夫康不敢輕舉妄動,在條件還未成熟下,羅夫康只能暫且以穩爲主,靜待時局的變化。與金軍的大規模戰事,涉及到幾十萬將士的性命,無論如何馬虎不得,這也令一向謹慎小心的羅夫康不得不慎重對待,不能急功近利,殺雞取卵,飲鳩止渴。
爲此,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羅夫康想清楚了,“在當面金軍不向我軍發動進攻的情況下,我軍絕不能率衆主動擊敵,更不能率主力大部隊深入金國,與金軍作戰。必須穩住防線,只有在有極大勝利的把握下,在不主動擊敵,不深入金國的情況下,才能發動對金軍的進攻,反擊金軍的攻擊”。
雖然羅夫康傳達給帝國一師將士當前階段對金軍奉行“敵不出擊我不擊,敵來襲我反擊”的方針準則,但是仍有一部分將官熱衷於對金軍主動出擊,希望通過攻佔金軍重鎮(安萊託布)來達到殲滅下區金軍的目的。羅夫康知道一些將官一腔熱血,總想着主動擊敵,因此羅夫康覺得有必要召開一次擴大會議,召中隊長及以上的將官開會,說明帝國一師當前對敵的方針策略:
當前我們與金軍沒有什麼戰事,各部將官在訓練自己的士兵備戰,有些將官會熱衷談論接下來我軍與金軍作戰的問題。不少將官傾向於主動出擊,想先下手爲強,冀希於在金國攻城掠地來達到消滅金軍的目的。想法也許是好的,但執行起來就困難重重。我們主動擊敵,敵人會讓我們如願以償嗎?我們深入金國,大軍的補給線會被拉長,我們越深入,補給線被拉得越長,我們給敵人留下的破綻越多,我們遭受敵人打擊的風險就越大,甚至在敵人的猛攻下出現大的傷亡。我們在沒有取勝的把握下,便不能冒然開戰,陷自己於不利。大軍進入金國作無依靠無明確目標的移動,十分危險,而若想通過攻佔敵人一重鎮來消滅金軍主力,則顯得不夠穩重。因爲我們不知道敵人對此會作何反應,在我們無法判明敵人的動向前,我們就無法評估作戰勝利成功的機率,對戰鬥勝利亦自信不足或存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這對北方目前的戰局而言,有這種傾向的行動是一種潛在的風險。總之,在敵情不明朗的時候,我們不可冒然出擊,應該靜待局勢變化。冒險不是盲目出擊,逞一時的匹夫之勇,而是在知己知彼基礎上的大膽決策。
在將士們閒暇時,羅夫康會不時召集將官,講一些軍事方面的知識,上一堂軍事教育課。針對一部分將官迷戀于軍事層面上的戰略戰術,羅夫康對他的將官們說道:
用兵打仗,指揮官率軍出戰,對敵所用的戰略戰術亦不可少,但過於把戰爭的勝負取決於戰略戰術上,則顯得有失偏頗。戰略戰術的正確使用是建立在敵我力量的對比、戰場現狀、地形條件以及時機的把控上的。在屏蔽了戰場上的客觀條件,只專注於指揮官在戰場上所採用的戰略戰術,那麼便無法獲取指導戰鬥勝利的諸多因素,甚至會起到誤導的作用。把戰略戰術奉爲金科玉律,不去觀察戰場的實際情況,殊不知戰略戰術便是從實戰中提煉出來並加以運用的。戰略戰術和戰鬥勝利的關係,就是箭和靶的關係。有些人卻在那裡“無的放矢”,亂放一通;有些人僅僅把箭拿在手裡搓來搓去,連聲贊曰:“好箭!好箭!”卻老是不願放出去。我們用戰略戰術之箭,是用去射戰鬥勝利之靶。這纔是我們在戰場上須要採用戰略戰術的目的。
羅夫康引用了一首民間傳唱的歌謠:
山上青松山下花
花笑青松不如它
狂風暴雪冰雪處
只見青松不見花
羅夫康引用這首歌謠,是想告訴在座的將官們,戰略戰術的存在價值是它的實用性:
我們在戰場上採取戰略戰術,是來使用它幫助我們打贏與敵人的戰鬥。如果戰略戰術無法用在戰場指揮將士去贏得戰鬥的勝利,只是用來看看,甚至反而促使我方將士在與敵作戰中陷入不利境地。試問無視戰場實際情況,對戰略戰術生搬硬套,紙上談兵,那戰略戰術又有何用?它就如同是一套花拳繡腿,全然無用。
在阿里斯達,羅夫康對將官們的諄諄教導,向他們輸入一些軍事理論知識,在北方處於和平的時期,把自己的軍事思想理念灌輸到將官的頭上,以便統一廣大將士的思想,爲將來應付更加艱苦的戰鬥做些準備。
在帝國的北方,處在最前線的是餅德的部隊。在費朗的金軍進駐豐舟永龍一帶後,餅德的部隊能明顯感受到敵人的威脅,餅德所部的駐紮地是帝金兩軍對峙的前沿。羅夫康在帝王四世十三年的六月、九月及帝王四世十四年的三月,分別給餅德發來指示,告訴餅德及將領對當面費朗金軍作戰的方針原則。帝王四世十三年六月,羅夫康去文給餅德、多里亞和薩富默,寫道:
金國派數萬金軍入駐豐舟、永龍一帶後,敵人對你們的威脅近在眼前。當前局勢敵不動,你們不必動,在監視敵人一舉一動之下,你們不可操之過急,惟(一)要忍耐待機,但所謂忍耐待機,並不是讓你們守株待兔式的等待,而是在誘使敵人下等待敵人的主動出擊;(二)要掌握最大兵力,打擊敵人必須集中最大兵力,用優勢兵力才能殲敵一部,反之,分兵作戰反而會給敵人找到各個擊破我軍的戰機;(三)不可過於深入敵人的後方,當然出於作戰的需要,你們可派出小部隊佯裝主力部隊深入敵人後方,但絕不能率主力大部隊深入敵人後方,這樣反而會被敵人抓住殲滅我軍的戰機。具體怎麼作戰,在你們遵循以上三點的情況下,根據實際戰況由你們全權做出具體的應對之策,在餅德的領導下,多里亞和薩富默及將領共同應對敵人在將來可能會發動的突襲,我們不遙制。
三個月後,羅夫康去文給餅德,告訴餅德“在局勢未定不明朗之時,你們對作戰的評估要至少考慮兩種以上的可能性”:
……凡行動不可只估計一種可能性,而要估計至少兩種可能性。在局勢未定不明朗之時,你們對作戰的評估要至少考慮兩種以上的可能性。例如你們要調動敵人,敵人有可能被你們調動,也有可能不被你們調動;敵人有可能大部被你們調動,也有可能小部或一部被你們調動。所以在判斷戰局的發展和走向時,你們應當多設想幾種可能性,對所有的變化都設想到,才能做到臨危不懼,在敵人來襲時冷靜觀察,靈活的指揮,挫敗敵人的進攻。
帝王四世十四年三月,周賓離世後,羅夫康想起了周賓在峽谷遭金軍伏擊並給他帶來的教訓,羅夫康去文給餅德,提醒餅德及所部將領:
前年周賓將軍在途經峽谷遭一部金軍伏擊之事仍記憶猶新,此事也充分表明,敵人的小股部隊可能會深入到我們的領地,對我軍一部發動奇襲。你們應當嚴密監視當面敵人的動向,不可疏忽大意,有一時的放鬆。殊不知敵人既然第一次這麼做了,很有可能還會來第二次。因而你們密切注視敵人的行動,應對敵人對你們發動的突襲(這種可能性很大)。但你們也不要冒然出擊,被敵人的行動迷惑。不能把打仗當作賭博,要有應付困難的勇氣,無往不勝的氣概,但不能盲目衝動,意氣用事,逞匹夫之勇。戰爭是建立在可靠的基礎上的,冒險不是盲目去試,而是在知己知彼的情況下的大膽決斷。初戰必須要謹慎待之,絕不打無把握之戰,要不戰則已,戰必勝之。
羅夫康在給餅德的去文中,諄諄告誡餅德對作戰要謹慎對待,“不能盲目衝動,意氣用事”,“絕不打無把握之戰”,“不能把打仗當作賭博”。羅夫康要求餅德及所部將領對發動戰爭須慎重考慮,蓋因用兵打仗,乃是“國之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