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一曲忠誠的讚歌(上)

三十個鎮,五萬四千戰兵憑陸路、水路對福建全省展開攻擊,如猛虎下山,勢不可擋。

這是從隆武二年臘月鄭成功焚衣起兵、是從永曆元年四月陳凱登上南澳島、是永曆二年陳凱智取潮州、是永曆五年和永曆六年鄭成功鏖戰漳泉、是去歲和今年陳凱操盤清鄭議和,是這長達七年的積累,到了今時今日的總爆發!

如此規模的大軍,自然要有鉅額的糧草以及爲大軍輔助的水師和輔兵共同參戰。陳凱這個坐鎮後方的責任巨大,不過他卻做得很是愜意,甚至是閒的發慌。

他長期負責廣東戰場,閩南這邊鄭成功早有相應的文官、武將體系。糧草轉運,主要是走水路,由水師負責;輔兵方面,原本是應該從漳泉兩府的百姓裡徵用的,不過這半年來逃入兩府的百姓實在太過巨大,鄭成功已經分配好了部隊監押,用這些百姓來充當輔兵,順帶着將他們送回家鄉。如此一來,事情都由那些文官、武將們做了,陳凱每日就是在辦公地點一坐,如果出現了意外狀況的話就作出處置,僅此而已。

陳凱在漳泉兩府,說是負責大軍轉運,還不如說是用以穩定軍心,使軍士不至擔心後路被抄。既然如此,他也樂得做好一尊大佛。

各路大軍如期奔赴各線戰場,突然發動襲擊,當即便打了清軍一個措手不及。不斷送回來的情報大多是某某鎮或某某營明軍攻陷了某一座堡寨或是縣城,如果用動畫進行演示的話,那麼在地圖上,幾條延伸出去的箭頭正在高歌猛進,將更多的行政區域染成大明的紅色。

惠安縣,後提督王秀奇統四個鎮八千戰兵從此處出發,直奔興化府城。此人是鄭成功的親信軍官,升任提督前常年管戎旗鎮,這一次大軍齊出,雖說他帶的兵力是最少的一支,但是對手卻一點兒也不弱。

循着當初鍾厝之戰時金礪進攻的路線,王秀奇統領大軍直撲興化府城。所謂興化府,就是後世的莆田市,這個府有兩個縣,西面的仙遊在木蘭溪的上游,東面的莆田縣則是府城所在,位於木蘭溪以北的延壽溪下游。另外還有平海衛城和莆禧千戶所,位於該府的東南沿海。

清軍爲了防備泉州明軍在此駐紮了包括福建提標、福建左路鎮標、福建右路鎮標以及興化城守協在內的上萬大軍,甚至兵力比福州還要雄厚幾分。

爲此,王秀奇的大軍也不管那仙遊縣城,更不說只有衛所兵駐紮,缺乏自保能力的本地衛所,大軍直指興化府城。由於清軍兵力更爲雄厚,陳凱以防萬一,又從漳州、泉州抽調了二十八星宿營中的八個營頭,加上王秀奇的八千戰兵,起碼在人數上是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優勢。

大軍就這麼撲了過去,哪知道等他們趕到時,這座府城已經是空城一座了,結果打聽一下才知道,合着是福州陷落的消息傳來,唯恐被明軍南北夾擊,這上萬的清軍竟不戰而逃,奔着延平府的方向一路狂奔,頭也不回。

原本還好好的議和着呢,哪知道竟遭到了突然襲擊,連省會都丟了,清軍自然是喪膽。更何況,這半年來動不動就要出兵鎮壓本地抗捐抗稅的百姓,清軍各部早已是疲憊不堪,自知對上明軍這等養精蓄銳多時的大軍,更是不敢有半點兒與之對抗的打算。更何況,招撫銀實行一年,個個賺得滿盆滿鉢,人一富貴了,若非有更大的富貴吊着,這等拼命的活計也就不太會願意去做了。

清軍轉進,莆田不戰而下,眼見於此,王秀奇在向陳凱報捷的同時分兵去取仙遊縣、平海衛以及莆禧千戶所,同樣是打也沒打,只要大軍抵達便可直接進駐。甚至,平海衛的衛所軍官更是在右衝鎮抵達時直接把辮子剪了,重新豎起了明軍的旗號來。

興化府摧枯拉朽般的拿下,留下了部分軍隊駐守,王秀奇便按照計劃繼續北上,收復福州府南部各縣。

福州一府爲閩江南北分割,閩江以南,是爲閩清、福清、長樂、永福四縣以及鎮東衛和萬安千戶所。這其中,閩清位於閩江沿岸,且臨近中游,距離沿海較遠,反倒是更利於從福州府城出發的軍隊前去奪取,於王秀奇所部自是可以暫且忽略不計。

如此,福清縣城,便是首當其衝!

府城淪陷的消息早已傳開了,知縣想走,奈何各處城門已經那些百姓的窩棚堵得結結實實,那些百姓得知此事,也紛紛打出了造反的旗號來。藉着招撫銀,知縣在福清一縣前前後後搜刮了價值二十幾萬兩的金銀珠寶,裝箱是早早裝好了,可是這樣的情況下又哪裡運的出去?

想要求助於綠營,奈何本地綠營較少,在如今的形勢下,想要逃出生天,最起碼也是要先到延平府,再設法前往邵武府或是建寧府以觀風色的。這對大股的清軍而言自然不成問題,沿途的盜匪、亂民也不敢輕擼虎鬚。可是他們這樣的小股綠營,只怕還沒出福州府的地界就已經被剩不下了。

官吏、綠營,在這一年的搜刮中盡皆是賺得滿盆滿鉢,一個個家當豐厚,就好像是吃胖容易,可再想動彈,卻也並非易事了。

城外的亂民越聚越多,很有破城後進來將他們生吞活剝的意思。此刻唯有死守城池,向興化府那邊的綠營主力求援,等待援軍一同逃離。可是過了幾天,援軍沒等來,倒是把明軍的先頭部隊等來了。

城頭上清軍戰戰兢兢的望着城外的明軍,未及片刻,一個騎兵衝到近前,擡手一箭便射上了城牆。

箭上有封書信,是寫給知縣和本縣綠營守備的。守備就在城上,連忙派人去請了正在家中佛堂爲守軍祈福的知縣大老爺,後者禮佛至誠,不願失了禮數,可是這般情狀,也不得不硬着頭皮趕到城南與守備一會。

“縣尊,就是這封。”

信是寫給兩個人的,守備沒有擅自打開,而是等到了知縣才一起打開看來。內容,算不上覆雜,甚至詞句都少得可憐。不過明軍想要表達的意向卻是清楚非常,二人看過後,不免的對視了一眼,可是任誰也沒有從對方的眼裡看到肯定的神采。

“這,會不會有詐啊。”

“不好說啊,畢竟現在是人家勢大。可是,現在的情況,城外都是亂民,根本不用明軍動手,只要驅趕亂民撲城,咱們也是扛不住的啊。”

明軍的要求很簡單,開城投降,如此,性命可以保全,明軍也保證不動除了糧食、土地以外的其他傢俬,並且派人護送他們離開福建。可若是敢負隅頑抗,或是猶豫不決的話,明軍破城之後,就算是天王老子來求情也沒用,只有一個殺字!

守城,兵力不足;投降,他們又不敢。這是個大問題,知縣和守備互相就這麼看着對方,可是怎麼也下不了決斷。畢竟,這是事關身家性命的大事。可是沒等一個時辰,與知縣最是親近的那個典吏就前來報告,說是城內的士紳們在串聯,似乎要有動作云云。

“等不了了,現在就派人出去與那明軍大帥商議妥當。”

商議很簡單,無條件答應明軍的要求。接下來,沒等那些士紳串聯完畢,這邊就已經開城投降了。大軍入城,知縣和守備很快也見到了這支大軍的主帥王秀奇,得知是鄭成功和陳凱感於他們早前的配合,以及開城投降的及時,是不會難爲他們的。但是,家當裡的糧食是要提供出來的,因爲城外還要大批餓得眼都綠了的百姓還要等着吃飯呢。

“這個沒問題,沒問題,罪人這就吩咐下去。”

知縣和守備很配合,王秀奇自然也不會難爲他們。大軍繼續前進,東南的鎮東衛、萬安千戶所,西北的永福縣,皆是不戰而下,直到大軍抵達長樂縣,守將竟然還是個清廷的死忠,說什麼也不肯開城投降。

“去福州,找忠振伯,陳撫軍說了,靈銃現在在福州,調過來,把城牆給本帥轟塌了!”

一路高歌猛進,福建提標都是聞風而逃,哪知道這還出了個硬釘子。王秀奇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只不過,沒等大炮運來,城內已然爆發了大亂,火勢一起,照亮了暗夜的天空。王秀奇也不知道是誰幹的,但是城內有變,這時候不攻城那才叫傻子呢。

守軍將精力都用在了鎮壓城內的暴亂了,明軍沒費太大的力氣就攻破了城池。倒是接下來,由於守軍負隅頑抗,明軍當衆將本縣的官吏、綠營盡數拉到城外,斬首示衆,一個不留。而他們的家產盡數充公,家屬則沒入官府爲奴,同樣不能倖免。

這樣的區別對待,是陳凱早前就與鄭成功商議妥當的。爲的,無非是給其他清軍做一個樣子出來——降者免死,負隅頑抗的死路一條!

王秀奇如此,攻入汀州府的黃山、攻入延平府的甘輝、攻入福寧州的黃廷以及正在殺向建寧府的鄭成功亦無不是如此。

從八月初開始,明軍在福建這個省瘋狂的攻城略地。消息傳到了臨近的浙江和江西,實在把兩省的官吏綠營驚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十一月十二,杭州孝子坊的戲園子裡,臺上唱的還是去年的《意中緣》。從順治八年開始,李漁每年出一部新戲,一連三年,年年叫好。可是到了今年,新戲始終沒有動靜,坊間已經傳着李漁江郎才盡,使得無數熱衷於此的人們扼腕不已。

在這些星星夜夜的盼着新戲的人們之中,錢塘縣的縣丞自然是個例外。他是官身,而且從當年看《憐香伴》時便與李漁結成了文字上的友人,寫作進度上李漁是沒有避着他的道理的。“謫凡,近來那《玉搔頭》寫得如何了?”

“已然七七八八了,只是還有一些不太滿意的地方。”

“那可是真的搔頭了。”

外面戲臺上的《意中緣》,縣丞已經看過好幾次了,就連縣丞的親戚也多是如此,早已提不起太大興趣了。此番休沐,心裡面惦記着新戲,就巴巴的趕了過來,得知尚在創作,他明白這文字上的事情總要精雕細琢,也不着急,乾脆就自顧自的坐了下來,與李漁閒聊了起來。

“這些天可是把我忙壞了,福建鬧成那個樣子,劉制軍、秦撫軍、溫知府,還有本縣的何知縣,都是一個頭兩個大。現在忙着調集本省綠營赴援不說,還要清理各府縣的賬目,若不是早前幾個月我忙着審案子就一日沒有休息過,現在估摸着還在衙門裡坐堂呢。”

浙閩總督劉清泰不提,浙江巡撫秦世禎和杭州知府溫啓知都是今年新上任的,接替前任的蕭啓元和祖龍。至於縣丞口中的那位何知縣,叫做何祥瑞,名字是極好的,就是運氣不太好——新任的巡撫以前曾在浙江做過官,是個巡按,屬於眼裡不揉沙子的那種事兒媽。前幾年巡按江南,就把江南的官吏折騰得不輕,後來進了大理寺,也是個不閒着的。今年四月剛剛接替了前任巡撫蕭啓元的差事,到了任,見面就要查賬,還上疏朝廷要造戰艦,防禦海疆。趕上這麼個好事功的上司,過勞死的機率要大大增加的。

不過,近來的忙碌倒是與這位巡撫沒有太大關係,實在是福建鬧得太厲害了,逼着他們不得不動起來。

據說,福建巡撫佟國器已經逃到了建寧府,劉清泰那邊調動了督標南下不說,那個喜歡灌醋的金衢馬也被折騰過去了,甚至就連尚在杭州養傷的駐防八旗也不得不再度南下。可是,福建能不能奪回來,卻還是兩說着的事情。甚至官場上已經傳聞,說是劉清泰和佟國器的招撫銀把鄭成功養得太肥了,現在再想把人家壓回去,已經不太可能了。

“這,這海寇竟如此不講信用?”

李漁一臉的震驚,末了道出了這話來,豈料那知縣卻搖了搖頭:“我看啊,這事情未必是那海寇主導的。十有八九是那個陳凱,那廝閒着沒事兒會跑杭州來把王江劫走了,還做得滴水不漏,據說平南王在他手裡也吃過幾次癟,玩出這種手段來也不新鮮。”

陳近南就是陳凱,在別的地方還少有人知曉,但是在杭州,上一任的巡撫蕭啓元打聽到王江在潮州時就已經開始懷疑了。而這份懷疑,很快就成爲了杭州官場的共識,無非是陳凱這樣的大人物緣何跑這麼遠來救一個王江還有幾分值得斟酌的地方在。

對此,李漁若有所思,旋即便是重重的點了點頭,表示了肯定態度:“這人是夠缺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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