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匪首

137 匪首

晚上和唐氏結伴去給齊老太君請安,唐氏問道:“今天瞧你臉色不太好,可是家裡有什麼事?”她中午看見蔣氏來了。

“還是爲了祖母的事。”蓉卿含糊帶過去,“大伯和父親已經上了牀,家裡的嫂嫂過來和我說一聲。”

唐氏哦一聲,道:“一路北上到永平府,也要兩個多月吧?”還好天氣冷!

兩個人說着話,身後就聽到樺大奶奶喊她們:“還想着去找你們呢,沒想到你們已經出來了。”幾個人皆是笑了起來,洵大奶奶看着蓉卿問道,“怎麼瞧着臉色有些泛白,是哪裡不舒服嗎?”

蓉卿摸摸臉,怎麼一個兩個都覺得她臉色不好看?

“別摸了。”洵大奶奶笑道,“你若是沒事,這面頰上紅瑩瑩的和水蜜桃似的,但凡心裡有點事,那點紅就沒了,只剩下白了!”

蓉卿愕然,苦笑着道:“洵嫂嫂這是在取笑我呢。”話題算是帶過去了。

幾個人就結伴接着往前走,唐氏問洵大奶奶,“一直沒有機會問您,別院那邊住的如何,守着的下人可還盡心?”

“好是好。”洵大奶奶無奈的笑道,“就是太安靜了,住個三五日還成,讓我日日住在那邊,可不得把我給急死了。”

“你就是個熱鬧的人。”樺大奶奶笑道,“還學人家附庸風雅,可不得急死你。”

唐氏也忍不住輕輕笑起來,洵大奶奶道:“您說的沒錯,我是沒那福氣享清淨的了。”說着話幾個人已經到了齊老太君房裡,朱媽媽正拿着美人捶坐在腳蹬上輕輕捶着,齊老太君歪着羅漢牀上,戴着眼鏡不知道在看什麼,見幾個人進來就招手喊來蓉卿,“正好你們來了,幫我瞧瞧。”

蓉卿走過去,發現齊老太君正在看庫房的冊子,她笑着問道:“祖母要找什麼?”齊老太君就把冊子遞給她,道,“我記得我陪嫁裡頭有個雞翅木繡春江圖的插屏,還是我孃家兄長去蘇州帶回來的,我這會兒想找出來擺在窗頭上,可怎麼也看不見。”

“這些事您讓丫頭們看就成,您上了年紀房間裡光線又暗……”話落,翻了幾頁冊子,指着上頭道,“您看看是不是這個?”

齊老太君放遠了看了半天,點頭道:“就是這個。”然後遞給朱媽媽,“你帶着婆子拿出來。”

朱媽媽應是。

齊老太君就看着幾個小輩,問道:“怎麼今兒一起來了。”樺大奶奶就笑道,“我們一起來,您也只能看得見五弟妹一個人,可憐見的我們這些昨日黃花,可不就是沒人疼的了。”

“你這個猴兒。”齊老太君呵呵的笑道,“都快當婆婆的人了,還像個沒長大的一樣。”棟哥兒眼見着也要開始說人家了。

齊老太君又看着蓉卿,問道:“翰哥兒還沒有回來?”蓉卿點頭,道,“過兩日要出門,許是衙門裡的事要準備吧。”

“可是爲了江匪的事?”洵大奶奶聽着就面露驚恐的樣子,“現在外面都傳遍了,說運河上出現一股神出鬼沒的盜匪,有來無影去無蹤的本事,還能行俠仗義,不搶百姓銀財,只劫富人之物。”一頓又道,“說的神乎其乎的,我聽着就驚出一身汗來。”

“若真有這麼厲害的人,又怎麼會去做盜匪。”齊老太君嗤笑道,“指不定是那些人自己散出來的謠言,吹噓標榜自己。”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樺大奶奶點頭道:“還是祖母一針見血,有見地。”

蓉卿卻是若有所思,如果這些話真的是那股盜匪傳出來的,那這些人確實不是簡單的角色。

“祖母。”唐氏開口道,“……四爺說等過了七七,就派人將大哥和大嫂的棺木移去祖墳……”齊老太君聽着就頷首道,“這些事你們夫妻兩個決定就成,法華寺那邊再請了人做幾場法事就成。”

唐氏,不確定的問道:“司哥兒和榮哥兒要不要去?”齊老太君就皺了皺眉,道,“榮哥兒留下吧,讓司哥兒跟去就成。”入土要長子捧土摔靈。

唐氏應是。

“棟哥兒的親事,你在外頭相看的時候,也幫司哥兒留個心,他沒了娘和老子,可婚事不能耽誤了。”齊老太君說起來眉頭微皺,“不求家世,年紀大個一兩歲也無妨,老實踏實會過日子就成。”

樺大奶奶道:“您不說我心裡也記着呢,到時候我瞧着不錯的再請您過目。”齊老太君點了點頭。

齊老太君給司哥兒說媳婦,家世相貌不談,只在人品和年紀上有要求,蓉卿垂目喝茶,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

她也是怕再娶個不省心的回來,家裡又會挑事鬧事。

幾個人又坐了一刻,連二奶奶和其它幾個妯娌,以及長輩裡的妯娌也都過來了,一衆人在房裡說了一刻的話,蓉卿跟唐氏一起辭了回去,到蓉卿院子時,唐氏道:“閔氏的事情一直沒有機會謝你,四爺心裡有事只怕也沒有想到這上頭去,辛苦你了,五弟妹。”

蓉卿笑笑,忽然想起來有好幾日沒有看見齊皓了,問道:“四哥他……還好吧?”

“還是那樣。”唐氏嘆了口氣,“不過在庶務上順手了,人確實比以前開朗一些,可回到家裡依舊是捧着書,要看不看想着心事。”一頓無奈的道,“但總比以前好點,願意和我說話。”

這就是進步啊,一步一步來齊皓總會改變的。

“不着急。”蓉卿笑道,“四哥這十幾年都是這麼過來的,您要讓他一時半會兒改了,也不是容易的事。”

唐氏理解的點點頭:“能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齊皓得封了世子,如今雖沒有在朝中當差,可光府裡的庶務也夠他忙活的了,還有她,主持中饋瑣事團團轉,兩個人坐在一起也有話說,有商有量的,別人家的夫妻也不過如此罷?!

心思轉過她又有些羨慕的看向蓉卿,齊宵的體貼疼護她看的見,那樣的感情她不敢奢望,卻也忍不住豔羨。

兩人分開,蓉卿回了房裡,青竹和紅梅正在房裡擺置衣裳,見蓉卿進來,青竹歇了手給蓉卿倒茶,蓉卿問道:“這兩日沒有看到青青,她都幹什麼了。”

“她啊。”青竹笑着道,“也不知看到誰房裡的帳子好看,說要給奶奶繡頂帳子,就天天埋頭在房裡做針線。”

青青的繡活是跟着蕉娘學的,針黹上比明蘭和青竹四個人都要好,蓉卿聽着也不禁笑了起來:“難得她有心了。”青竹把茶奉給她,笑道,“說是要趕在夏天給奶奶掛上呢。”

蓉卿抿脣輕笑,正要說話,外面聽到明蘭喊了聲:“五爺回來了。”蓉卿聽到便起身迎了出去,與齊宵迎面撞上,她笑道,“今天回來的挺早。”

“嗯。”齊宵輕聲道,“下午在宮中,出來就直接回來了。”

蓉卿服侍齊宵脫了朝服,又換上家常的道袍,洗了手臉兩個人坐在桌邊說話,青竹和紅梅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蓉卿道:“去鎮江的事定了?”

“嗯。”齊宵點頭,蓉卿就道,“那我給你收拾衣物,要走水路夜裡還是涼的很,帶兩件夾襖吧。”

齊宵按着她的手:“這些事不着急。”問道,“聽說今天五嫂了?”

蓉卿聽着情緒就落了下來,嗯了一聲,把蘇容玉的事情說了一遍:“……和柳姨娘兩個人出來幾個月了,一點消息都沒沒有。”

齊宵皺眉,問道:“十一月山東境的河面上難尋船隻,若她們只是臨時起意,她們若想順當只怕會選擇陸路,雖慢但卻不用多費周折。若是走的水路……”他眉頭擰的更緊。

一句話,點醒了蓉卿。

是啊,蘇容玉和柳姨娘若是臨時起意想要南下,那碼頭上尋找載運的船隻可就不那麼容易,即便是找到了也有跡可尋,如若未走水路,那就只能租了馬車一路下來。

如果兩種都不是,那就只有一種解釋,就是蘇容玉早有準備,又或者說,有人幫他們安排好了一切。

若是這樣,那情況比他們想的就要複雜很多了。

“你別擔心。”齊宵說着微頓,“我去找蘇珉問問,他做了什麼安排,你若是不放心,我們再派點人去找找。”齊宵明白蓉卿的擔心。

蓉卿搖了搖頭:“六姐的事有四哥還有孔家的人找着,我還是先尋到靜柳姐再說。”就把她想派孫全友去蘇州的事說了一遍,“他在百文衣庫做過事,應該認識一些人,打聽起來或許能事倍功半。”

“那成。”齊宵頷首,“你明天把此人介紹給衛進,讓他們認識一番,到時候他去了蘇州,有什麼事也知道尋人幫忙。”

蓉卿點着頭,道:“好。”又道,“那你和我說說華家的事情吧,我明天也好交代孫全友。”

齊宵皺眉想了想道:“華表姐有兩位兄長,雖都成了親,但卻沒有分家,生意也是擺在一處,華大爺管絲綢茶葉,華二爺則是瓷器藥材……二人並非一母同胞……”他大概把華家的人事說了一遍,蓉卿聽着暗暗感嘆,原以爲華家人少也簡單些……真的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華靜芝那樣的身份,寄住在孃家,確實不容易。

兩人又說了一刻,蓉卿去幫齊宵收拾帶走的衣物,齊宵見她忙着,就道:“我去看看四哥。”蓉卿嗯了一聲,齊宵就轉去了隔壁院子,齊皓在書房裡習字,見齊宵進來他眼神頓時柔和了下來,笑問道,“不是說明天要去鎮江嗎,都安排好了。”

“嗯。”齊宵在齊皓對面坐下,問道,“今日在宮中碰見汪公公,說起宮中放缺的事。”他看着齊皓,試探的問道,“我的意思,單竟接手了內務府,十三個司也有缺出,四哥若是有精力,營造司,廣儲司幾處到是合適。”

齊皓神情微頓看着齊宵,想到他這幾年事事以自己的爲先,他心裡愧疚,笑着點頭道:“好啊,這件事你幫我拿主意。”一頓問道,“只是內務府都是肥缺,我的身份和身體……聖上那邊可能走得通?”

“這你不用擔心。”齊宵鬆了一口氣,他就怕齊皓不願意走出去,“單竟那邊我先打個招呼,等我從鎮江回來,安排一起吃個飯,聖上那邊更是無事,只要你是請做的周全,於聖上而言誰主事並無區別。”

怎麼會沒有區別,齊皓心裡知道這件事若真要辦起來並不容易,京城那麼多勳貴擠破腦袋想要進去,他去年還聽說歐家的有位公子要進去,差點和單竟起了衝突,這些事他雖不出門但也多少有些耳聞,如今齊宵說起來雲淡輕鬆,不過是不想讓他有心理壓力罷了。

“好。”他笑着點頭,“我也要出去多走動走動纔是。”

齊宵看着他開朗了不少,也替他高興,頷首道:“嗯,讓王旁陪你各處走動,散心也好,交友也罷總比在家中要好。”

齊皓點頭,沉默了一刻,看着齊宵欲言又止,齊宵看着他暗暗皺了皺眉卻沒有說話,過了一刻齊皓話鋒一轉,說起旁的事情來,齊宵也沒有多問,順着他的話聊了幾句。

等他回房時,蓉卿已經將衣物都收拾好了,看着他笑道:“原是收了好幾包,但一想你出去辦事,若是帶的東西反而是拖累,就這些東西,你身邊再多帶點銀票,缺了少了再派人去買。”

齊宵看着那一小包東西,想到秦大同王彪幾人每每出門時幾大包的衣物用品,滿意的點着頭:“這些夠了。”

蓉卿輕笑,兩人梳洗後上了牀,蓉卿輕聲道:“明天就要趕路,你早些睡。”齊宵嗯了一聲,卻轉身過來面對着她,眼眸明亮含着笑意,一雙手更是很自然的順着腰身滑了進去。

蓉卿按着他的手,紅着臉咕噥道:“不行。”她現在可是孝期。

齊宵知道,手卻不拿出來,流連不已……

蓉卿無奈只得由着他去,可這樣她又沒了睡意,只得撐着頭和他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對方,過了一刻兩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齊宵拉她過來,動情的吻着她,蓉卿知道他不會胡來,就順着他的意,兩人胡鬧了一陣。

迷迷糊糊也不知什麼時候睡着,再醒過來時身邊已經沒了人,她一個激靈坐起來,喊道:“蕉娘。”齊宵一走,蕉娘就拿了針線進了門守在牀邊上看着蓉卿睡覺,她一喊蕉娘就放了針線應了一聲,掛了帳子問道,“怎麼了?”

“五爺呢,走了?”蕉娘搖着頭,道,“還沒有,像是去外院了。”

蓉卿鬆了一口氣:“您怎麼也不喊我起來。”她咕噥着下牀,蕉娘服侍她穿衣服,笑容滿面的道,“五爺叮囑了幾次說讓你多睡會兒。”

蓉卿嘟了嘴,梳洗了一下,因爲在孝期也用不上挑衣服撿珠花,吃了幾塊點心墊着就去給太夫人請安,坐了一刻齊宵過來了,齊老太君問道:“幾時走?要不要在家裡吃了午飯。”

“馬上就走。”他站在門口,視線落在蓉卿身上,齊老太君看在眼裡,頷首道,“卿丫頭去送送他吧。”一頓又道,“去和你們父親打個招呼。”

蓉卿應是,和齊宵從齊老太君院子裡出來,兩人就朝後院去,站在茅廬前頭,銀冬從裡頭迎了出來,朝兩人行了禮,齊宵沒有說話,蓉卿只好開口道:“國公爺在嗎?”

“在,在!”銀冬有些激動的要去回稟,齊宵擺擺手道,“不用了,你轉告一聲就成。”視線穿過院門和正屋的門在裡頭一轉,厭惡的皺了皺眉頭,低頭去看蓉卿,“我們走吧。”

蓉卿只能頷首,和錯愕之餘又有些失望的銀冬道:“五爺要去鎮江一些日子,過來和國公爺辭行,時間緊迫就不多停留了,請銀管事代回國公爺一聲。”

“五奶奶客氣了,一定!”銀冬躬身應是。

蓉卿跟着齊宵就朝外院走,走了一段齊宵停了下來,輕聲道:“我不在家,你若是覺得悶了就回去住幾日,我和祖母已經說過了。”

“你自己擔心自己,我在家裡什麼事都好說。”兩人說着話到了儀門,衛進牽了馬候在一側,馬的前頭還站着一個人,蓉卿看着一愣,詫異的道,“誠王爺。”就蹲身福了福。

趙鈞逸視線一轉就落在她身上,笑着道:“蘇蓉卿,好久不見!”

蓉卿愕然,看齊宵問道:“誠王爺也去?”一股江匪,出動了誠王爺和齊督都,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天子腳下出劫匪,自是不能馬虎。”齊宵還沒說話,趙鈞逸就負手踱着步子過來,上上下下一點不避諱的打量蓉卿,“怎麼好像瘦了點。”皺眉看齊宵。

齊宵眉頭皺的更緊。

蓉卿失笑,趙鈞逸似乎又恢復到以前不諳人情世故的孩子樣兒,不過這樣也挺好,她回道:“那祝王爺和五爺馬到成功。”

“那是自然。”趙鈞逸一副出門遠遊的樣子,“你就等好消息吧。”

蓉卿笑着點頭。

齊宵接了繮繩催着趙鈞逸走,回頭對蓉卿道:“這裡風大,回去吧。”蓉卿應是,朝趙鈞逸蹲了蹲,轉身回去,趙鈞逸笑着攬着齊宵的肩頭,回頭看了看蓉卿,道,“她也不是一般的大家閨秀,你把她養在內宅多可惜,要不然帶着她一起去得了。”

齊宵顧左右而言他:“你的人呢?”

“哦。”趙鈞逸收回了視線,臉上掛着的笑容也收了,聲音淡淡的,“在外面呢。”

蓉卿回到房裡剛坐下,孫全友來了,行過禮蓉卿開門見山的問道:“你離開蘇州也有幾年,若是現在讓你回去,大街小巷你可還熟悉?百文衣庫裡可還有認識的人?”

孫全友不知道蓉卿此問爲何事,就老實答道:“小人向來記性好,大街小巷但凡走過一遍都不會忘記。”一頓又道,“百文衣庫裡,大掌櫃不認識,不過認識幾個管事,五奶奶可是有什麼吩咐?”

認識幾個說的上話的管事就可以了,蓉卿就把她的打算和孫全友說了一遍:“……隨你用什麼理由,別提如今在齊府當差就成,多打聽打聽華家的事,尤其是華姑奶奶。”細細的叮囑了一遍。

“小人知道了。”孫全友點着頭道,“就是弄清楚華家姑奶奶到底出了什麼事,離家前後又發生了哪些事。”

孫全友確實很機靈,蓉卿點頭道:“就是這樣,不過你處事周全點,別讓人察覺出什麼,給自己招了禍。”

“五奶奶放心。”孫全友笑着道,“小人最擅長的就是和人打交道,您就包在小人身上吧。”

蓉卿沒有說話,蕉娘卻是臉一板就道:“你也別頂了天的吹牛,事情辦不好,回來我們奶奶好說話,我可不會饒你。你仔細掂量着,丟了你的命是小,辦好了奶奶的事是大。”

孫全友面色一凜,立刻躬身回道:“是!小人謹記奶奶和媽媽的吩咐。”

“這就好。”蓉卿頷首,對蕉娘道,“蕉娘,您拿一百兩銀票給他,取小額出來。”又對孫全友道,“要用錢的地方,也不用省着,但有一點也不準去賭,若是叫我知道了,定要報了衙門抓你進去。”

“是,是。”孫全友點頭不疊。

蕉娘拿了銀票過來,孫全友小心翼翼的放在腰帶裡,蓉卿又道:“你回去後讓張求貴和馬德福過兩日到我這裡來一趟。”又對蕉娘道,“衛進在外院,您陪着他去見見衛進。”

蕉娘應是,領着孫全友去了外院。

齊宵一走,蓉卿就覺得家裡空空的,把以前沒做完的針線拿出來,繡了一刻沒什麼心思,剛放了針線,蕉娘從外院回來,回道:“衛兄弟引薦了外院的一個姓馬的侍衛,五爺安排了他和孫全友同去蘇州。”

齊宵恐是怕孫全友一個人不得力,她頷首道:“多個人也好。”蕉娘點頭,又拿了封信出來,“上午送來的,衛兄弟一直未得空,正巧見着我就帶進來了。”

蓉卿接過來,看了看笑道:“是鮑全明的信。”她拆開來看了一遍,遞給蕉娘,“他想在登州再開一家店。”

“這是好事啊。”蕉娘看着笑道,“去年一年就有六千餘兩的利潤,加上燒鴨鋪子,近八千兩,若是再添一家店那將來可不就是……”

蓉卿也沒有想到百文衣庫能做到今天這步,她頷首道:“等眼下的事情辦完,我們在京城也開一家,離我們近也有照應。”一頓又道,“牛順河猶豫了兩年,終於鬆口收徒弟了。”

蕉娘笑着了起來:“那到時候在京城也開燒鴨鋪子,這裡的生意定會比北平還要好。”

“嗯。”蓉卿點頭道,“慢慢來吧,等找到靜芝姐再和她商量商量。”

說到華靜芝,兩個人心情又低落了下來。

過了兩日,司哥兒披麻戴孝去了法華寺,由齊樺陪同着將齊成夫婦的棺木送去了鎮江下葬,涼國公府也做了場法事撤了白幡。

二夫人讓胡媽媽來報信,說是徐夫人遞了帖子,正月二十八去永平侯府拜訪她。

太夫人去世時徐夫人曾上門隨了禮,只是當時各人都忙着,也沒有細細說話,蓉卿想了想,和胡媽媽道:“我知道了,您回去告訴母親一聲,就說那天我也回去。”

胡媽媽笑着回去報信,到了二十八那天她和齊老太君打了招呼,就帶着蕉娘幾個人回了永平侯府,到的時候徐夫人還沒有到,蓉卿和二夫人說了一聲去外院尋蘇珉。

“你怎麼回來了。”蘇珉見到她問道,“家裡沒什麼事吧?”

“您丁憂在家也沒什麼事,我回來陪您說說話。”蓉卿笑着在蘇珉對面坐下,蘇珉也被她的話逗笑,道,“你是回來打聽鎮江的事吧?”

蓉卿也不避諱,笑着點頭道:“四哥,您和我說實話,那股盜匪是什麼來路?”蘇珉微愣,蓉卿就道,“若是簡單的盜匪,聖上從兵部抽幾個人去就成了,再說鎮江也好,丹陽也罷也不是沒有人,再厲害的人總也不能有遁地逃生的本事。”

蘇珉失笑:“就是怕你胡思亂想,纔沒有告訴你。”蓉卿聽着一愣,難道是牽扯到什麼人,不方便告訴她?

“齊宵派人去查了,說是抓到了一人,那人報不出匪首的名號,但卻是像我們熟悉的一個人?”蘇珉說着微頓,就道,“柳甫你可還記得?”

蓉卿點頭:“記得,是六姐的舅舅,柳姨娘的兄長,當年在遼王身邊做幕僚。”

“嗯。沒錯。”蘇珉站起來,負手走到窗前,聲音微沉道,“柳甫當年被斬首,可他還有一子,名叫柳卿毅,當年遼王起兵他曾隨侍左右,遼王兵敗後他和鎮南王俱都下落不明,所以……”

蓉卿腦海中就浮現出那個身材消瘦,總是拿眼去看蘇容玉,話不多沉默的少年:“您的意思是,這股盜匪首領很可能是柳卿毅?!”

柳卿毅在這裡出現,那鎮南王呢?他背後的人不會就是鎮南王吧。

難怪聖上會如此重視,讓齊宵親自出馬,還外加了趙鈞逸。

“可是十分有把握是柳卿毅?”蓉卿說完,蘇珉搖頭道,“此人行蹤神秘,被抓之人也是隻是遠遠見過一次形容並不清晰,說說柳卿毅也只是我們推斷。”他神色凝重,“若真是柳卿毅,那鎮南王就很可能也在其列。”

蓉卿忽然想到一件事,她道:“那六姐會不會和柳卿毅在一起?”

蘇珉聽着一愣,問道:“怎麼說?”蓉卿也不是很確定,就把當年她看柳卿毅的感覺說了一遍,“那時候六姐一門心思要嫁孔姐夫,柳公子還從中幫了不少的忙,不過我瞧着,他看六姐的眼神卻不是單純的兄妹。”

正如她和齊宵討論的一樣,蘇容玉和柳姨娘都是內宅婦人,外頭的事情哪裡懂,即便兩人到了碼頭,想要找船載她們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更何況是兩個單身的女子……若是那盜匪真的是柳卿毅,那麼這件事就很容易辦成了。

蘇珉聽着氣息就冷了下去,拍了桌子怒道:“到是沒有想到,他們竟還有這個膽子。”

“您先彆着急。”蓉卿安慰她,“也許那個匪首不是柳卿毅或是鎮南王呢。”

蘇珉擰了眉頭沒有說話。

蓉卿開始擔心齊宵和趙鈞逸,她問道:“我也沒有聽說他們帶人在身邊,是從鎮江調兵?”

“嗯。”蘇珉回道,“與鎮江衛借調兩千兵力。”

蓉卿放了心,那些人近期才浮出水面,想必勢力不是極大,否則也不用如此低調行事。

正說着話,蘇峪來了,見蓉卿在這裡他微微一愣,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怎麼和四哥問一樣的話,說的好像我嫁出去就不該回來似的。”一頓就道,“那我現在就收拾收拾回去了。”

蘇峪白了她一眼,嗤笑了一聲不打算理她,和蘇珉說話:“……派出去的人這些日子都沒有有用的消息,我的意思,孔令宇也快到揚州,不如把他帶到府上來仔細問問。”

“我也正有這個意思。”蘇珉點頭道,“六妹出走不會無緣無故,孔令宇又支支吾吾不肯言明,其中想必是有隱情,問清楚了也好找人。”

蘇峪頷首贊同,又回頭看着坐在一邊喝着茶認真聽他們說話的蓉卿,問道:“你回來有事?”

“嗯。”蓉卿點頭,把徐夫人到訪的事說了一遍,想起來什麼來問蘇珉,“徐夫人述職的事您可知道?託的什麼人,辦的如何?”

蘇珉想了想,道:“徐夫人當年在國子監時,拜的董閣老門下,走的也是董閣老的路子。”一頓又道,“董閣老爲人固執,尋常人不願插手他的事,恰好他與馬閣老來不合,述職的事吏部一直模棱兩可,並不順利。”

馬閣老,就是馬清荷的父親,而那位董閣老就是當初齊皓入宗人府時寫摺子彈劾的倔老頭。

“原來是這樣。”蓉卿嘆氣,閻王打架小鬼遭殃。徐大人夫妻來輕車從簡,看意思也沒有想要留京的打算,一個原職留任辦起來應該不難的吧。

蘇珉不以爲然道:“這件事要辦起來也不難。”他想了想道,“你去和馬小姐說一聲,馬大人如今對這位正要出閣入王府的女兒極爲看重,徐大人述職本也不是大事,隨手辦了就成。”

蓉卿眉頭微挑,笑着道:“三哥這個主意好。”一頓看着蘇珉,“不過我去打招呼還不如請四嫂去,她和馬小姐還親近一些。”她和馬清荷之間總覺得隔着什麼,以前還好,現在更是少有來往,而聽何瑩說她與馬清荷也是如此。

反而和肖玉磬常有信來往。

“這個事你去和你四嫂說。”蘇珉語氣淡淡的,“也不是大事,你們商量吧。”

蓉卿就輕輕笑起來,想到了在北平時蕉娘給他準備的紅袖,添香……她搬家時留了她們在北平,也將個人賣身的文契給了她們,是去是留隨她們的便,巧的是,前些日子肖玉磬和她聊天,還有意無意的提了一句。

看來,蘇珉和肖玉磬的感情,遠比外表所呈現的更爲親密。

“你又傻笑什麼。”蘇峪瞧着她的頭,“沒聽到外面有人喊你?”

蓉卿捂住頭瞪了蘇峪一眼,朝外頭去看,就看見明蘭道:“”徐夫人來了,二夫人請您過去。

“哦。”蓉卿站了起來,“那我過去了,中午我在家裡吃飯!”發了話就走了。

蘇珉和蘇峪兩人輕笑。

徐夫人和大夫人正對面坐在羅漢牀,二夫人坐在下首,戴氏和蔣氏作陪,幾個人正說着話,蓉卿進去大家互相寒暄了幾句,按主次坐下。

大夫人和戴氏陪坐了一刻就告辭了。

二夫人才和徐夫人道:“上次您過來,我也沒有空招待您,一直想着給您去帖子,又怕您忙着來往應酬沒有空,就耽誤了下來。”

“該走動的正月裡也走動過了。”徐夫人笑的有些無奈,“如今我和徐大人就閒在家裡,前些日子還去夫子廟看了花燈。”

二夫人和蓉卿對視一眼,兩人都不敢去提徐大人述職的事,畢竟徐夫人沒有開口,也不知道她到底什麼意思。

“說起來我也有近十年沒有來京城了。”徐夫人笑着道,“這一次來,可算是玩了個夠本,反正我年老皮糙,就跟着徐大人後頭走,把年輕時想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還是您這樣好。”二夫人笑道,“瞧我們整日待在家裡,也不知外頭什麼樣兒,如坐井觀天似的。”

徐夫人笑笑,問蓉卿:“齊督都去鎮江剿匪了?”

“是啊,走了兩天了。”蓉卿笑着道,“還真要得虧徐大人的摺子,若不然還不會這麼早注意到。”

徐夫人擺着手:“我們也是湊巧。”一頓又道,“齊督都親自出馬,往後運河上又會太平了。”

徐夫人又坐了一刻,就提出要告辭,蓉卿和二夫人挽留了幾番,她執意要走:“徐大人還在家裡也不知吃了沒有,我不放心。”一頓有些尷尬的樣子,“來的時候帶的人少,用起來不免人手有些不夠,若是買吧,也不知要在這裡待幾天,所以只能將就點了。”

“也只能這樣了。”二夫人笑着道,“既是這樣,我讓人送您回去,順便給您帶些飯菜回去,省的再生火了。”

徐夫人一愣,笑着點頭:“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二夫人就吩咐胡媽媽去準備,和蓉卿兩人送徐夫人出門,待徐夫人離開二夫人和蓉卿低聲道:“只怕述職的事不順利,看樣子恐怕經濟上還有些困難。”

蓉卿也看出來了,到京城來打點到處都要用錢,徐大人雖不簡單但也不是貪官家財萬貫的,她想了想道:“我想想辦法。”既能支援,又不會傷了徐夫人的面子。

蓉卿又去了肖玉磬那邊,問道:“你和馬小姐還有來往嗎?”肖玉磬點了點頭,“偶爾寫封信,不過這幾個月斷了聯繫,她整日裡學規矩禮儀的,也沒什麼時間。”

“嗯。”蓉卿就沒有開口,辭了家裡的人回了涼國公府。

第二日她就去了徐夫人那邊,和前一次來有些不同,家裡多了點居家過日子的樣子,徐夫人穿的也很素淡,一件半舊的海藍色對襟水紋褙子,除了頭上一隻鎏金的簪子,別無他物。

昨天去永平侯她戴的也是這支。

“沒想到你會來,可是有什麼事?”徐夫人見到蓉卿時忍不住驚訝,蓉卿笑着道,“想來託您幫個忙。”

徐夫人洗耳恭聽的樣子:“你說。”蓉卿就拿了一疊兩千兩的銀票過來,“北平那邊的掌櫃要去濟南開分鋪,手中的能活動的銀子不夠,讓我捎點過去,可若讓人送過去旁人我又不信,就想到了您。”

徐夫人滿臉的驚訝,因爲她也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回山東,什麼時候任職文書能批覆下來。

“這……”一瞬間徐夫人反應過來,頓時紅了眼睛,握了蓉卿的手,“好孩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剛成家我不能給你添麻煩。”

蓉卿笑着搖頭:“當年若非您和徐大人,我也不會有今日……述職的事我不敢和您承諾,畢竟是朝堂的事,您耐心等等,五爺回來我且問問他的意思,若是能幫的上自是不遺餘力,若是幫不上,我們就一起想想辦法。”

蓉卿說的很實在,齊宵是武官,吏部的事她不知道齊宵能不能使上力,連蘇珉都沒有開口,她只能保守的說這些話。

徐夫人噙着熱淚:“謝謝!”

蓉卿笑着搖頭。

過了二月二,運河那邊就有消息傳了回來,說是齊宵和趙鈞逸在丹陽附近找到了江匪的老巢,兩邊人馬在運河上打了一戰,二月初八就傳了捷報回來,江匪的頭目以及所有部衆總共二十三人,悉數落網。

而在報上來的二十三人名諱中,有兩名女子的名字赫然在上。

蓉卿隔着屏風,看着來報信的張僉事,問道:“齊督都還說什麼?”

“沒有了。”他是齊宵左軍都督銜下的得力下屬,“只讓屬下將信帶給夫人,五日後王爺和督都就會回京。”

蓉卿嗯了一聲,讓衛進請張僉事去吃飯:“……好好招待。”衛進應是,陪着張僉事出去。

蓉卿打開了信,上頭簡單了兩句話:“六姐和柳姨娘已找到,人安好無事,旁事待我回府後再議,不要胡思亂想。”

蓉卿皺了眉頭,長長的嘆了口氣。

找到蘇容玉,怎麼找到的,她爲什麼和江匪在一起,是被迫還是自願,是私奔還是……那個人是鎮南王還是柳卿毅戰報裡沒有傳出來,她也不敢確定……

但不管是誰,蘇容玉在裡面待了那麼久,要怎麼解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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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改錯別字…明天早上起來改…包涵包涵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