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1-7 1:23:31 本章字數:6390
（一）
青華這才捨得將視線往衆人身上一掃而過。睍蓴璩浪在看見習慣掛着溫和的笑的紫微大帝時，稍顯錯愕：“紫微君竟也來了。”
紫微大帝清了清喉嚨，道：“我小徒兒性子倔，這回又與青華君出了如此大的事情，我不來看看說不過去。”他擡手指了指青華懷裡的羲和，再指了指青華染血的衣袍，春風不減，“青華君去找茹亦估計沒少吃苦頭，看青華君這一身行頭就知道。”
青華很沉穩，道：“勞紫微君記掛，我無礙。”看向羲和時，神情萬分溫柔，“她也無礙。”
細心的人將青華的一舉一動都看進眼裡，總覺得，此行青華回來以後整個人委實是發生了較大的改變。雖然不知道在羲和的大千世界裡他們究竟遇到了什麼經歷了什麼，但這已經算是一個好兆頭榛。
連紫微也眯了眯眼拿幾分審視的意味打量青華，不着痕跡道：“你們安然回來了就好。不過依我看，青華君不若就將茹亦就在荒海這邊，有人好照料。倘若青華君將茹亦帶回東極，不一定能好好照顧。唔，東極不是還有人日日伸長了脖子等着青華君回去麼？”有關梓穆這件事，紫微倒不敷衍，自然也容不得青華敷衍。事情沒有處理好之前就將羲和帶去東極讓羲和見了難過，豈非是好不容易眼看着要雲開月明瞭又憑空添上一層堵？紫微面色溫和帶着笑，但說出的話卻絲毫不如他人這樣溫柔，他繼續道，“東極那個小姑娘，我去東極見過了，資質十分一般，長得十二分一般，但就是執着過頭有些迷失，青華君不讓她好好清醒一番恐她不會輕易回頭，若讓她徹底清醒了也有可能再也回不了頭，因而此事委實是有些棘手。但再棘手也請青華君切記，不可讓茹亦受了委屈。”說着紫微帝君對青華抱有莫大的信心，“不過我十四分地相信青華君，尚未有什麼事能難住青華君，這件事說複雜不太複雜，定然也難不住青華君。茹亦暫且就留在荒海，等青華君那頭處理好了再回來接茹亦。”
青華語氣不溫不火，但還是暗含着威嚴。他也是在場所有人裡最有資格又最合適與青華說這樣的話的人。青華不得不給他這個面子，且確實是這麼一回事，現在就帶羲和回東極了，可能會讓羲和受委屈讓羲和難過。他定然是捨不得的。
遂最終在玉羨的領路下，青華抱着羲和回了龍族的龍宮，去到平素羲和居住的園子，將羲和放在牀榻上益。
（二）
這也是青華第一次進羲和居住的地方，園子很素淨清幽，上方有陽光透過海水暖暖地照射進來，十分溫暖明亮。園子裡有幾株大樹，大樹下無一例外有一架鞦韆；中央有一方池塘，池塘裡生長着海藻，幾尾魚兒悠閒地晃過。園子四周，則有條不紊地擺放着許多盆栽。往日羲和一有空便會拎着水壺給這些盆栽澆澆水。盆栽裡養的花草也無一例外是三界裡數一數二名貴的。時有仙家從四面八方進獻這類植物，羲和挑了看得順眼的便會養在這裡。
東極來迎的是青華的大弟子素墨，素墨很守本份和禮數，從荒海深處跟過來只跟到了羲和的園子外面就止住，然後安靜地在園子外面守着。龍族長老亦是沒有進去，各自隱沒，天帝火夕則被流錦與雲燼這對母子磨得無法，被拖拉着進去，和紫微一起等候在園子裡。
玉羨十分體貼入微，在青華將羲和放下以後凝視着羲和的睡顏，他便去將房間的窗打開，讓陽光和新鮮的空氣流進來。羲和的房間一塵不染，平素玉羨除了在荒海深處守着羲和以外，每日都會來親自打掃一遍。
青華沒在羲和牀邊坐多久，手指捋順了羲和的發，在羲和額上吻了一記，道：“羲和，你等着我，我會來接你。”
說罷也不耽擱，青華起身便走出了房間。英挺無雙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淡淡的光線鍍了他一身，白袍上面緋豔的血色平添幾分妖嬈，長髮在陽光下散發着幽紫的暗芒，絲絲凌亂。
此時，紫微君與流錦一家子正於園子裡等候，雲燼趴在火夕背上見到如斯模樣的青華，眼睛都直了，十分憧憬道：“簡直、簡直太有男人味了！”
流錦抽了抽麪皮，語重心長道：“這種高難度的耍帥，你萬不可跟你師父學。輕則貧血，重則傷殘。”
火夕難得插了一句：“你阿孃說得對。”
雲燼卻十分心潮澎湃：“等有朝一日我遇上了我喜歡的女孩子，流點血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談戀愛就是要有這種覺悟啊！”
流錦翻了翻眼皮送給雲燼一隻大白眼，道：“你纔多大點。”
一旁的紫微頗爲愜意，自己坐在樹下的石桌邊，信手去調戲一盞羲和養的盆栽，約摸是那盆栽有些靈性經不住紫微的調戲害羞得緊，沒幾下就合攏了花葉拒絕紫微再調戲，偏生紫微見狀調戲的興致更加濃厚。聽聞流錦一家的談話，他閒適地笑道：“小殿下能有如此覺悟，將來你喜歡的女孩子應該會幸福。”
雲燼也聽得出來紫微一席話帶着誇獎的成分，不由得靦腆地扭着手指頭道：“紫微叔叔說話真實在！”
（三）
紫微聞言突然笑得像只狐狸：“不如更實在一些，你來給我當徒弟。”
雲燼看了一眼門口走廊上的青華，努嘴道：“紫微叔叔這樣挖牆角可不好。”
青華擡步走下回廊的臺階，來到流錦與火夕的身邊，答謝道：“我不在的時候多謝天帝與天后娘娘幫我照料着東極。這些時日我不在這裡也要勞煩天后娘娘多陪陪羲和。”
流錦擺手，不客氣道：“你不說我陪阿姊也是應當的，青華帝君還是早早回去處理相關事物罷，不然讓阿姊難過了我也不會再原諒你的。這是最後一次。”
“一定，我不會再捨得讓她難過。”青華道，“只是，希望天后娘娘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羲和。”紫微溫溫笑道：“青華君，你不在的時日裡我也時常往東極走動相當於幫你照料了。你謝天后娘娘卻不謝我，難免我不會一時心血來潮就容易說漏嘴。”
青華頓了一頓，看向紫微，與紫微的和顏悅色相比他就顯得有些面無表情。青華也不吝嗇，道：“謝紫微君幫忙照料了。”
雲燼適時地扮着手指頭糯糯又大方道：“雖然說我也有幫忙師父照料東極，也有幫忙照顧姑姑，還有可能也會一不小心鬆口跟姑姑說了不該說的，但師父畢竟是師父，就不用感謝我這個做徒弟的了。”
青華捏了捏雲燼的小臉，滑滑嫩嫩的手感甚好。青華眉間難禁浮起一抹和藹之色，道：“等回頭師父教你仙界數一數二厲害的仙決，讓你早日出師算是獎勵。”
雲燼一聽，喜出望外：“我就知道師父是一個很好的師父！”
青華對着火夕點頭示意告辭，火夕勾了勾嘴角微微一笑，道：“帝君請自便。”
青華走出了羲和的園子，外面素墨已經等候多時，上前來恭敬作揖道：“恭迎師父無恙歸來。”
青華淡淡看了素墨一眼，道：“東極如何？”
素墨道：“一切泰然。”
廣袖一拂，輕輕自素墨眼前滑過，青華人就已經走在素墨前面，道：“走罷，回東極。”
青華走後，園子裡紫微不經常與火夕相聚，但對火夕這個後輩天帝又有諸多欣賞，今日難得有機會又有現成的地兒，便欲去小聚一番，喝點茶聊聊三界裡的瑣事。流錦自然是圓滑得緊，連忙讓玉羨引着他二人找地方小聚去了。如此便沒有人打擾她與她阿姊了。
等該走的人都走了，流錦滿意地咧咧嘴，準備進屋去看羲和。可這一側頭，卻突然發現還有一隻小糯米糰子沒有走，一大一小面面相覷。
雲燼撓撓屁股，糯糯道：“阿孃，我們快進去看姑姑呀～～～”
流錦悶了悶，道：“你不是在你阿爹背上麼下來做什麼？怎麼不去和阿爹一起陪你紫微叔叔聊天呢？”
（四）
雲燼理所應當道：“雖然男人們的聊天很有意思，可人家還是小孩子啊，去湊什麼熱鬧？姑姑剛好過來還沒清醒，我更加是不能離她而去了，不然多沒義氣！”說着就挺着小腰桿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羲和的房間去，只是進去的時候險些被門檻絆了一跤，幸虧只踉蹌了兩下沒有摔到地上去。
流錦在後面趕緊跟了上去，冷笑一聲道：“這個時候你又將自己當小孩子了，你這個年紀性格真分裂。”她唯恐慢一步就搶不到好位置坐着等羲和睡醒。
後來流錦與雲燼齊齊趴在羲和的牀前守着羲和。細細一端詳羲和，才覺得雖是羲和依舊光鮮靚麗，裙裳華貴一點褶皺都沒有，膚色瑩白剔透，嘴脣紅潤雙目緊闔睡得沉穩，額間的龍族印記尊華無度，但就是清減了不少，下巴都尖細了。流錦拿起羲和的手，捏了捏就更加心疼起來，傷愁地與雲燼道：“兒子，你有沒有覺得你姑姑越睡越瘦了，你看她手上腕子上都沒有肉了。”
雲燼爬到羲和的牀榻裡側，拉起羲和的另一隻手像模像樣地捏了捏，道：“真的是沒有肉了，還有些撂手了。噯真是不知道師父是怎麼照顧姑姑的，怎麼忍心看着姑姑長瘦呢。”
流錦驚奇道：“像你師父那種人，還會照顧別人？”會纔怪了！
前前後後，流錦委實覺得羲和不應該一睡睡這麼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醒過來。雲燼與她一起守着羲和，都有些打盹兒了。
眼看着窗外的陽光變成了暖暖的丹金色，該是天色已近黃昏了。與其這樣坐着，不如去找些事情來做。於是流錦便依照在東極時照顧羲和的光景，吩咐好雲燼看好羲和以後，出門去端了一盆清水進來，清水裡浸泡着一條白毛巾。
流錦將水盆放在一邊，然後拿白色的溼毛巾給羲和擦臉擦手。雲燼一見狀，立馬也變得積極了起來，連忙從懷裡抽出自己的小手帕爬下牀，打溼了水也給羲和擦了起來。
一大一小，一人擦一邊臉一人擦一隻手。
說實在的，流錦有時候不怎麼滿意雲燼這個樣子，連照顧阿姊雲燼都要跟她搶，想着一年到頭也沒幾次寶貴的機會能這樣照顧阿姊，流錦心裡就更加不順暢了，看着雲燼認真的小模樣，努嘴道：“我覺得你是男人不應該做這些，這樣顯得你很囉嗦。將來不會討女孩子的喜歡。”
“是嘛？”雲燼老成地睨了流錦一眼，頗有些翻白眼的意味，道，“可是在家的時候阿爹不是常常這樣對阿孃你做這些嗎？爲什麼阿孃你卻喜歡得緊？”
流錦頹然：“……當我沒說。”
（五）
等做好這些以後，雲燼很主動地將一盆水端出了房間去。只是他人有些小，盆又有些重，趔趔趞趞的模樣十分可憐又可愛，但他堅持不要流錦幫忙，覺得流錦端水他去倒水，這樣才能顯現出在照顧羲和這方面的公平。
於是流錦總算纔有機會拉着羲和的手單獨說些話。說的也不是什麼秘密，都是些女子們的體己話。她將羲和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裡，柔和地笑道：“阿姊，等了這麼多年，你總算要等出一個結果了。我真的很爲你感到高興。要有了這一段感情，你纔會完滿。青華帝君那個人嘛，我接觸了幾回，起初覺得有些不滿意，他不夠關心你愛護你，但終歸是你自己心尖上的人，別人插不上什麼嘴也插不上什麼手。”頓了頓，手摩挲着羲和的，蘊含着無限的情意，“這回他親自將你帶回來，似乎有些辛苦的樣子。但那是他應該做的，你都爲他做了許多事爲他躺了這麼久，他若不做點兒什麼我都覺得氣人了。阿姊，我看出來了，青華帝君那個人很喜歡你，他要是還不喜歡也就值不得你爲他如此了。等你醒來了以後，你就能過得開心，能夠得到幸福。他要是敢再欺負你，我就幫你弄他。”
話一出口，感受到羲和的手動了動，隨即漸漸握住了流錦的手，但整個人就是沒有意識似乎也沒有醒來的徵兆。這已經足以讓流錦興奮了，一興奮眼圈就紅了起來，反握住羲和的手，道：“阿姊阿姊，你快醒來。我們像從前那樣，這回火夕答應了我，我可以在荒海陪你很久很久。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玩耍啊。”沒多久，流錦在屋裡就聽見了外面園子裡的談話聲。那是雲燼去倒水回來以後碰到了小聚完畢歸來的火夕與紫薇。
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流錦輕車熟路地在羲和的房間了摸索了幾下，點起了一盞燈。並點了一些羲和平素習慣用的燃香，給羲和掖好被角。流錦做事難得如此認真，全然沒聽見外面的談話內容。
外面火夕在問雲燼：“你阿孃還在裡面嗎？”
雲燼糯糯道：“阿孃很緊張姑姑，寸步不離地照顧着。”說着就嘆了一口氣，有些寂寞道，“阿孃還從來沒這樣照顧阿爹你呢。阿爹你覺得在阿孃的心裡，是你比較重要還是姑姑比較重要？”
紫微輕笑出聲，道：“小殿下你問這個問題有什麼意義呢？哪個教你這樣腹黑的？”
適時火夕安靜地手指捻出一團火，在園子裡生起火來。微微的火光映照在火夕的麪皮上，形容十分柔美。他意味不分明道：“這個我也沒主意，你去問問你阿孃就知道了。”
（六）
雲燼伸手去烤火，乖順地沒有再多說多錯。他阿爹的脾氣，這麼多年來雲燼是摸清楚了，往往怒與不怒之間，就是這樣淡淡的意味不分明的神色。他問：“阿爹，我們今晚吃什麼呀？我很久沒有吃螃蟹了，今晚可以烤螃蟹嗎？”
玉羨着實是來得好又來得巧，雲燼將將這樣一問，他就拎着一串荒海里獨有的肥碩的幾隻螃蟹和幾尾魚兒進來，恭敬道：“天帝陛下，帝君，正廳那邊已然備好了晚膳，還請大家去那邊用晚膳。”說着就將螃蟹和魚兒放下，十分周到道，“這些留着給小殿下當夜宵。”他跟了羲和這麼久，自然也曉得常來荒海的雲燼有這麼些愛好。
只是出門在外，紫微與火夕同樣都不是太講究的人。火夕擡眼看着玉羨，一點天帝的架子都不擺，溫和道：“你不必客氣，隨便一些就好。”
玉羨一絲不苟道：“天帝和帝君還有天后娘娘小殿下，是我龍族的貴客。玉羨代君上招呼好大家是玉羨的分內之事，怎可隨便。”
流錦站在門口聽見玉羨的話，有時候覺得玉羨這個人實在太較真，也不怪每每羲和一提及玉羨時總有些頭疼，但這也是他獨有的特點。流錦道：“玉羨你不用太麻煩了，正廳離這裡有些距離，這走去吃頓飯再走回來委實太麻煩。”說着她就走過來，隨雲燼一起蹲下，撥了撥地上的螃蟹與魚兒，滿意道，“這些東西，你帶來得正好，我已經很久沒吃烤螃蟹和烤魚了，不如今晚就吃這些罷。”流錦拿亮晶晶的眸子看着火夕，咂巴了下嘴徵求火夕的意見，“火夕你覺得怎麼樣？”
雲燼亦是咂巴了下嘴，拿同樣亮晶晶的眸子，神色與流錦無異，眼巴巴地望着火夕，道：“我覺得甚好，阿爹你覺得怎麼樣？”
火夕有些受不住一大一小雙雙拿那樣的眼神望着自己，這種時候往往他是有求必應的。但面子上還是要做，遂悶咳嗽了兩下，徵求紫微的意見：“帝君認爲如何？”
紫微十分理解火夕，有流錦那樣一對母子，也難怪火夕會忍不住寵着疼着。紫微便善解人意道：“在北極少有食這些東西，眼下試一試也覺得新鮮。”
於是最終大家一致決定不去正廳吃晚膳了，就在羲和的園子裡將就着烤魚烤螃蟹。流錦讓玉羨也不要走，跟着坐下來一起烤。
當晚火夕自然是當了一回食神，發揮他在烤肉這方面的天賦，給大家烤了螃蟹又烤了魚。他的手藝自然是了得，能讓紫微帝君吃得讚不絕口。說是戒了許多年的五穀雜糧，而今又被火夕的烤魚烤螃蟹給激起了食慾。
玉羨很動禮數也很知分寸，能得到天帝烤的肉吃，怕是要折煞他了。因而他吃得很感激也很細緻。
流錦與雲燼就不用提了，一人一個狼吞虎嚥，像是許久沒吃到這麼一頓烤肉了一般十分歡暢。其間火夕害怕這對母子會被烤魚的魚刺給噎住，也還細心地挑了魚刺纔敢給流錦與雲燼食用。
等一行人吃飽了之後，該散的也就散了。紫微君看似頗爲滿足，笑得春風盪漾，臨走之前還不忘答謝火夕：“多謝天帝的好手藝，今日讓我大飽口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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