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銃兵退後,弓箭手卻沒有停止下來,他們在空心方陣中間,不斷的仰天攢射。
受限於郭老頭的匠工坊生產的火銃數量極爲不足,已經兩個多月了,也只生產出一百把不到的數量。遠程壓制力量的不足,讓李徵也只能通過弓箭手配合的方式進行壓制。
這些弓箭手是不受距離限制的,而且如今流寇各個方面涌來,只要保持一定的角度,隨便射出一箭都能命中某個目標!
“放箭!”
急步衝前的流民軍中響起號令聲,片刻之間百多隻雜亂的箭矢便從流民軍中升騰而起。
這些箭矢的準確性極差,而且力度也不足。明顯是沒有經過長時間訓練的臨時弓箭手,對於潞州軍的傷害極爲有限,只寥寥十數人被弓箭命中。
但潞州軍沒有什麼鎧甲的弱點也直接暴露了出來,除了前排披了皮甲的銳士外,後兩排的士兵大多隻是一件破舊的鴛鴦戰袍,對於弓箭的防禦性十分低下。
就算這種程度的箭矢,也讓潞州軍七八人悶哼一聲,倒地失去了戰鬥力。
這種傷害根本無法支援潞州軍的士氣,後面的士兵立即踏步向前補上空位,這幾人立即被後排的士兵拉入方陣之中的空心處。
幾個醫療兵也快速迎了上來,開始包紮救治。整個過程流利順暢,潞州軍的隊形更是絲毫未損。
“長槍兵!攻擊!”
在這一瞬間,後面終於傳來了響亮的號角聲。
“殺!”
長槍兵們再一次怒吼迴應,手中的長槍隨聲而出。
“殺狗官兵……啊!”
密集的人羣終於撞上了列陣等待的潞州軍,不等頭前這人喊完這種口號,數柄長槍便閃電般的分刺而前,將這人捅出數個透明窟窿,這人只是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便即撲倒在地。
後續的流民軍紛紛涌來,在高昂的殺官兵的口號聲中,如同怒卷的海浪一般,猛烈的擊打在海邊的礁石之上。但礁石卻巍然不動,海浪直接四散而碎。
長槍兵們依舊沉默着,手中的長槍不斷的吞吐着,每一槍刺出,就有一條鮮活的生活失去生命或者戰力。
在他們面前,無數的流民洶涌而來,又紛紛倒於他們面前,地面上的屍體開始一層層的疊加着,卻有更多的流民涌上前來!
長槍兵們被洶涌的人潮一步步的向後逼去,但他們每退一步,隊形就更加的緊密,每後退一步,就有更多的屍體倒在他們面前。
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們的後退速度越來越慢,最終當他們收住腳步之時,前方已經再無一個敢於踏前的流民。
這已經不是戰鬥了,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殺,當最前面最爲悍勇的流民傷亡過半之後。
後面那些只能跟着打順風仗的流民便完全被地上無數的屍首震懾住了,他們眼中的暴虐和瘋狂已經慢慢斂去,畏懼又一次出現在他們眼中。
“替換!”
“攻擊前進!”
在流民們紛紛畏縮不前之時,李徵終於慢慢鬆開了攥的指甲快要入肉的拳頭,大聲的吼出命令。
這種槍槍到肉的肉搏戰,最是考驗士兵的忍耐力和紀律性。面對着如同滔天巨浪一般,不斷拍擊而來的流寇浪潮,委實很考驗一支軍隊的韌性!
聽到各隊隊正替換的命令,前排長槍兵鬆了口氣,直接收搶側身向後退去。不等流寇們反應過來,後排的長槍兵便跨步而前,長槍林絲毫不亂,穩如堤壩!
當兩長一短尖利哨子傳達的攻擊前進的命令後,數百長槍兵整齊踏步而前,端着猶自滴血的長槍,一往無前的向前十數倍於自己的流寇反撲而出。
來不及閃避的流民們再一次發出一片片的慘叫聲,長槍再一次開始吞吐起來,槍尖刺入身體時的‘噗噗’聲不絕於耳。
這一聲聲慘叫,凡是接觸到長槍兵的流民軍無不崩潰,無數的人流如同倒卷而回的波浪,猛的拍在自己人身上。
不用崩潰回來的人說明情況,最前面那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便將長槍兵們,這些如同地獄殺神一般的存在的可怕之處展示的淋漓盡致!
聽着慘叫聲不斷的接近自己這裡,感受着身邊其他人都是一副惶惶不可終日的模樣,原本流寇們久攻不下就已經低落的士氣,直接原地崩潰。
許多人都是直接將武器一扔,向着人羣中便推擠過去。
“敗了,敗了!”
“快逃啊!”
“媽啊,殺人魔王又來了!”
無數嘈雜的聲音代替了震天的殺官兵口號,人人直恨自己爹孃少生了兩條腳,將手中武器扔了一地,拼命的向空隙中逃命。
“敗了!”
整個戰場上都響着這種聲音,許多人不管不顧的將前面之人推倒,直接踩踏而過。不等這人站起來,無數的人便再次踩了上去,直到人羣過後,地上到處都是自相踐踏的倒黴蛋們,死傷者無數。
“火銃兵重新裝填,原地防禦,其餘人,自由追擊!”
李徵長長鬆了口氣,語氣中也帶着喜氣,這一戰終於是不負已望。
“萬勝!”
痛打落水狗,是人類的天性。聽聞這個命令,潞州軍集體歡呼一聲,便疾步而出,向着一個個根本不敢向後看一眼的流民敗兵追了上去。
這個時候,整個戰場已經完全混亂了,不僅僅是出戰的流民軍,甚至這些流民軍的家小也個個惶恐不可終日。
無數的人哭喊着,爭相的向着四面八方奔逃着,中間夾雜着女人孩子的嚎哭聲,還有到處呼妻喚夫的悲泣聲。
人命如草芥一般的無助,隨時都有人被推倒踩踏。混亂的人羣中,時不時就會有父母與孩子被混亂的人羣衝散,甚至相隔只是數步之遙,卻是咫尺天涯,根本無法重聚。
在戰場中,女人和孩子永遠都是脆弱的如同暴雨中的花朵,隨時都有覆滅的危險。
“降者不殺!”
“跪地者不殺!”
震天的歡呼聲中,潞州軍那邊也傳來了投降不殺的口號。
聽到這聲音,無數驚魂未定的流民紛紛跪倒於地,惶恐的等待着勝利者的裁決。
“竟然打贏了?我是在發夢麼?”
不遠處的澤州城頭,餘知府驚愕的看着已經風雲突變的戰場,一不小心之下竟然扯下一小撮山頭胡,頓時痛哼了一聲。
“摧敵鋒於正銳,挽狂瀾於即倒,真可謂虎賁之師也!屬下爲大人賀,我澤州得救了!”
他身邊的主薄第一個反應過來,大笑着向餘知府道賀道。似乎之前不看好李徵,罵李徵爲魯莽匹夫的人,並非他一般。
“爲大人賀!”
其餘衆人紛紛驚醒,一個個喜笑顏開的圍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