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擺了幾盤很精緻的點心,味道其實不錯,可洛璃晚淺嘗輒止——對於這些人不錯的點心,對於她來說,卻是心傷。
想起自己那馨園齋來。
從前還能拼一個朝廷的供奉,現如今,朝廷也沒了,她的鋪子也關門大吉。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來這個世界之初的那些目標一個個都變得遙不可及。
不是說,拼一個,做一個不依傍任何人的女強人嗎?
不是說,拼着自己賺的錢,做一個萬事輕鬆,逍遙自在行的女子嗎?
那對於事業的嚮往,對於自由、尊嚴的抗爭,使她一直堅持努力的活着,可,現在呢?
在這個世界上,她多了很多牽掛,但是,這並不能成爲阻止她前行與夢想的絆腳石,相反,擁了那麼多人對於她的感情維護,她不是更應該努力,卻尋找屬於自己的力量,來保護他們嗎?
可她沒有,汲汲營營,總是小心翼翼,尚且被人算計,一個個對於她很重要的人被捲進來,可她細弱的手臂,無法保護他們……
心傷所致,洛璃晚難過的捂住眼睛,嗚咽聲細碎的涌出,還有已經潮溼的水跡。
而隔壁上官澈正與書案上高疊而起的信件做鬥爭,雙眉自從進了這屋子,便沒有一時片刻的鬆快過,阿二在旁侍奉茶水,端進來一碗燕窩羹,輕聲道:“主子這也忙了一下午了,不若用些湯水?”
上官澈蹙着的眉頭一鬆,舒出一口氣,在手中那封信上信手寫了幾句什麼,纔對阿二道:“我不愛吃那些,夫人那裡可送過了?”
阿二無辜的搖搖頭:“碧清說夫人心情不大好,想自己一個人安靜安靜。”
上官澈一蹙眉,道:“午飯也未用?”
阿二緊張地嚥了口口水:“還、還不是吃的那些魚。”
聲音又細弱又顫抖,險些伏案又吐起來。
上官澈臉上也有片刻的僵硬,才輕咳一聲,漠聲道:“叫碧清進去把東西放好就行,喜歡吃她自己會吃的。不出聲,沒動靜,夫人不會怪罪。”
阿二點點頭,示意自己記下了
。
上官澈又要翻閱別的書信,卻過了許久都見阿二在,於是復又擡頭,問道:“可還有事。”
阿二也是猶豫了許久,不知該如何開口,這時刻也只好硬着頭皮相勸:“主子,奴才看夫人心內耿耿於懷的無非那件事……主子這樣瞞着,是不是不大好?”
上官澈似笑非笑,眼眸輕眯着,卻不動不說話,只看得阿二渾身汗毛倒立,終於“嗷”地一聲兒端着燕窩滾蛋了。
木門輕聲在身後合上,阿二才覺得稍稍喘過氣兒來了,嚇得連忙撫着胸口:“嚇死人了,嚇死人了。”
碧清在外頭好奇的看着他,問道:“怎麼了,見鬼了啊?”
阿二吐吐舌頭,鬼臉道:“咱們主子不比鬼還可怕?”
正說着,裡頭咳嗽聲再度傳出,阿二神色一變,立時拉了碧清跑遠了。
“誒誒,抓我過來幹啥?”碧清連連從阿二手裡將自己的袖子扒拉出來,就要回去繼續在夫人門口蹲點兒。
阿二連忙叫住她,把手裡撒的沒剩下多少的燕窩羹遞給她:“喏,主子說叫給夫人送去——輕聲點兒,別說話,主子說這樣夫人就不會怪罪。”
“哦,那我送去。”碧清順手接過,看了看還剩下不過三口的湯羹,詫異於主子的吝嗇。
阿二又是阻攔,皺着一張臉呲牙:“我說,你急着過去幹啥,來來,我們說說話。”
碧清瞟了他一眼,那意思是,咱倆有話好說?
阿二可沒管她那鄙視的眼神兒,拉過她躲到角落裡嘀咕起來:“那件事可是你跟着去辦的,主子可有說過,什麼時候告訴夫人啊?”
碧清只一晃神,便明白阿二所言爲何,不由皺眉,想站起來就走:“這事兒也是你能問得,小心主子知道你泄露了消息,可要剝了你的皮。”
說着,自己都打了個寒顫,流火的季節,還渾身發寒。
阿二連忙把碧清扯回來,氣急敗壞:“唉,我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
“咋?”
嚥了口唾沫,阿二說道:“你就看不出來,夫人對主子辦的事耿耿
於懷,這不,偶爾還要使些性子,我瞧着都彆扭着。”
“那可是主子之間的事,哪裡是咱們能插手的。”碧清不以爲意,反正,瞧夫人的樣子,是不肯吃虧的,既然主子不願說出來,那就自己受罪唄。
阿二可是真着急,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銘宇不就那麼說的?
“哎,這可不一樣,哪裡看着主子受苦的道理?”
“那你待怎樣?”碧清覺得,怎麼阿二這個小廝,比自己還笨的?
阿二賊兮兮地說道:“不如咱們自己告訴夫人?”
碧清被他唬了一跳,立時跳了起來:“阿二你可真是瘋了,我不理你了,還得給夫人送東西去呢!”
說着連飛帶跑,終於擺脫了阿二這條大尾巴。
開玩笑,敢在主子頭上動土,阿二可真是活夠了啊……
洛璃晚莫名其妙看着碧清進來又出去,躡手躡腳,分明,她早就看見她了啊……接着,看向桌上擺着的湯碗,顯然,裡頭曾經有些粥一類的食物的,可現在,不知被哪個舔了個乾淨——碧清把別人用過的湯碗放在她屋子?
似乎得了上官澈的命令,整天整晚,洛璃晚都覺得安靜無比,連遇了渡頭,上官澈帶着人下船上船,都無人來打攪她,倒是自在隨意的緊。
而上官澈不時不時的出現在她面前,消失的無聲無息,反而叫洛璃晚樂的清靜,窩在榻上,耳邊是仿若永不會停息的流水聲,船開與不開,都有清風拂來,反而比陸上還要涼爽,叫人身心輕快。
就這樣,洛璃晚在船上的第一晚,便平平靜靜地度過了。
第二日的一早,洛璃晚懶睡很久,日上中天,方搖搖晃晃起來梳洗。
碧清雖不是侍奉人的婢子,可自然有人有心,桌上擺滿了小菜與湯粥,小菜涼些無所謂,那湯粥都被放在保溫的盒子裡——那盒子下頭一向放滿盆的熱水,熱氣騰騰,不差小火爐的能量,反正沒多一會碧清就會把溫涼的水換走,所以,那碗裡的吃食,總也是燙燙的。
雖然他們一船人打的商行的旗號,可這船上處處都透出低調的奢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