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王妃太妃都極是開懷,命人大加封賞顧太醫,及流鶯閣裡伺候的所有下人。
五少夫人含羞帶怯的,她年紀只十五,一向天真爛漫,着實沒有想過自己會懷孕生子,很有些害羞,連太妃王妃問話都是答半句留半句的。
太妃坐在牀沿上,老臉笑成了一朵*:“柔玉啊,以後可不能冒冒失失了,現在有了孩子不同以往。你們幾個,都要好生看着少夫人,少夫人要什麼吃的玩的你們這裡沒有,只管去我那裡取,不得叫少夫人生氣,可記住了?”
又殷殷囑咐了幾句,太妃爲了讓她安心歇息,才告辭離去。
衆人自然隨着太妃一同走,王妃忙道:“母妃累了這半日,不如先去我那裡吃杯茶,不過幾步的路程。”
太妃點頭應下。大家都一同跟着去服侍。
“你這邊近,不比我那裡,有什麼照應不到的你就多費心。這是小五的頭一胎,可得仔細了。柔玉身子一向嬌弱,操不得心,穩婆奶孃之類的你都替她瞧好了,事先預備着,別事到臨頭才犯急。回頭我命人把鬱媽媽、秦媽媽送來,你安頓一下。”太妃斜歪着,一樣樣細細想着,王府裡已經有幾年不曾添人了。
“多謝母妃,媳婦省得的。”鬱媽媽、秦媽媽是府裡專門伺候懷孕生子的主子的,經驗豐富,無人及得上她們了。
說起家中事務,王妃輕輕掃了風荷一眼,語氣誠懇:“母妃是知道我的,咱們府裡事又多,我又不如母妃能幹,常常忙了這邊忘了那邊,很有些招架不及。尤其年節下的,各處的賬目收支、賞賜下人、請客吃酒、分送禮物等等,忙得我焦頭爛額。
老三家的帶着哥兒姐兒,小五家的有了喜事,都幫不了什麼。老四媳婦雖是才進門的,但我瞧着就很好,懂事知禮、且是能幹。我知道母妃疼孫媳婦,可母妃好歹疼疼我,讓老四媳婦幫着我一塊忙過了這段時間。我也不敢叫她辛苦了惹母妃抱怨,只把那庫房裡咱們要用的器具這一塊交給她,都是有舊例在的,母妃覺得可行?”
屋子裡的氣氛猛然緊了緊,王妃難道就一點都不猜忌四少爺不成?即使如此,那也不至於這般信任,新媳婦剛進門就教她管家,三少夫人五少夫人早進門了,也沒有教過她們啊,總不會是要把王府以後交給四少爺吧?
賀氏一直伺候在旁,王妃的話她彷佛沒有聽到,臉上掛着微笑,絲毫沒有變過。
太妃認真聽着,不由擡頭去看風荷,想了想,終是笑道:“你說的是。爲着老四的婚事把年節一事擱置了,讓他媳婦幫着你也是該的。況且有什麼不懂的你帶着她。老四媳婦,往後你就多跟着你母妃,替她打打下手。”
風荷並不貪戀權勢,也不喜每日管着那些繁雜瑣事,可是太妃的話下來了,她當然不能拒絕。何況她嫁到杭家幾日,先是姨娘懷孕,再是沒有圓房,背地裡議論的人不知有多少,怕是人人都開始看不起這個新少夫人了吧。若是再不亮亮自己的爪子,明兒就有人要把她往下踩,早上銀屏不就是如此嘛。
她恭恭敬敬的回道:“孫媳遵命。母妃,兒媳有不懂的還要母妃好好教導。”
當日晚間,風荷正要梳洗歇息,王妃身邊最得力的管事媳婦——茂樹家的帶着一堆賬薄和幾串鑰匙過來了。茂樹家的原是王妃的陪嫁,由王妃作主嫁與了府裡賬房的管事茂樹,一個兒子是王爺跟前的小廝,一個女兒是太妃院裡的二等丫鬟。
四本賬本是庫房所有東西的記載,還有兩本是前兩年所用之物的記載,供風荷做個參考。幾串鑰匙就是庫房的了。
風荷略略翻了翻,就讓沉煙收了起來,獨自歇下。
這日,風荷起了一個大早。爲了便宜行動,她揀了一件玫瑰紅的撒金紋荔色滾邊短襖,配上蔥綠盤金彩繡綿裙,她原就生得甜美,這樣的新鮮顏色穿在她身上分外嫵媚妖嬈,脫了許多稚氣。臨出門時,又在外邊披了銀妝緞滾灰鼠毛荷葉短斗篷,嫋嫋婷婷的。
請安的時候,太妃與她談起小廚房之事,照太妃的意思是先不辦,等到過完年再計議,如今先能着使喚太妃的小廚房。風荷明白太妃這是好意,她初來,對府裡的人事還不甚清楚,廚房是最緊要的地方,混進了不乾不淨的人就麻煩了。不如慢慢訪察,等有合適的人了再說,這是最好不過的。
風荷笑着應下。
從太妃那裡請安回來,帶了一大羣僕婦,足有近二十個,都是王妃給的,聽命她辦差。
領頭的是個身穿棕黃色大襖的中年婦人,頭髮梳得光溜溜的,戴着一般僕婦不常戴的貴重首飾,衣衫也比旁人簇新些。尤其是她看風荷的樣子頗爲不喜,甚至有些輕蔑,一路上都不主動與風荷說話,不像另幾個打頭的說着奉承話。
風荷留神打量了她一眼,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滿身矜傲之氣一點都不像下人,雄赳赳氣昂昂的。沉煙附耳與她低語:“少夫人,她是李三家的,柔姨娘的母親。”沉煙平日不但沉穩,還招人敬重,很快就與府裡不少丫鬟熟識了,早打聽得這人的身份。
李三家的幾年前是太妃院裡管漿洗的頭,後來不知什麼事就給換下來了,沒有新的安排。她家男人管着王府外頭的一家鋪子,很有幾分體面。當時,李三家的一心要把自己那個如花似玉的女兒送進府裡當姨娘,卻不得機遇。後來吟蓉被王妃挑到了身邊服侍,一次杭天曜難得去王妃院裡請安就遇見了她,幾個月后王妃就把吟蓉送與了杭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