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字跡十分熟悉，前一世她不知收到了多少封在紙上的甜言蜜語，殊不知字字如刀，現今看來只覺恨意上涌。
“小姐……上面寫了什麼？”流雲見謝婉面色不好，以爲是荀徹說了什麼壞消息。
“將軍讓我帶柳如心同去。”謝婉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隨手將信拍在桌上。
“小姐，您別生氣，柳如心不過是妾室，她又沒有資格參加宮宴，將軍還是喜歡小姐的。”流雲小心翼翼的疊好信紙裝回信封，勸道。
謝婉呼了口氣，這點她當然知道，荀徹的用意她多少也能猜到幾分，利用柳如心牽制自己，厭煩了能看到柳如心找自己的麻煩，想討好自己又有柳如心唱白臉，真是好算盤。
但再好的算盤，實現不了也沒用。
“這封信，想必也會送到柳如心那邊吧。”謝婉閉上眼睛，眼睫打下一片模糊的陰影，她這次進京會有許多事要做，絕不能讓柳如心在一旁礙手礙腳。
“小姐不要理她，您是相爺的嫡女，她跟去了又能怎麼樣？況且相爺也在京城呢。”
“嗯……我確實可以不理她。”謝婉沉吟一聲，手指在腿上規律的敲着，然後輕輕對流雲說了句話。
流雲面露不解，有些不情願道：“爲什麼啊？”
“不用多問，照我說的去做。”謝婉淡淡的回答，揮手讓流雲下去。
不消片刻，果然如謝婉所料，收到信件的柳如心意氣風發的帶着丫鬟來了東廂，說是給謝婉請安，但現在正午已過，那裡需要什麼請安。
天氣乾冷，謝婉讓流雲拿了手爐，蓋着狐裘大氅悠然倚着躺椅，聽見下人稟告，應了一聲，微闔眼簾。
“妹妹聽說姐姐冒雪回來，特來探望，姐姐沒着涼吧？”柳如心擡着下頜，語調裡又帶了兩分尖銳。
謝婉只是掃了她一眼，發現她身邊那個叫香穗的丫鬟不見了，勾了勾嘴角。
“勞妹妹惦記，我很好。”
“那不知姐姐收到將軍的信了嗎？將軍讓我
隨姐姐去京城，姐姐覺得我穿這一身衣裳好看嗎？”柳如心說着擡起手臂，披着貂皮小襖，一身海棠紅百褶裙，複雜的髮髻上銀飾隨着動作輕輕晃動，碰撞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流雲咬了咬牙，這柳如心的打扮明顯是來氣小姐的！
“哦？衣裳確實好看。”謝婉輕描淡寫的誇了一句，暗喻柳如心人配不上這一身華裳。
柳如心惱羞成怒，想到之前吃過的虧，又不敢發作的太過明顯，跺了下腳，冷笑，“將軍不喜歡宮宴這種場合，一定會早早回將軍府，妹妹身份卑微，不能與姐姐同去參加，只好在將軍府陪着將軍了，姐姐可千萬要開心些。”
“你！”流雲氣結，這柳如心句句話中帶刺，謝婉不動聲色，她卻已經氣的面色通紅了。
“流雲，不得無禮。”謝婉冷聲斥責流雲，“柳姨娘實話實說罷了。”
見到謝婉示弱，柳如心更加得意，心說自己一提到將軍，謝婉便老實了。
“那妹妹還要去準備些將軍喜歡的物件，就不打擾姐姐了，就此告退。”柳如心宛如勝利者般踏步出去，路過外間的時候，故意用謝婉聽得見的聲音說了一句。
“哼，那副樣子，也就能在宮宴上吃吃飯罷了，沒有一點用處！”
謝婉聽了也不在意，柳如心在她眼裡不過是耍猴戲罷了，讓她得意兩天又有何妨。
況且還有一個比她更需惱怒的人。
“蘇妹妹啊，你都聽見了？”
蘇綰綰一直坐在屏風之後，之前流雲去找她時，她還猜測了一番謝婉的用意，在柳如心耍過這出之後，便徹底明白了。
不久之前她才佈下借刀殺人這一局，今天便被謝婉當做了刀。
偏偏這刀她還沒理由不做。
“聽到了，柳姨娘竟這般冒犯姐姐，姐姐沒有罰她，真是心善。”蘇綰綰從屏風後款款走出，一身素簡衣裙裹着斗篷，表面上看起來比柳如心順眼得多。
謝婉輕聲嘆氣，“將軍讓我帶柳姨娘進京，必然是
想念她了，既然將軍喜歡，我又能怎麼樣。”
“唉，姐姐說的也是，不過姐姐是相府嫡女，柳姨娘是怎麼也比不上的。”蘇綰綰輕輕一矮身，恭謙的說着。
謝婉敲了敲躺椅扶手，蘇綰綰這話若是前世聽來，必然會覺得自己空有身份甚至不如一個妾室而萬分難過，但現在對她早已不痛不癢。
“話雖如此，但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摯愛的丈夫陪在身邊呢？就算我是相府嫡女，這個願望也永遠實現不了了，日後這偏僻蕭索的別院，就只剩下你我作伴了吧。”謝婉語調哀婉，語畢揉了揉眉心，當真有一種萬分淒涼的感覺。
蘇綰綰是聰明人，謝婉這繞樑不絕的弦外之音她當然聽得明白，無非就是告訴她自己再不受寵，身份也擺在那，但她蘇綰綰不同，若是讓別人得寵，她就只有落得悽慘孤老。
“姐姐不必傷心，凡事都有意外，距離宮宴仍有幾天，變數衆多啊。”蘇綰綰柔聲道，看見謝婉神色鬆動不少，掩口輕笑一聲，屈膝施了一禮，“無事的話，奴家便先回去了，姐姐好生休息，萬不可愁壞了身子。”
“多謝妹妹提醒了，流雲，送妹妹回去。”謝婉支起身子，心照不宣的讓流雲送客。
兩人雖沒有明說，卻在無形間達成了共識，對付柳如心謝婉不用親自出手，蘇綰綰的手段遠不是柳如心防得住的。
很快，流雲便返回屋內，順帶着端了一壺熱茶回來。
“小姐，方纔你們的話奴婢聽得雲裡霧裡的，你們到底在商量什麼啊？”流雲抓了抓頭髮，忍不住好奇問道。
謝婉一改之前的怨婦樣子，流雲性子太直，但正是這點，讓她可以完全信任，聞言莞爾道：“你聽得出我們是在商量，已經足夠了。”
“您不會嫌奴婢笨嗎？”流雲委屈的嘟着嘴。
“當然不會。”謝婉探着胳膊揉了揉流雲的腦袋，“快去準備進京要帶的東西吧。”
“是，奴婢這就去。”流雲脆生生的答應，挽着袖子開始翻箱倒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