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花錚接過帖子小心收好,想了想,又開口說道。
“怎麼?”良辰已經站起身來,想着要換了衣裳便去臥房,臨睡之前可以先打坐,運行一個周天之後再休息不遲,聽聞花錚叫她,便是站定身子問道。
“奴婢是想說……”
“吞吞吐吐做什麼,我何時不讓你們說話了?”良辰看着好笑,順口打趣道。
“郭公子那裡……”花錚有些遲疑地說道:“小姐可還記得郭公子來提過親?”
不知道爲何,花錚總是覺得有必要提醒小姐莫要忘了,還有個郭羨來提過親,且瞧着郭公子那樣子,該是不比沐公子那般好說服的,郭公子在京中的名氣本就大,且還是那般隨意不羈性子出名的,真是怕他會鬧起來。
即便與自家小姐定親之人是碩親王,換了尋常人即便是從前打蕭家嫡出小姐的主意,只怕現在也都收了那心思了,但這些人中顯然是不包括郭羨的,要是那人有那麼循規蹈矩,也不會叫他自己家人都拿他沒轍了。
良辰被花錚這一提醒頓時有些愣住,忍不住伸手一扶額頭,想起郭羨來,她就忍不住有些頭疼。
其實她根本不覺得郭羨是真的喜歡上了她,當初郭羨來提親,她也根本就沒有當真,比起沐十三來,她倒是寧願相信沐十三因着性情相投大約是覺得與她談得來,而郭羨,分明是小孩子心性。
可正是因着他那性子,才比沐十三更難對付,若是肯聽話倒是好,若是非得死認理,尤其還是根本不怎麼跟人講道理的,到時候還真是件麻煩事。
“你說我要是乾脆不理他,會怎麼樣?”良辰想了想,轉頭看着幾個丫頭問道。
“這……”幾個丫頭聞言對視。一時還真是不知道怎麼回答。畢竟郭公子那人還真是叫人沒法預料。
“算了,怕是你們也都猜不到,我也一樣。”良辰自己問的,卻是還沒等幾個丫頭回答,自個兒就先有些喪氣了,顯然這樣辦也不大好,有些逃避。
“小姐別擔心,郭公子其實也未必會……會給小姐添麻煩。”花錚斟酌着說道:“再說還有碩親王,郭公子總會顧慮的。”
良辰擺了擺手:“罷了,我回頭想一想吧。這事本也與趙晨有關,還是我自個兒解決吧。”
解鈴還須繫鈴人。就算是她自己無意去當那個繫鈴人,但她覺得,或者這事還是要她自己出面爲好,郭羨其人雖看着有些不羈,但那段時間的相處,也不是個討人厭的,良辰想。與其讓別人插手,或者是自己逃避,倒不如就乾乾脆脆去跟郭羨說。
想開之後倒是覺得,其實郭羨該也不至於如自己方纔想的那般,那人雖看着不循規蹈矩,但若是認真說來,其實也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或者是,就算是他的言行與別人不一樣。但是卻從來都沒有妨礙到別人。
這樣就已經是夠了的,畢竟這就已經是可以看出來,其實他還是很有分寸的,在他自己的心裡有個底線,有個準則,只是不爲外人所知罷了。
丫頭們沒再開口,跟在良辰身後伺候着洗漱完畢便是各自退下。
晚上是花釺守夜,這丫頭不比花錚,良辰要是不開口,她就能一直好像是不存在一樣不聲不響伺候着,直到良辰開口爲止。
良辰進屋便是告訴花釺自歇着就是,自個兒便是在牀上盤膝坐好,師父教的內功心法非但可以精進內力,且還可以凝神。
大多數內功心法其實都能夠做到如此,只是老爺子的心法在旁人的基礎上,卻是不知道又精進了多少,究其根源大約是因着老爺子本身的經歷,出身皇族卻對權貴毫無貪戀,惟願此生自在而已,若不是這樣,也不會連心法都追求內心的寧靜了。
也是良辰如此懶惰之人卻是從未抗拒過練功的原因,如今她所行之事實則並非她所願,莫論是勾心鬥角亦或是刀光劍影,是以心中難免會覺得煩躁,可現在卻是根本容不得她煩躁,需要的是靜下心來好好做事,因爲這內功心法對她作用尤其大。
運行一個周天後深深呼出一口氣,良辰睜開眼睛,看隔着帷帳外頭已經沒了影子,顯然花釺是已經躺下了。
不過再細細凝神一分辨,良辰就不由得搖頭笑了,開口道:“還沒睡着吧?”
幾乎是在良辰張開的一瞬間,花釺便是猛然坐了起來,只是動作卻是放得極輕,聲音也是很輕地問道:“小姐可要喝水?”
“也好。”良辰擡手將帷帳分開,自個兒坐到了牀邊,笑着應了一句。
原本是想着運行一個周天就躺下歇着,是以提前便將帷帳給放下,本來她也不會發出什麼聲音,這樣外頭花釺也是能夠好生入睡。
只是顯然她是低估了花釺了,這丫頭若是她不睡,那必然是不會先睡的,且她守夜的時候,睡得是極爲警醒的,稍稍有一些動靜便是會醒來。
即便是知道蕭府有護院,蘊閣四周也都是暗衛遍佈,但依舊還是堅持這樣,良辰一開始還叫她好好睡,時間久了也不勉強她,知道這是她的心意,只是心裡越發感動而已。
花釺站起來去桌上取了溫着的壺倒水,也並未再點燈,只是藉着原本留下的一盞燈微弱的燈光,這會兒也不早了,若是再點着明亮的等,怕是會驚了小姐本該來的睡意。
“還沒睡?在想什麼?”良辰接過花釺倒過來一杯溫熱的水,喝了兩口又遞給她,笑着問道。
“奴婢想,小姐許是會主動去找郭公子說這事。”花釺看着自家小姐認真回了一句,這才轉頭將茶碗放回桌上。
尋常人家的婢女,即便是猜中自家小姐的心思,怕也會裝着不知道,有那主子要求說出來的,怕是也會委婉地說。
唯有良辰身邊的丫頭,因着良辰對她們說過,無論心裡在想什麼,高興或者是不高興,滿意或者是不滿意,替她着急或者是替她着想,都可以直接告訴她,跟她不必有所隱瞞,也不必有所顧慮。
丫頭們沒將這話當做說說而已,而事實也告訴她們,小姐確實是如此待她們的,這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將心比心吧。
“喔?爲何這樣說?”良辰聞言來了興致,又將腿縮回來,盤腿坐好,看着花釺問道。
花釺也在她的榻上坐下,一張臉在屋子裡半暗的燈光下顯得柔和:“郭公子其人,細細想來,倒也不是莽撞之人,若小姐好生與他說,該也聽得進去,此一來可避免郭公子生事,二來小姐也並不厭惡郭公子,總歸還留下個朋友。”
沒有什麼別的話,只是小姐問她,她便實話實說,這便是花釺了,不過倒是極爲得了良辰的喜歡。
說起來幾個丫頭相貌都極好,良辰就算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但身邊的丫頭若是能夠賞心悅目自是是最好,畢竟誰都想入眼是美人。
這樣說來,也不知當初和婉郡主給女兒挑丫頭的時候,是不是就是瞧着樣貌來的,倒是也極有這個可能,畢竟長得俏麗的丫頭就會看着格外機靈幾分,看着好,和婉郡主自然是會給自己寵愛的女兒留下了。
良辰聽了忍不住就笑出聲來,伸手衝着花釺擺了擺:“你這丫頭,我就說你不聲不響的,其實很是知我心,我們可是想到一起去了。”
花釺抿脣一笑,也不反駁。
主僕倆都是都沒有什麼睡意,擁被藉着微弱的燈光說話,與花錚一起的時候,良辰是話少的那一個,但與花釺一起,絕對是她說得比較多。
不過花釺話雖少,其人卻是極爲聰慧,很是知道小姐的意思,往往良辰不需要都說出來,花釺便是能夠領會,是以倒是說得很開心。
直至花釺瞧着時辰委實晚了,才提醒小姐該歇着了,明兒個一早還有事要做,怕是再不睡會沒精神的。
良辰有些意猶未盡,雖幾個丫頭整天都跟着,但因着每天忙忙碌碌,便是坐下來也大多沒功夫這樣說話,如今這樣夜裡靜靜聊聊,倒是覺得有不少收穫,須知花釺雖是個丫頭,但心明眼亮的,懂得的絕對不比誰少。
不過想想,若是願意如此,往後大可以多找機會跟幾個丫頭聊聊,反正每日裡都是給摁着她同進同出的,就是花錦都馬上要痊癒了,這樣一想,便是躺下歇着了。
夜裡風極大,兩人都睡下後,屋子裡一片靜謐,便是有風吹打着窗子的聲音,本該是有打擾的,可不知怎的,許是先前練功的緣故,又或者是因着方纔心情不錯,伴着那時不時的吹動聲,良辰竟然是極快就入睡了。
花釺在黑暗中閉着眼睛,卻是沒有入睡,聽着自家小姐的呼吸聲,直至聽得呼吸均勻該是進入夢鄉,這才自個兒換了個姿勢也準備睡覺,只是枕下的暗器,和身體隨時可以躍起的睡姿,還是顯示出她睡得很是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