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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的時候,言修就從南疆回來了,不僅帶回了鉅額戰利品,還將新任南疆王給抓回了蕭國。

一大早文武百官就在城門外相迎,就連皇上都親自爬上了城樓,看着那威武雄壯的隊伍凱旋歸來。禮炮響起,民衆沸騰。言修從馬上翻身而下,一身戎裝鎧甲對皇上跪下,得天子執手上城樓,一時間山呼海嘯般‘萬歲’之聲響起,羣情激動,皇上親自邀請言修上車駕,與君共乘入宮赴宴。

宮中的宴席開了三天三夜,言修也在宮中足足待了三天三夜才被放回府裡。

長寧候府早已建造完畢,言修歸來後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把四個孩子接回府中,當言修從外面走入的時候,帶着一身厲兵秣馬的血氣,兩年的戰事,將他從前身上的一點儒雅全都掩蓋,整個人像是出鞘飲血的刀般鋒利,讓人望而敬畏。

言昭華已經不太記得上一世言修打勝仗回來是什麼樣子了,隱約就是覺得憔悴,可現在看言修,不僅沒有憔悴,反而多了矍鑠的內斂之氣,而上一世言修打南疆雖說勝了,卻也不如這一世勝的規模宏大,上一世南疆只是投降,並沒有被打趴下,可這一世,言昭華從柳氏那裡得知,言修帶領的蕭*隊,幾乎把整個南疆都給夷平,南疆王被俘,戰利品不計其數。

這可能就跟這一世出征早些有關,上一世就關於出征這件事,足足拖了好幾年,那個時候南疆已經掠奪我國邊境好些年,全民休養生息,正是戰力最強的時候,而我國一直陳兵不攻,將士們士氣早已衰竭,最後雖然還是勝了,但卻是險勝。

“這些日子勞煩岳父岳母代爲照料幾個孩兒,令我前方安心,婿心念着實感激,特來拜謝。”

言修說話比從前更加利落,沒有多餘寒暄之言,柳氏上前將他扶起,說道:“這孩子說什麼謝不謝的,快來坐。”

言修起來後,看了一眼謝國章,像是詢問的意思,謝國章點了頭,他才隨着柳氏入座,謝國章端着架子,對言修問道:“今次回來,聖上可有說什麼呀?”

言修剛剛坐下,聽聞謝國章問話,就又站了起來,抱拳說道:“是,聖上倒是勤勉了幾句,說是二等晉爲一等,此已是隆恩,卻不成想聖上還有意加封孩子,我想着兒子就算了,畢竟都還小,又沒有功名,若聖上真要封賞,我便屬意華姐兒,她是嫡長女,受封是應當的。”

言修的話,在場大部分人都聽懂了,皇上這是要加冕長寧候府了,古往今來,二等爵府晉升一等,便如那不可逾越的鴻溝般,可見聖上對言修這回大破南疆十分滿意,加封一等不說,還要蔭及子女,只不過,這個好事還落不到兒子身上,畢竟許給姑娘的話,至多就是個封號,了不得給點封邑,可若給兒子的話,就是許他們將來入仕,關係比較重大,而長寧候府也並非封無可封了,言修一個南疆功績,換了一等侯府的封爵,就是老長寧候在世,也不過就是一等,當初言修襲爵之後,二等順降,如今他又憑着自身努力,升了上去,若是言修有幸再來一場功績,那時候,說不定聖上纔會鬆口給他兒子封賞吧。

言昭華自然也聽到了言修說的話,驚訝的看了看言修,言修正好也轉過來看了她一眼,然後就聽柳氏說道:

“聖上若是要封,那自然是好的,若無此意,倒也無需特意請封,華姐兒畢竟年紀還小着呢。”

柳氏說這話的時候,顯然是客氣居少,歡喜居多的,對言修堅定的態度也十分滿意,謝國章哪裡聽不出來柳氏是客氣推辭,不免輕咳了一聲,對言修說道:

“這個……聖上既然要封,我倒覺得多討一個名額也沒什麼,華姐兒是嫡女,寧姐兒也是嫡女,這……總不能厚此薄彼,有失公允吧?”

謝國章的話讓柳氏變了顏色,冷下臉來看着他,言修也沒料到謝國章會說這些,驚訝的看了一眼柳氏和言昭華,只聽柳氏說道:

“聖上還沒下旨意,難不成你還要修兒湊上前去討要不成?別到時候弄巧成拙,惹怒了龍顏。”

柳氏這話倒是沒說錯,皇上不過是提議給言修的一個孩子加封名號,可這事兒還沒定下來,言修湊上去要一個還沒定下來的名額,實在不智,頗有貪得無厭之感,說不定皇上到時候一生氣,什麼都不給了,那才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賠了夫人又折兵呢。

謝國章這些日子與柳氏不對付,好好說話時都會夾槍帶棒的,何況此時柳氏當着女婿的面駁他的面子了,當即哼道:

“皇上既然要賞,那再去討一個賞有什麼大礙?不過就是你偏心華姐兒罷了,可你別忘了,寧姐兒也是你的外孫女!她也是修兒的嫡女,我讓修兒給她請個封號有什麼要緊的?”的確不要緊,至少對謝國章來說,沒什麼要緊的,就算皇上惱了,那也是惱的長寧候府,言修得勝歸來,聲望勢如破竹,從前長寧候府要依附定國公府,可如今儼然有超越定國公府的架勢,若是能趁機打壓一番,也好讓他別太得意,變得目中無人起來。

柳氏哪會不知道謝國章心裡那些齷齪的想法,只不過不想當面和他爭吵罷了,咬牙嘆了口氣,坐在一邊不說話了。

言修做人家女婿不是一兩年了,就是成親婚拜都拜了兩回,二老的脾氣他看的分明,要論度量的話,岳母足足甩了岳父八百條街,謝國章的態度,柳氏能明白,言修又如何不明白呢?他又不是糊塗的,被謝國章這麼一說,就真巴巴的去聖上面前討功,誰的戰功都不是從天而降的,受封賞是應當,謝國章再怎麼不服,也只能心裡不服,順帶背後搞一些小動作出來,也就這樣的手段了。

不想給謝國章再提的機會,言修直接客客氣氣的回了一句:

“岳父有所不知,聖上早已說明,若是真的封賞,那隻能給一個人,給華姐兒和寧姐兒兩人都請封,恐怕有些爲難。更何況,聖上只是那麼一說,還沒有最後敲定,能不能成,還不知道呢。”

謝國章掃向了言修,心中的不平之氣再次升起,雖然很想說:既然聖上只封一個,那爲何不封寧姐兒?可他知道,這句話說出來的確沒什麼道理,言昭華纔是言修的嫡長女,立嫡立長,無論什麼時候都是硬道理。

沒風度的擺擺手,謝國章對言修不耐煩的說道:

“好了好了,我也就是那麼一說,你還當真了。隨我去書房,將聖上說的話,有哪些人受封,分別封了什麼,你仔細思量思量,事無鉅細的全都說給我聽聽。”

言修站起來拱手抱拳道:“是。”

說完之後,謝國章就兀自離開了花廳,往書房走去,而言修也來到柳氏身前,再次行禮,對柳氏說道:“如此,就麻煩岳母替幾個孩子張羅了,我去去稟報了事情就來。”

柳氏點頭,說道:“去吧,自己有點分寸。”

柳氏的提點讓言修心中感激,不管岳父如何昏庸,至少岳母是個明白人,府裡只要有這個明白人在,要敗也敗不到哪裡去。

言修走了之後,言昭寧就像是活了過來,她到現在耳朵裡還嗡嗡作響呢,先前父親的話她聽在耳中,莫婉兒沒有騙她,聖上果真要蔭及子女,而且父親也說了,這封賞給兒子不合適,那就是給女兒的啊!可父親明顯屬意言昭華,外祖母也是,言昭寧暗自咬了下脣瓣,心中升起濃濃的不甘。只覺得一個天大的餡兒餅掉了下來,可偏偏言昭華走在她前頭,眼看着就要搶走屬於她的東西了,叫她怎能不着急呢?

柳氏看了一眼兀自失神的言昭寧,便知那丫頭把先前的話聽入了耳中,暗自搖了搖頭,在柳氏看來,言昭寧要是個聰明的,這個時候就該多和華姐兒親近,反正她們倆都是長寧候府的姐妹,將來華姐兒受了蔭封,連帶也會將她的出身提高,這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她只要好好的,言修不會對她不聞不問,將來自然虧待不了她,可她若是覬覦一些根本不屬於她的東西,柳氏倒不擔心她能掀出什麼大風浪來,卻知道,若她自己不想開,那麼將來痛苦的還是她自己,內外煎熬,那日子才叫難過呢。

可言昭寧暫時還不懂這個道理,柳氏也是低估了她的嫉妒心,事實上,自從言修說出聖上要封賞言家子女的那一刻起,言昭寧就已經把那封賞算到了自己頭上,其他任何擋在她前面的都被她視作障礙,她真的太想得到那個賞賜了,她真的太想在身份上壓着旁人了,就因爲她太自卑了,當初謝氏還在的時候,她這種不平衡的心裡在謝氏的不斷傾斜之下,還算把握的住,可謝氏沒了之後,言昭寧嚐到了苦頭,原本心高氣傲,高高在上的嬌嬌小姐,變得只能依附一個妾侍出身的外祖母,這件事對她來說,可以算是一個間接的傷害,讓她心裡產生了極大的落差,這份落差讓她的心態越來越不平衡,人越是缺少什麼,就越是想要什麼,她不想以一個嫡出的身份跟在一個妾侍後面,她想要有一個比嫡出更加名正言順的身份,她想超過言昭華,她想超過謝馨柔她們,若是這個封賞到了她身上,這個願望幾乎是立刻就能實現了。

到時候,就算是國公府的謝馨柔,謝馨元她們,她都可以不用懼怕了,因爲她有了身份,自然就比她們高一頭了,她的那些小姐妹們,自然也會對她另眼相看,她今後就再也不用看龔姨娘的臉色,再也不用忍受她的粗鄙出身了。

可是這一切又該要如何得到呢?言修已經說了,屬意讓華姐兒上,如果按照他說的那樣,言昭寧若不做點什麼的話,拿什麼去跟言昭華爭呢?

可是她既沒有才名,又沒有德名,能左右言修判斷的無非就是兩條,要麼是言昭寧有什麼出色的,壓倒性的才德之名;要麼就是言昭華有什麼不能獲封的理由。

才德,言昭寧沒有。那就似乎只剩下後面這條路了,只要言昭華消失……或者……出點其他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