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榮華富貴讓你開始退縮了嗎?你忘記了爹孃倒在血泊中的樣子,忘記了族人慘死的模樣,也忘記了這麼多年來我們是如何忍辱偷生般的活着了嗎?你若真的忘記了,我無話可說,可是我,卻是永遠不會忘記的,我活着的目的,就是看着司寇家的人,一個個死去,只有他們的鮮血,纔會抹平我心底的恨,即便他們不能活過來,但是我相信,九泉之下的爹孃,一定也會在等着這一天。”
“我沒有忘記,我只是……只是覺得卿之不應該生下來就在仇恨中長大,他這一輩子,除了報仇,什麼都沒有,這於他而言,太過不公平,或許他可以有不一樣的人生。”張自成膝下無兒無女,便把這唯一的侄子當成了自己的兒子,這麼多年,阿妹被仇恨所困,幾乎殘忍的苛求着裴卿之,看着在人前溫雅如風背後卻寡言少語的侄子,張自成總是很感慨,許是人老了,看待問題,難免就優柔寡斷了很多。
特別是這幾年,看着裴卿之日漸的出類拔萃,他便在想,若是沒有這仇恨的枷鎖,裴卿之說不定會有一段不平凡的人生。
“報仇便是他活着的目的,若不是爲了報仇,他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老夫人看着面前的老人道。
言閉,卻見密室的門陡然開啓,裴卿之緩步走了進來,看着兩人行禮道:“母親,舅舅。”
張自成看成面前毫無表情的人,微不可查的心底嘆息着,開口道:“你回來了啊,今日皇上那裡可有動向?”
“司寇鳳羽於三日後回城,至於司馬良的死,司寇逸似乎已經發現了什麼,但無法探查,所以只能按兵不動。”
“哼!司寇鳳羽留着就是個禍害,早該將她除掉。”老夫人憤然道。
裴卿之眼底目光微動,卻也只是剎那,便恢復如常道:“只有利用司寇鳳羽,纔有可能除掉司寇逸。”
“這不用你教我,若非如此,你認爲她有可能活到現在,只是如今那二十四影士貼身保護,便是要除掉她,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裴卿之沉默不語,微微低頭,眼底滿是恭順。
“我也該回宮了,免得惹人懷疑。”張自成道。
輪椅上的人點點頭,示意裴卿之送他出去,兩人便離了密室,朝着後門而去。
“卿之啊!”待到離開了密室所在的院落,張自成方纔停下腳步道。
“舅舅……”裴卿之抱拳道。
“孩子,你娘她說的話,你不要在意,其實她也是很疼愛你的,只是她將仇恨看的太重,而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你,所以對你難免嚴厲了一些。”
“侄兒懂的,孃的性子向來如此。”裴卿之依舊無甚表情。
張自成嘆口氣道:“長公主心機深沉,心思難測,你與她周旋如此多年,方纔得了她些許的信任,如今大事將成,要更加小心纔是。”
“侄兒知道的,舅舅不用擔心,倒是如今司馬良一死,司寇逸自然就會更加的關注舅舅,安全起見,舅舅之後還是不要再來這裡的好,免得暴露了身份。”
“恩,我知道的,我先走了,你好好勸勸你娘,不要操之過急,免得功虧於潰。”張自成拍拍他的肩膀,說完徑自轉身朝着後院而去。
待他離開,裴卿之亦是負手立於原地,不知再想着什麼,空寂的院落內,便是他獨自仰望星空的身影,灰暗的天空,唯有顆顆明星方纔有了璀璨的光芒,而他置身於繁華中,卻似看不見任何的光亮。
報仇,那麼,仇報完了之後,他這個因爲報仇才存在的人,又該如何呢?
三日後,司寇鳳羽回城,涼國離墨國距離頗遠,而公主日夜兼程的趕路倒是讓隨性的人等有些詫異,不知道公主究竟爲何會如此着急。
公主府內,鳳羽方纔洗去一身風塵正準備去尋某人的時候,卻見本該在宮內處理事務的王爺,已然徑自推開了房門走了進來。
青嵐和藍月相視一笑,心照不宣的行禮退了出去,青嵐心底道,似乎方纔看見王爺走路的步伐都不像平日裡那般穩健,而是有些許的急迫呢!
鳳羽站起身,嘴角含笑的看着緩步走來的人道:“看吧,我可是馬不停蹄的就趕回來了,沒有食言吧!”
司寇逸沉默不語的走上前來,傾身便將面前的人擁入懷裡,鳳羽笑着擡手環上了他的腰,感受着面前高大的男子埋在脖頸間溫熱的呼吸,連日裡的思念似是纔得到了滿足,他突然很懷念現代的電話,即便不能見面,至少還可以聽到聲音,不像現在,即便只是離開一個月,卻覺得像是分別了好久。
“逸……”鳳羽輕聲喚道。
“恩。”司寇逸抱緊懷中的人,頭也不擡的回道。
“我好想你,你想我嗎?”鳳羽接着道。
司寇逸沒有回答,而是徑自起身,微低頭看着帶笑的容顏,嘴角微微一笑,傾身吻了上去。
糾纏的脣舌中,是無法訴說的思念,輕柔的觸碰間,是疼到心底的溫柔,想念,原本便是因爲離別纔會顯得時刻,然而愛,卻是因着時間日漸堆積,知道不知不覺中,糾纏的生命亦如這纏綿悱惻的輕吻,再也無法割捨。
夜,不知不覺間已然到來,回王府的路上,子墨有些不解的問司寇逸道:“王爺,爲何不告訴公主司馬大人的失蹤可能和皇上有關。”
“這件事暫時對她保密。”司寇逸吩咐道,若是真的是啓兒做的,怕是她又該寒心了。
子墨雖不懂,卻只得低頭道是,沒有再多問什麼。
而公主府內,待司寇逸離開之後,子悠方纔將日前自己隱約聽見殿內有聲音的事告訴了鳳羽,鳳羽聽後,什麼也沒說,只讓子悠退下之後,方纔打開密室的門走了進去。
密室內一切如常,任何東西都沒有少,她有特意看了看存放卷軸的地方,依然無任何異常,儘管子悠最後說,也有可能是自己聽錯了,然而鳳羽的心底,卻依舊有些不安起來。
御書房內,鳳羽方纔進門,便見皇帝已然迎了上來,亦如從前那般帶着燦爛的笑意上前拉着鳳羽的手,道:“阿姐此去可好?”
“還好,並無什麼大事,涼皇送來的信函皇上已經看過了吧!”鳳羽對於他突然的親人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自從啓兒登基之後,他所有異常的表現,鳳羽都覺得,不過是初登大寶的不適罷了。
“看過了,依阿姐之見,北堂烽這人如何?朕對他的印象似乎也只有小時候那一次,看上去不過是個紈絝公子,不想居然最後是他成爲了最後的贏家。”皇帝說着攜着鳳羽在一旁的椅子前坐下。
“北堂烽心機頗深,以後皇上與他打交道,要格外小心纔是,涼國如今正直髮展之際,想來墨涼兩國會在一段時間內處於和平狀態,不過這種平衡是和容易打破的,皇上不可大意纔是。”鳳羽提醒道。
“有阿姐和九叔在,朕自然是不怕的。”啓兒笑着道。
鳳羽笑笑,看着笑的燦爛的帝王,突然有些恍惚起來,他們兩個,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般坐下來談心了。
“阿姐好久沒到宮裡來了,今日不如就留下來陪朕用膳吧!”皇帝道,鳳羽淡笑着點點頭,沉默片刻道:“皇上進來可有去給皇太后請安?”
“她既不待見朕,朕又何必去自討沒趣。”啓兒收了嘴角的笑意,有些不削的說道。
鳳羽眉頭微皺,連上略帶不滿,剛想開口卻聽皇帝打斷道:“朕知道阿姐要說什麼,朕會注意的,還有的禮儀,朕不會不知。”
“皇上既然懂得,那也不用我多言,我去看看皇太后,不打擾皇上。”說完徑自起身,微一俯身行禮徑自的轉身而去,待到鳳羽離開之後,司寇啓眼底的怒意方纔陡然升起,右手一扶,桌上的茶盞應聲而列,嚇的伺候的宮人立時跪在了地上。
太后寢宮,鳳羽尚未進門,便見一襲蟒袍的男子緩步而出,俊雅的面容上帶着慣常的笑意,看見她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隨機嘴角笑意更深,走至她面前開口道:“公主回來了。”
“恩,王爺來看望太后?”鳳羽道。
司寇言點點頭道:“臨兒身體不適,我便來看看她,公主遠赴涼國,真是辛苦,上一次去時,涼皇尚是太子,那時便不止一次的聽他談起公主,那時才知公主和涼皇的關係如此親厚。”
“不過是舊識罷了。”鳳羽道。
司寇言笑笑,道:“不耽誤公主探望太后了,我先走一步。”
“王爺慢走。”鳳羽微側身道。
司寇言徑自而去,只是在兩人擦身而過的瞬間,嘴脣微起,用着只有兩人方纔聽到的聲音道:“丞相在裡面,小心一些。”
鳳羽眼底略帶笑意,給了他一個知道了的神情,方纔帶着宮人走了進去。
太后殿內,太后坐於高處軟榻之上,下首處左邊坐着鳳羽,右邊則是丞相公孫堯。
“難得公主一回城便想到本宮,本宮還真是欣慰。”太后緩緩端起茶盞,語帶諷刺的說道。
鳳羽面色不驚淡然一笑道:“聽聞臨兒身體不適,不知太醫如何說。”
“不過是偶然風寒罷了,倒是讓公主費心了。”太后道,然而從她眼底黯然的神色來看,鳳羽卻覺並非是風寒如此簡單。
“不知公主可知司馬大人失蹤之事?”公孫堯打斷道。
“有所耳聞,聽聞這事由丞相奉旨徹查,不知有何進展?”鳳羽道。
“當朝老臣無故失蹤,探查多日無果,依臣分析,絕非常人所爲。”公孫堯道,意味深長的目光掃了一眼不動聲色的女子。
“連丞相都無法查到的人,自然不是常人,不過司馬大人失蹤一事,已然讓朝中大臣人心惶惶,丞相最好還是抓緊時間纔是。”
“司馬大人和李大人乃是先皇駕崩之時唯一在場的老臣,臣想,司馬大人的失蹤,是否與此事有關?”
“丞相的猜測正確與否,應當去和皇上商議,身爲女子,不便參與這些事情。”鳳羽擡起頭看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