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依依一襲白色長裙曳地,她慢慢在沿着溫泉河邊走着,果然,這裡想要瓜果豐茂的確需要倚靠這條溫泉河水來灌溉。
也不知道這河的源頭從哪裡來,但凡水流過之處,縱然入冬,也是溫暖如春。而這條河繞着雪族整個部落,卻無法波及到外面。
“一條河水就能把人羣分作三六九等。”她嘴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痕,可是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
這些天,她也算是徹底的明白了整個雪族內部情況。
大祭司不在,金長老一族佔據了最有利的地形,嚴重的壓迫其他部族,被欺負得最慘的就是桑氏一族。
但是,她卻在調查金長老的時候意外的發現金長老身染重疾,每次發作時的劇痛猶如萬箭穿心,爲了止痛,才用了這樣的東西——福壽膏。
沈依依忽然頓住腳步,眼風掃了一眼身後,她道:“你出來吧。”
話語落定,樹後那人猶豫片刻才走了出來,卻是桑桃。
見到桑桃,沈依依一點也不意外。從她剛到雪族,被那些族人誤會跪拜時,桑桃用眼神制止沈依依解釋開始,她就知道這個女孩子,那透明清澈的眼底深處藏着無盡的心機算計。
桑桃走出來,對沈依依行了大禮,“大祭司。”
沈依依也不追究她跟蹤自己,反正有些事遲早也得挑明瞭說。
她把手裡的黑乎乎的福壽膏往空中一拋,一道黑色的拋物線後,那東西準確的落在了桑桃的手裡。
“這東西你應該認識吧。”
桑桃接過那東西,眼神瞬間黯了黯。
她道:“大祭司知道了?”既然知道,也就無所謂再隱瞞了。面前這個女子一身大祭司專屬的裝扮,清華的氣度,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似乎能夠看透人心。
桑桃擡眸與之對視一眼後,卻再沒有勇氣再對視第二眼,自己就好像在她面前沒穿衣服一般,那樣銳利的眼神幾乎能破開內心深處隱藏的秘密。
沈依依神色未動,卻只是定定的看着對方,她在等,等着對方告訴自己她的心思。
桑桃喉間吞嚥一下,像是鼓足勇氣一般,她驀地擡頭。她身高與沈依依相比,要低上半個頭,卻如此倔強的擡頭看她,“我想做大祭司!”
這是她內心深處的秘密,也是她爲之奮鬥的目標!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當着大祭司的面說,桑桃也承受着無數的壓力,沈依依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氣場,在她面前,心懷信仰之人只有臣服,最後桑桃還是低下頭,單膝跪下,“在沒有遇見大祭司之前,我的確有這個想法。您不知道,自從司畫祭司走後,我們一族的日子過得……”
桑氏一族有一大半的人都淪落到給其他族中當侍從了。連她的親人也不例外,所以……
沈依依卻沒有半點意外。她嘴角勾起笑意,能對自己坦誠這些話,就證明,桑桃沒有把自己當做外人,既然如此,有些事要辦起來就會順利很多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沈依依向來都不喜歡勉強別人。
沈依依把桑桃扶起,“如果桑族之人都有你這樣的想法,你們也就不會被壓迫至此。只是我想知道,這件事,桑長老知道嗎?”
沈依依要確定福壽膏是桑桃找來的,還是桑長老暗中操縱的。
桑桃搖了搖頭,“長老他並不知道。這東西是我從我祖父的手札裡看到的,說這東西能成癮,且能……”她說道這裡,看了沈依依一眼,最後還是決定徹底坦白,“手札上說,這東西用得久了,能折壽。”
金長老爲人小氣,桑桃一心想着,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讓金長老去了,或許桑氏一族的日子就能好過一些。
“所以,你就跟着手札上的記錄,找到這花,再從裡面提取出來這福壽膏,想辦法讓金長老用。”
這謀算可算夠久的,看不出桑桃小小年紀還有這樣的謀劃與心機。
“對不起大祭司,我知道謀害長老是重罪,請大祭司責罰!所有罪責,桑桃一力承擔。”桑桃說着猛地跪下。
沈依依眼一眯,向旁邊掃了一樣。
桑木果真沒有忍住,從後面衝了出來,他與桑桃並跪在一處,“大祭司,這事與我妹妹無關,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若要責罰,還請大祭司處罰我一人,饒了我妹妹吧,都是我逼着她這麼做的。”
“哥!你出來做什麼?這事都是我的主意,要罰也是罰我,大祭司你別聽我哥說的。”
沈依依冷眼看着相互增強着受罰的兩人,她搖了搖頭,沉聲喝道:“夠了!”
這一聲頗有氣勢,兄妹兩人瞬間噤聲。
“這事,我自有決斷。”沈依依看着這兄妹兩人說道:“你們都給我起來,我問什麼,你們只管回答,別多說一句廢話!否則,我把你們丟進蛇潭谷!”
蛇潭谷乃是雪族中處罰重罪犯人的地方,谷內潭底處有着無數的蛇,數量龐大,種類繁多。
而且把人丟下去之前,還會給犯人喂一些雄黃酒,丟下去後,那些蛇就吐着信子圍在旁邊,等上幾天後,犯人才會被蛇一點一點的吞噬,這過程中從心裡到身體都是極大的折磨,所以,一聽到這個,桑木桑桃皆不敢多言了。
沈依依這才一一問着自己想知道的事。
金長老被五花大綁的捆着,有時候還是忍不住會慘叫幾聲,手下心腹在門口來來回回繞了好幾圈了,幾次都想衝進去,可是想到裡面除了金長老外還有大祭司,而在雪族中,福壽膏這東西是被禁止的,金長老觸犯禁令,大祭司不但沒有重罰還試圖相救。這些人就無比的糾結,看向大祭司時的眼神也多了幾分不一樣。
沈依依往水裡又加了些草藥,她看着被捆着泡在藥缸裡的金長老,一面攪動着水,一面說道:“我聽說,在十幾年前,你誤殺過一個人?”
金長老被藥薰得早就吐得七暈八素了,他忍住一陣一陣的頭暈道:“什麼誤殺!那人是自殺!”
“是嗎?”沈依依經過數天的瞭解,大約也清楚了這個金長老的光輝歷史了。說白了,他就是這裡的一處惡霸!
既然事情清楚,他如今連悔罪的態度都沒有,那麼自己就用不着手下留情了。
“我聽說那可是桑桃的姐姐,年方十八豆蔻年華,你強娶不成,就污衊她與人珠胎暗結,逼得她當衆剖腹以示清白。這事如此駭人聽聞,你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
金長老臉色怵然一變,他瞪大了雙眼看着沈依依,眼中殺機立顯。這件事雖然確有其事,但是,這在金長老看來卻是理所應當的,但凡是他看上的人,那是對方的福氣,如果對方無福消受,那還活着有何意思。之前整個雪族就是他獨斷專行的天下,可是現在,她這麼說來,卻是另有深意了。
“大祭司你這是什麼意思?是說我污衊她?她那身子本就不乾不淨,桑族的人命如螻蟻,就算你是被桑族的人帶進來的,可是你別忘了你的身份是大祭司,現在的雪族可不比從前了。”
金長老雖然被捆着,可是在他的手肘處卻暗藏了一把匕首,此刻他一面說着,分散着沈依依的注意力,一面暗中用匕首割斷繩索。
雖然他答應讓沈依依幫自己祛除癮,可是,他卻從來都不信任她,而她在他的眼中,不過也是多活一陣,等渡過這段時間雪族人對大祭司迴歸的期待之情後,他有的是千百種方法置沈依依於死地!現在她忽然提起這件事,他不得不提前東動手了。
“你也知道,司畫離開了八十多年了,從她走後,整個雪族就逐漸歸我金氏一族掌管。縱然現在你回來了,可是你要想保住大祭司的位置,還不是要倚靠我金族的勢力。我勸你一句,桑族的事,你就別多問了,明日再見,我也會依舊恭恭敬敬叫你一聲大祭司的。”
沈依依冷笑道:“雖然我纔來不久,但是我也知道,若是未經審判,擅自逼迫族人性命,也是重罪一條。你服用福壽膏,數罪相加,你死十次都不夠。金長老,你這雪族第一的位置做的久了,是否就以爲雪族是你家的?”
雖然這些事與她沈依依沒多大關係,可是當她得知自己的確也是雪族的後代後,血脈之中承繼的那份責任由不得她坐視不理。再者,現在整個雪族之中唯一知道出去的路的只有桑長老一人,如果不處理好這些事,桑長老絕對不會輕易告訴自己的。
她太想出去了,沈依依無法想象自己的餘生都在這裡渡過。若是曾經,她身在何處,何處爲家便是了,可是現在,她去不想!因爲心裡多了一份牽掛,多了牽掛的人!
想到這裡,她情不自禁的撫摸上頭上的那根玉簪,她想念左亭衣,此刻的他會不會也在想念着自己?
金長老眯起眼睛看着沈依依,趁着她出神的那一剎那,他猛然起身,手裡正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匕首的尖刃正對準了沈依依的心口。
如果他把這刀再向前推進,必定讓沈依依血濺七步!而此刻,沈依依好像壓根就沒有注意到金長老這邊,眼看他手中的匕首一寸一寸的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