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皇宮之中除卻冷宮外,就只剩下了太后住的的這所院子了,破敗的不像是屬於這繁華之地。
至今爲止,莫鳳筠始終想不通,爲何姑姑要放着慈寧宮不住,卻要住進這破敗的小院之中,整日青燈古佛陪伴,唸經打坐度日。
鄭嬤嬤站在院門前等着,見皇后來了,忙迎上前行禮,“皇后娘娘。”
“鄭嬤嬤。”莫鳳筠收起了腦中發散的思緒,往虛掩着的院門看了一眼,拉過鄭嬤嬤的手,“姑姑讓本宮過來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
“皇后娘娘進去便知。”鄭嬤嬤並未回答莫鳳筠的問題,只彎了身子恭敬道。
微愣了一下,莫鳳筠狐疑的看了鄭嬤嬤一眼,正要帶着下人往院中走。
鄭嬤嬤上前一步攔下了要跟着莫鳳筠一道入院的宮人們,迎着莫鳳筠不悅的面容平靜道,“天后娘娘吩咐了,只需皇后娘娘一人進去便可。”
言下之意,她帶來的宮人們都不能進這院門。
看了看鄭嬤嬤,又扭頭看了看院門,莫鳳筠自小便畏懼姑姑,也不敢真的違抗,只得聽令,“你們在這裡等着吧。”
“是,皇后娘娘。”宮人們彎腰恭敬應允道。
莫鳳筠朝着院門走了幾步,鄭嬤嬤快步走上前推開院門,吱呀着漸漸敞開……
瞳仁猛然放大,莫鳳筠心下有了幾分慌亂,轉頭看了鄭嬤嬤一眼,卻只督見了她蒼老如枯樹樹皮的皺紋,不見絲毫情緒的波動。
“額娘!”四公主抹着淚,狂奔着撲到在她懷中,哭的梨花帶雨的,十分可憐。
“你怎麼會在這裡!”莫鳳筠雙手緊抓着四公主的肩膀將她推開,眼睛瞪大,怒道,“說,你怎麼會在這裡!怎麼會在這裡!”
這件事她分明就做的很隱秘,不可能會有人發現,不可能……
一聲冷笑。
莫鳳筠募的擡頭,對上了莫文芝輕蔑的眼神,她慌亂的躲避着,不與她的視線對上……
這麼些年了,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莫文芝靠在椅背,微閉着眼睛,手中緩慢的轉着佛珠,“圓兒,把四公主送回去吧,派幾個侍衛好好看着,日後沒有哀家的允許,就別讓四公主出來了。”
“是,太后娘娘。”鄭嬤嬤領了命令,強行將四公主給帶走了。
四公主的哭鬧聲逐漸遠去,院中頓時靜謐了下來,莫鳳筠戰戰兢兢的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姑姑,怯怯的喊了聲,“姑姑……”
聲音雖小,卻還是傳進了莫文芝的耳中。
安靜了一會兒,莫文芝才幽幽的睜開了眼,睨了莫鳳筠一眼,“皇后娘娘,還站在外邊做什麼,進來坐着吧。”
“姑姑。”莫鳳筠畏懼的低下了頭。
“還不進來!”莫文芝募的喝道。
莫鳳筠忙不迭的跑進房中,半途還被這橫在入口的木欄絆了一腳,踉蹌了幾下才站穩,實在有些狼狽,似是腳下被絆的有些疼,眉頭緊蹙着,表情有些痛苦。
可卻沒有一人關心問候一聲,而她自己也只是默默的忍着,小心的呼吸着,生怕又惹了姑姑生氣。
過了一陣,鄭嬤嬤送上了熱茶,莫文芝輕呷了一口,睨了莫鳳筠一眼,聲音慈愛不見絲毫嚴厲之色,“筠兒,姑姑跟你說的話,你可曾真的記在了心中?”
莫鳳筠低着頭,不說話。
滾燙的茶水潑濃了莫鳳筠描鳳纏金的鳳服,青花茶杯雜碎在了地上。
“姑姑,姑姑,筠兒不敢了。”莫鳳筠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全然沒了皇后該有的儀態,甚至畏懼的全身瑟瑟發抖。
莫文芝撫了撫自己的袖子,再度轉起了手中的佛珠,看着跪在跟前的莫鳳筠,輕聲細語道,“你不敢?你有什麼是不敢的?哀家已經多次警告過你,莫要再對莫家和薛家動心思,這些事情你父親自會處理,你倒好,竟揹着哀家將柏文婚事告訴蓉兒,讓那丫頭出宮鬧事……”
說着,她停了停,冷哼了一聲,“說起蓉兒,你是否還有什麼沒告訴哀家的?”
“姑姑。”莫鳳筠仰頭哀求的看着自家姑姑,希望能從她的眼中看到一絲軟化的情緒,看到的卻只有冷漠罷了。
“極樂煙?”莫文芝募的提高了音調,其中夾雜着沖天的怒火,“你可知道極樂煙是什麼東西?雖說這後宮之中,骯髒齷蹉的手段應有盡有,多也是爲求自保,蓉兒不過是個沒了母妃的可憐孩子,可曾威脅到了你半分?你要如此對待她?”
莫鳳筠咬着牙根,滿目恨意,“她是那個賤人的孩子!”
“賤人?”莫文芝眼中充滿了失望,這後宮之中手段之多,各宮之間摩擦更是不斷,卻始終能維持着和睦的表象,而她……
自己精挑細選入宮的莫家女子,除了滿腹的恨意,再沒了半點理智與籌謀。
“筠兒,是姑姑錯了。”莫文芝有些疲累的嘆氣,“你父親曾跟哀家說過,你並不適合入宮,哀家不信,總覺得進了這後宮,就是再有性子的女子也能磨成圓石,可你……倒是哀家想錯了。”
“姑姑,筠兒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姑姑……”莫鳳筠跪着挪到了莫文芝的腳邊,伸手死死的抓眼前的裙襬,哭着哀求道,“姑姑,筠兒真的知錯了。”
一聲輕嘆,莫文芝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就在莫鳳筠以爲自己能逃過這一次而放下高懸的心時,就聽頭頂傳來一句,“這皇后位置你還是讓出來吧。”
什麼?要她把皇后的位置讓出來?她廢了這麼多力氣,把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好不容易纔坐上的位置,要讓出來?
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眼神癲狂,莫鳳筠瘋狂的搖頭,顛來倒去,“不行,不行,姑姑,絕對不行……姑姑,你怎麼能這樣對筠兒,筠兒這麼些年爲莫家做了這麼多……對了!”
她死死的抓着莫文芝的袖子,“淳兒,淳兒是太子!姑姑,看在淳兒的份上,繞過筠兒這一回吧。”
一邊說着,一邊眼淚不停滑落。
莫文芝緊緊的盯着莫鳳筠的眼睛,直到她從癲狂中恢復了幾絲清明,才緩聲道,“這件事我與你父親已經商量過了,莫要反抗,否則傷的人是你自己,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