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升一直覺得，如果可以成仙成道、長生不老，應該不會人主動放棄這種機會。
偏偏，沈茜霖就放棄了。
到了虛丹金丹境界，坤道修士只要有心，可以讓自己一直保持青春靚麗。
像師姐，容貌自三年前就不再有變化，肌膚如凝脂玉般，沒有絲毫瑕疵。
這並非是牧綰萱故意而爲，天天浸泡在元氣之中，壽元已經有八百，這種情形實屬正常。
在約定好的碰面地點再次見到沈茜霖，王升卻感覺這位學姐比幾年前有了較爲明顯的變化，少了幾分在學校時的清澈，卻多了幾分知性與溫柔。
用四個字來形容的話，應該要用‘明**人’最妥帖。
只可惜，此時再明豔，難免會被歲月刮磨，青春稍縱即逝，到頭來，只留下紅顏總易老的嗟嘆。
而且……
跟沈茜霖並肩走來、一身修身西裝的柳雲志，如果單論五官顏值，似乎並不在學姐大人之下，氣質方面還要更勝一籌。
豔壓羣芳柳道兄，也是當真沒誰了。
王升擡手打個招呼，“學姐！雲志！”
這裡雖說是在行人較少的街角，但那聲道兄卻是不能隨便喊的。
“非……升哥，”柳雲志臨時改口，露出真切的笑容。
沈茜霖踩着高跟鞋快走了兩步，笑吟吟的迎了上來。
她先是跟牧綰萱打了個招呼，而後又被牧綰萱身後站着的銀髮少女吸引了注意，不斷小聲讚歎着。
兮蓮卻是板着小臉，對沈茜霖保持了漠視的態度，她們本來就不會有什麼交集。
兮蓮純粹是找機會跟王升外出走走，也難得官方對她比之前更放心了些。
牧綰萱靜靜的站在一旁，這種場合她一般都不會開口說話，五人之中，也就只能王升和沈茜霖主動找話題聊天。
寒暄幾句，問一問彼此近況。
王升的生活除卻偶爾外出跟邪修鬥智鬥勇之外，也就是千篇一律的修行，這是每個修道之人都需要去承受的苦功。
修行生活大多不會多姿多彩，有個道侶陪着就能少許多寂寞。
沈茜霖畢業後的際遇就‘奇特’多了，算是幾經波折，如今才勉強找了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城市，重新開始平靜的生活。
還好地隱門沒有任何仇敵，她平日裡也足夠低調，也不用太擔心自己的安全。
“等會想好跟你父親怎麼說了嗎？”王升正色的問了句，雙手插在上衣口袋中，背上的劍匣被他用黑布袋罩了起來，像是某種樂器的外盒。
沈茜霖輕輕點頭，低聲道：“我先勸我爸爸吧，等會你們要坐一起嗎？”
王升道：“我們三個在你們附近，座位已經預定好了……對了，叔叔會不會帶些高手做保鏢？”
“應該不會吧，這次名義上是見我男朋友，”沈茜霖幽幽的注視了眼王升。
王升剛要回話，一旁兮蓮清清嗓子，似乎在提醒他什麼。
王道長側身道了句：“走吧，你們先過去了，我們跟着。”
他們要去的餐廳還要步行半條街，王升和牧綰萱帶着兮蓮故意落後百多米；王道長也是體會了一把什麼是‘組隊回頭率百分之百’，而自己得到的目光注視幾乎爲零……
兮蓮的銀髮實在是太醒目了些。
平靜無波的到了一處大廈的頂層餐廳，雖然調查組隱藏的很好，但王升還是察覺到了餐廳中幾名侍應生的一絲絲不協調。
顯然，調查組已經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裡佈置妥當。
沈茜霖和柳雲志坐在比較中央的位置，王升則帶着牧綰萱和兮蓮去了靠窗的位置，讓兮蓮坐在角落中，如果不是湊到這邊看，也發現不了兮蓮的身影。
窗外，城市的天際線清晰可見，兮蓮小臉帶着少許嚮往，目光一直注視着城市各處。
“這就是現在的凡俗界嗎？比那時候繁華好多……”
王升應了兩聲，打了個手勢，立刻就有侍應生走了過來，不着痕跡的放下了兩隻微型耳機，遞上來電子菜單。
王升將菜單遞給了師姐，道了句：“不用看價格，想吃什麼吃什麼，公款。”
牧綰萱頓時雙眼一陣放光，手指在平板電腦上一陣輕點，那名侍應生嘴角一陣抽搐。
“給我也整一份！”
兮蓮白嫩的小手伸了過來，那侍應生精神一震，連忙又拿了一份菜單遞給這位上面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冒犯的銀髮大佬。
另一邊，柳雲志和沈茜霖低頭刷着手機，兩人離着始終有些距離。
王升想了想，也沒多提醒他們，畢竟今天只要那位地隱宗的宗主現身就好，現在這種形式其實都是爲了顧及沈茜霖的感受。
約定的時間是在中午十二點，一直等到十一點五十五，王升耳中的微型耳機傳來了沈茜霖的說話聲。
“我爸他們來了，進觀光電梯了，我們去接一下。”
“好！”柳雲志答應了一聲，站起身後就要走人。
沈茜霖卻拉了下他的胳膊，“挽手，既然決定演戲了，就多堅持一會兒吧。”
“嗯，”柳雲志應了聲，隨後略微皺了下眉頭，擡起左胳膊。
沈茜霖挽住他，兩人走向了餐廳入口。
“好不和諧哦，”兮蓮點評了一句，隨後頗有些不滿的搖搖頭，“這個小柳，演技不過關嘛。”
王升笑道：“說不定對方會誤以爲這是緊張，更容易矇混過去。”
牧綰萱在手機中輸入了一行字，展示給王升看。
‘等會如果起衝突，我們要對沈小姐的父親出手嗎？’
王升道：“如果有必要就出手，但不要傷人，地隱宗不是邪修，只是有守衛地府之責，咱們也不能不講理，保護好己方大佬就好。”
師姐淡定的點點頭，憑她此時的修爲，再有陰陽大術傍身，在修道界只要那有數的幾人不出手，她已經可以橫着走了。
王升欠了些修爲，雖然修行速度相對於道門年輕一代，比如旁邊這位柳雲志，已經算是一騎絕塵……
按牧綰萱的上菜要求，侍應生先端來了三杯聖代，牧綰萱必然是被特別關照了，她那份聖代的量比王升和兮蓮的加起來都多。
而且用料和水果的擺放也相當用心……
果然不能太大意，人生處處有情敵。
三人悶頭吃冰淇淋時，王升耳機中聽到了那邊的對話聲，沈茜霖的介紹、柳雲志略帶拘謹的問候，還有那中氣十足的迴應聲。
“來了，”兮蓮像是不經意般言說着，“你沈學姐的父親是金丹境中期實力，他的幾個隨從都是普通人，有些奇怪。”
王升點點頭，如此倒是不必讓師姐去查看對方修爲了。
那幾名保鏢去了不遠處的桌子，目光機警的掃過各處，自然發現不了調查組的佈置。
業餘和專業還是有些差距的。
保鏢們的目光被王升這邊所吸引，但也只是盯着看了一陣，並沒有其他舉動。
王升瞅了眼沈茜霖的父親，發現對方是個中年發福的漢子，也感應不到此人身周有氣息波動。
耳機中傳來那邊的對話聲，沈茜霖的父親十分隨和，主動自我介紹，給人感覺……就跟一位本分的商人相差不多。
他叫沈隨安，這名字應該是化名。
“小夥子長得夠帥！怪不得我這乖女兒會被你輕鬆拿下，哈哈哈！”
“叔叔您說笑了……”
“哎，長得帥也是優勢嘛，這個無可厚非，無可厚非。柳志是吧，你現在的工作是……”
一旁沈茜霖託着下巴，笑着問了句：“爸，他只要帥還不夠嗎？我賺錢養他也行呀。”
“你這丫頭別胡說，”沈隨安目光中劃過少許厲芒，但一晃而過，繼續和顏悅色，“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人生追求和理想，實現理想的過程中尋找到自我的價值嘛。”
“是是是，家裡的大哲學家！”沈茜霖無奈的撇撇嘴。
柳雲志拿出之前的說辭，笑道：“我少年時體弱多病，被家人送去了山上靜養，家父在我小時去世，家母近年來深感勞累，就將我從山上喊了回來，準備繼承家業。
我也要謝謝母親，如果不是她喊我回來，我也不會遇到茜霖……”
沈隨安笑眯眯的聽着，而一旁沈茜霖似乎感覺有些尷尬，將話題輕飄飄的帶走了。
父女兩人聊了幾句家常，沈隨安又問了柳雲志幾個比較常見的問題，都是些人生規劃、受教育情況，以及一些價值觀測試。
這頓飯在比較和諧的氛圍中開端，王升仔細聽了一陣，低頭，就見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擺滿了菜餚，師姐和狐半仙正優雅且迅速的消滅掉這些‘強敵’。
行吧，對方只是一個金丹境修士，她們也是絲毫不緊張。
耳機中傳來一聲：“組長還有五分鐘抵達。”
師孃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突然，側旁和耳機中傳來幾聲噪音，王升目光撇去，見柳雲志已經站起身。
一旁沈茜霖連忙遞過紙巾，柳雲志對着自己褲子的要害位置不緊不慢的擦拭着。
似乎是紅酒撒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衛生間有烘乾機，走，叔叔帶你去那邊處理下，”沈隨安站起身，招呼着柳雲志一同前去。
柳雲志本想說沒事，但沈隨安已經熱情的湊了上來；這‘界草’來不及反應，直接被沈隨安翻手扣住了手臂上的穴位，體內真元瞬間被封。
這還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王升無奈的搖搖頭，這位地隱宗的宗主倒也算果斷，率先對柳雲志下了手。
沈隨安笑道：“別跟沈叔叔客套，走走走，我幫你把門，你脫衣服烘乾一下就好了，這餐廳中午也沒多少客人嘛。”
看着這似乎是半拉硬拽的情形，沈茜霖剛要說什麼，視線餘光看到王升已經起身。
王升隨手抄起劍匣，牧綰萱剛要站起來卻被王升目光阻止。
王升低聲喊了句：“大姐，幫個忙……”
兮蓮擺擺手，示意王升去就是了，一切有她。
王升頓時再無遲疑，提着劍匣，邁步朝着衛生間方向走去，沈茜霖頓時鬆了口氣。
但王升剛走到男廁所門口，沈隨安的兩個保鏢過來攔住了他，“對不起，現在衛生間有人使用。”
王升淡定的一笑，“我就去方便一下，大家都是男人，烘乾衣服有什麼不能看的？”
言罷徑直向前走，這兩名保鏢伸手阻攔，但王升身影看似只是輕輕一晃，兩人出手卻推空，向前一個踉蹌趴倒在地，直接被王升放出的兩縷真元打昏。
王升推開了男廁所的木門，裡面有嘩嘩的水聲傳來，但一抹土黃色的光幕卻擋在了王升面前。
距離此處二十多米外的兮蓮打了個響指，王升身周被一抹微弱的青芒包裹。
“進去吧，需要出手就喊一聲，制住一個金丹修士不會對我有什麼影響。”
王升會意，邁步向前，身形融入了土黃色光幕，衛生間裡的嗓音頓時傳了出來。
“誰派你來接近我女兒的？柳志，哼，你當真以爲我對修道界半點不關注嗎？茅山柳雲志！”
沈隨安此時的聲音有些冷厲，但也算不上兇惡。
此時他正一手掐着柳雲志的手腕，將柳雲志頂在了牆壁上，金丹境的威壓充斥在這狹窄的空間中。
咚，咚……
王升敲了敲旁邊‘單間’的木門，憑兮蓮的手段，沈隨安發現不了王升進來很正常。
柳雲志無奈的一笑，卻是不慌不忙，自始至終都保持着鎮定。
沈隨安扭頭一看，不由皺起了眉頭，面容不怒而威，那原本有些發福的身軀，在這般威勢加持下，竟顯得有些威猛霸道。
“你又是誰？”
王升拱手做了個道揖，言道：“晚輩王升，道號非語，師從道長不言，見過沈宗主。”
沈隨安目光一凝，仔細盯着王升打量，笑容卻多了幾分玩味：“原來是你，茜霖提起過你不少次，我也派人蒐集過你的資料。
你們師徒三人似乎都是公家的人，那這次，是特殊調查組要針對我宗了？”
“並非是要針對貴宗，”王升面露微笑，雖只是虛丹境中期的修爲，但此時卻絲毫沒有被沈隨安的氣勢所影響。
“要糾正前輩一點的是，我們師徒三人並不是官方的人，只是屬於修道界的一份子。”
“有什麼不同？”
王升並未多糾結這些，只是道：“鬼門關因那位女仙的緣故衝出地底，貴宗想對進入小地府中的正道修士出手，若非如此，我與柳兄也不會前來此地求見前輩。”
沈隨安面容有些深沉，“此事你聽誰說的？”
“學姐，”王昇平靜的回答了句，“學姐不想讓你們跟官方正面對抗，如果當時你們解開封印放出黃泉路上的鬼兵，現在就不是我們兩個小輩過來表示善意了。”
“善意？”沈隨安看了眼門口位置自己佈下的結界，目光有些忌憚，冷聲道：“利用我女兒引我出來，這是善意？哼！可笑！”
“沈宗主何必動怒，”王升道，“地隱宗本與世無爭，但鬼門關突然現世，官方最擔心的就是……”
“罷了！我先將你擒下，讓你師父來見我再解釋！”
沈隨安低喝一聲，立刻就要欺身向前。
王升嘴角撇了下，豎起左手，言道：“前輩且慢！”
“怎麼？”沈隨安倒還真停下了動作，目光中帶着少許玩味，似乎對王升本身的興趣更大一些，“憑你，還想與我動手不成？”
王升點點頭，背起雙手，故意營造高人氣場，“憑我。”
沈隨安啞然失笑，“好，既然如此，我給你這個機會，去地下車場吧，此地怕是你劍法施展不開。”
王升道：“若是晚輩僥倖勝了前輩一招半式，今天這事當如何講？前輩可否願意心平氣和跟我們交流協商？”
沈隨安淡然道：“別說你勝了一招半式，只要接住我十招，我認輸又如何？”
王升挑挑眉，“既然如此，前輩不如就接我最強這一招，若前輩能接下，晚輩自然不敢再在前輩面前放肆。”
“好！來吧！”沈隨安揹負雙手，目光坦坦蕩蕩，嘴角的笑容越發濃郁。
他開始喜歡這個女兒掛在嘴邊的年輕劍修了。
這位宗主大人有一門防禦萬法的祖傳法術，別說王升境界只是虛丹境，就算是王升師父青言子來了，他也有自信能夠……
正此時！
王升左手提着劍匣，右手並起劍指，對着沈隨安輕輕一點，似乎毫無真元運轉，口中大喊：
“一聲！”
一抹青芒在王升指尖綻放，沈隨安身體一顫，卻是保持雙眼瞪圓的表情，如泥塑一般站在那，呼吸都直接停止。
王升淡定的拱拱手：“承讓。”
一旁柳雲志先是愣了下，隨後想到了什麼，在那一陣忍笑。
“晚輩修爲太低，只能封住前輩一分鐘，”王升隨手一震，劍匣豎在身旁，無靈劍彈飛而出，被王升穩穩抓住，挽了個劍花。
“但前輩覺得，我這把劍可否傷到此狀態的前輩？”
沈隨安的目光中滿是震撼，隨後略有些蕭瑟，最後則是頹然。
而等一分鐘差不多過去，沈隨安身體一顫，再次恢復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
這次，他卻是直接向後退了兩步，用見鬼一般的眼神看着王升。
王升做了個請的手勢，將無靈劍插回劍匣，“現在咱們能談談了吧，沈宗主。”
“果然英雄出少年，領教了，”沈隨安拱拱手，隨後頗爲大氣的做了個請的手勢，“我認輸，請！交流就交流吧！”
餐廳靠窗位置，某個銀髮少女已經捂着肚子縮成一團，大笑卻沒出聲，當真本領不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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