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拍擊崖壁,捲起千堆雪,十幾裡遠的海面上,三艘樓船.二十艘蒙衝鬥艦.五十六艘快舟,正極速行來。
斂微收回遠眺的目光,轉頭看見一方天空電閃雷鳴,深邃的眸光盪出笑意,將最後一支陣旗歸位,施法激發逢木化靈大陣。
此陣以築基的力量催動有點勉強,她生死境的力量卻更能發揮它的實力。
藏於島上各個方位的一百零八支陣旗連成無形陣線,莫大的力量漸漸籠罩住島嶼,而那浩浩湯湯的海水蒸騰起雲霧覆蓋到島周,蔓延到海上。
最大的那艘樓船上,站在觀望臺上的水手瞪出了眼珠,眼睜睜地看着海上升起一陣雲霧後,那座目標島嶼就不見了!
“將軍,目標沒了!”
被叫做將軍的,是四位供奉之一的磬竹,不過她的實力遠落於裘萬尊.一陽道人。
錦衣侯一開始就想要對湛長風進行必殺,直接請出了實力最強大的裘萬尊,裘萬尊一死,他狠心再以一陽道人爲前鋒,罄竹爲統領,尋來裘萬尊的好友塗海當外援,組成了強大的戰鬥陣容。
罄竹接到任命時尚且覺得有些誇張,而如今一陽道人.塗海皆去而不回,島嶼又無緣無故消失,警鐘已然懸在了頭頂上。
她先一步凌空飛向島的方向,果真撲了空,眼裡海水起伏,天上蔚藍如洗,記憶好像錯了位,這裡根本沒有存在過島嶼。
“定是有陣法或者寶物遮掩。”能拿出這種手段,一陽道人.塗海怕是凶多吉少了。
罄竹暫令艦隊停止航行,將消息傳了回去。她心上被壓了座山,如果海星連損兩位供奉,錦衣侯要暴跳如雷啊,弄不好,那些臣服的家族,又要擡頭了。
“怎會出這樣的事。”罄竹無法理解。
海崖上,斂微完成最後的施法,低嘆,力量還不夠啊。
白浪擊石,潮漲又退,崖上只剩一個大胖娃娃從寬大的衣服中冒出頭來,茫然地環顧四周,忽然目光定住,見一抹身影踏着亂石來,高興地張開短肥的手,“抱~”
湛長風連衣帶人撈了起來,立馬被環住了脖頸。
“謝謝。”要她自己激發這個陣法,得耗時幾日。
那邊,一陽道人.塗海和顏策等人在地牢裡相遇了,顏策差點驚得說不出話,老半響才隔着鐵門急聲問,“一陽前輩,侯爺真的攻島了?!”
“裘道兄身死後,侯爺就派了艦隊。”一陽道人以爲自己能坦然接受成敗,此時竟有點說不出口,長久之後才道,“現在還有罄竹道友帶領的艦隊正在趕來。”
“!”顏策滿胸腔的憋悶,“裘道友死後,侯爺應該及時罷手的!”
裘萬尊是海星羣島爲數不多的最強戰力,是鎮守羣島的供奉,他一死,士氣將大受打擊,現在連一陽道人也被俘虜了,軍隊民衆的天要塌半邊啊。
羊瞻不贊同,“就是因爲裘前輩死了才更該拿下此島,否則不是顯得我們海星軟弱無力,隨便就能欺負。”
“呸。”顏策俊秀的臉略扭曲,“正是因爲有你這樣的人,事情纔會一發不可收拾,她能殺裘前輩,就能殺海星羣島大部分脫凡,就算仗着人多將島佔了,自己這方也得死七七八八!”
“把脫凡都賠進去了,你知道要多少年多少資源才能恢復元氣嗎!”
一陽道人安慰,“她沒將我殺了,應是要和談,事情快結束了。”
顏策毫不猶豫道,“就怕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攛掇侯爺找回場子。”
“呵,指桑罵槐啊。”羊瞻不屑撇嘴,“也不知道是誰提出計劃,要將地火脈收入囊中的,你當初要不提,今天又怎會發生這樣的事。”
“歪言!這是兩碼事!”顏策扯了扯身上的禁靈鐐銬,悶氣坐下來,懶得與他動口。
塗海不參與他們的罵戰,暗道真是信了她的邪,說好戰完恩怨一筆勾銷,又因爲什勞子“戰時戒備”請他到地牢裡待幾天,呵。
他氣憤地砸了兩下鐐銬,又怏怏斜靠在牆上,回想戰鬥時的場景,越回想越亂,他竟然輸在了一個築基手裡。
其實也不是築不築基的問題,而是他以爲能與他對戰的修士很少,結果轉身就被幾劍給敗了,太傷道心了。
地牢裡雜聲很多,還有不少呻吟,塗海不耐煩道,“這什麼鬼地方,怎麼關了那麼多人,餵飯喂得過來嗎?!”
顏策.羊瞻的臉色都古怪了。
這地方,有鬧事的羣衆,有造反的邊兵水師,人數達上千,他們幾個是一人關了一個牢籠,算是優待,其他人都是幾十個擠一處,腳都沒地方落,關鍵是,那喪心病狂的島主根本不給飯吃!
嫌餓就去申請打掃地牢,以勞動換取食物。
一陽道人和塗海聽完究竟,有點傻眼,他們戴着禁靈鐐銬可不能運轉元力辟穀,是會餓的!
地牢一片悽慘,河源已經放起了鞭炮煙火,大白天不太明顯的光亮在天空綻放消散,震耳欲聾的聲音灌了滿城。
湛長風將寫給錦衣侯的公文遞給碩獄,“外面在幹什麼?”
“放鞭炮煙火。”
“有點吵。”湛長風順手布了消音結界。
碩獄咧嘴笑,“是城裡的修士給你放的。”
對戰裘萬尊,衆人只是聽了個聲兒,並沒有親眼見到,所以無法體會她到底有多強,今日對戰兩位脫凡,可有好多人看見了,一激動就陷入了興奮,不知是誰起了頭,所有人都放鞭炮煙火慶祝起來了。
搖光的成員更加振奮,一早就跑沒了影,全去搶購鞭炮了。當然這事還是不要說了,她估計會回一句,“事情都做完了嗎”。
從振作士氣的角度來說,這也是件好事,湛長風沒有多管。
碩獄自己其實也很激動,發現每次觀她戰鬥,都有新的驚喜,永遠不知道她的極限到底在哪裡,“團長,我以爲你拿着劍就是隨便玩玩的,沒想到你竟然真是修劍的。”
湛長風搖搖頭,“我不修劍。”
碩獄以爲自己聽錯了,“你那不是劍意嗎?”
“凝劍意很難嗎?”她**歲就會劍勢了,不過那劍勢隨着她自廢劍訣真氣就沒再用過,也就沒凝出合乎劍訣要義的劍意。
碩獄沉默了一下,不知道爲什麼有點鬱悶,“那...團長,我先去給錦衣侯的艦隊發公文了。”
“嗯。”
湛長風擺好案几上的東西,手碰到放置在一旁的重劍,說來她凝出劍意是有預謀的試驗。
一般修劍,是從修的劍訣中琢磨出相應的劍勢劍意,就如她以前練的清風十三式,意在縹緲,如果她以此練出劍意,應該是縹緲劍意。
事實上她真的飄不起來,這也是她當初毫不猶豫廢了劍訣,轉修龍甲神章的原因之一。
另一個原因便是,劍在她心裡只是器具,她做不到信任手中的劍,也不樂意人劍合一。
還有便是她認爲劍道是有止境的,達不到她追求的境界,那種創造或毀滅規則的境界。
但是作爲兵器,劍道是很好的選擇。
她在習劍的時候,就發現了一件事,劍訣,一方面是增強修爲,一方面是通過心經.招式,引導你練出劍氣劍芒劍光劍勢,然後生出劍意。
在這方面,最重要的是你對劍訣要義的感悟,即領悟劍訣闡述的要義,將它以一種意境的方式釋放出來。
這是不是可以理解爲,對某種極意的探究。
那麼放棄心法招式,憑自己,能不能找到這種對劍的理解?
湛長風沒有停止過對劍的練習,只不過她拋棄了長鬚老道教的劍術,專注到自己的劍上。
她日復一日練習劍招基本功,希望去繁從簡一擊制敵,但是沒有劍訣的幫助,她的招式再純熟,都無法練出劍氣.劍芒。
於是她不斷完善對去繁從簡.一擊制敵的理解,將它引申到更深層次的劍爲器.我爲主層次。
這時她到達了對劍的臂如指使,不是人劍合一,人和劍再也分不開,而是劍成了人的一部分,可放棄的一部分,不再受到招式心法的制約。
沒有劍訣真氣,她確實無法修真正的劍氣.劍芒,但她修出了自己的劍勢。
劍爲器.我爲主,這個理念,只夠她修成劍勢,她又進入了桎梏。
直到與裘萬尊最後一戰,她失去種種力量,就連最基本的元力也陷入枯竭,那個時候,她完全是用自己的意志在支撐身體行動,甚至感覺不到自己手裡還拿着劍,只憑本能去格擋拼殺。
也是那一瞬,她想到了一個概念有我。
有我,萬般皆爲武器。意初成。
她與劍道有相似也有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她無視了修劍過程中需要的劍氣.劍芒.元劍.劍魂,只修屬於自己的劍意,將來也許還會把劍意精深爲劍域,這得看她能把自己對劍的理念深究到什麼程度了。
她如果對上真正的劍修,勝負也不好說,畢竟劍修對劍的執念,以及劍魂的加持,都會爆發出讓人意料之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