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磊小心的探出頭，看着遠處正在站崗的哨兵，然後緩緩的縮回頭，動作輕緩而又極富挑戰性的不觸碰到掩體。
剛退進來，他就頹然的坐下，道：“沒有漏洞了。”
沈蕭眼中閃爍幾下，道：“只有如此嗎？”
周磊點點頭。
沈蕭輕輕嘆口氣，沉默片刻，點點頭。周磊立刻動身，但是被沈蕭一把抓住，疑惑的回頭，沈蕭更加用力：“陪我呆會。”
現在對他們來說，時間是何等的珍貴。
但是小周還是坐下了，靜靜的陪他奢侈的消耗着時光。
“謝謝。”這是沈蕭對小周說得最後兩個字。
小周點點頭，沒有出聲，沉默的離開，而他在離去時不爲人知的抹去了淚水。
沈蕭靜靜的坐在掩體中，閉目休息。
外面隱約傳來槍聲，然後越來越密集，如同放鞭炮一般，而且聲響逐漸遠去。
沈蕭默默計算着時間，然後睜開眼睛，起身打開掩體，看也不看周圍便將打點好的揹包背上，爬出低矮的隱身處。
目光所及再也看不到人影，這意味着小周成功了。就算失敗了，沈蕭也有能力將剩餘不多的哨兵清除然後揚長而去。但無論成功與否，都是永別。
他緊了緊揹包，一邊將防風帽和防風圍脖裹好，一邊越過邊境。
走了大概半個小時，他就聽到沉悶的跑步聲和粗重的喘息聲從風中傳來。
他知道追兵到了，他也猜到了追兵是誰。他不是不想快點離開，而是這荒蕪的凍原上任何一絲寶貴的體力和體溫都可能決定生死，怎麼能浪費在效率不高的奔跑上呢？
“不許動！”雖然追擊者氣喘如牛，但還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拼命喊出來。
沈蕭笑笑，雖然被圍脖遮擋，但是依然在**的位置清晰的表現出來。回頭望去，只見一個人劇烈喘息着，用手槍直直指向他。爲了更快的追擊，甚至將防寒服都捨棄，此時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李警官，回去吧。”沈蕭輕輕道。
李警官露出一個成熟的笑容：“不……不可能……”
他的話因喘息和顫抖而斷斷續續，但是依然清晰的傳入到沈蕭耳中：“證據……我已經有……足夠的證據了……必……必須將你……繩之以法！”
最後四個喊得鏗鏘有力，甚至端槍的手都更見穩定，而他眼中露出的是一種神聖的信仰光芒，讓他顯得更加堅定——這纔是他能堅持的動力源泉。
沈蕭皺皺眉，他看出李警官身體並不好：“回去吧，你會凍死的。”
“除非你跟我走。”
“你知道這辦不到。”
“那你也應該知道，我同樣辦不到。”
沈蕭沉默了。
雙方就此僵持下去了。李警官不是不想上前抓捕，而是他的雙腳如灌鉛一樣，沉重的無法發力，只有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才能得到恢復。
沈蕭還是開口了：“你當初，有三次抓到我，但是三次放了我。”
“因爲證據不足。”李警官道。
“有好幾次都有充足的理由懷疑我，甚至以此爲基準來逮捕我。”
“那也僅是理由，證據，依然不足。”
“你真的那麼在乎那件事嗎？”
李警官眉毛一挑：“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三年前，因爲你的失職，導致六個無辜少年被判死刑。”沈蕭很緩慢，很清晰的說道。
李警官本
可以打斷他，但是他沒有，而是更加堅定的看着沈蕭，道：“所以，我現在找到你的證據了。”似乎是爲了說服自己般又補充一句，“鐵證。”
“可是我快跑了啊！”沈蕭不知爲何突然爆發了，“你知不知道我帶着這東西一走會給國家帶來多大的損失嗎？”
“知道。”
沈蕭歇斯底里的指着他喝問：“那你爲什麼一開始不將我留下？！”
李警官深深的呼吸幾下，似乎在作着激烈的掙扎，最終沉重道：“人命無價。”
這句話聲音並不大，在這曠闊的凍原上沈蕭聽到的聲音應該很小，但是這四個字卻一字字錘在他心上，讓他的無名怒火消失。
“但是你爲什麼要因此讓你的隊友處在危險之中？”沈蕭問出了他的最後一個問題。
“因爲這是他們的使命，他們的職責，他們從穿上制服的第一天就有了準備！但是一個無辜的人卻不一樣!他們不應遭受着無妄之災！”
沈蕭動動嘴脣，但是沒有任何話說，隨後驟然擡手就是一槍，這一動作使因低溫而感知降低的李警官隨即開槍。
但是沈蕭這一槍打的並不是他，而是悄然出現在他身後幾百米外的一名巡邏警——一個外國巡邏警。但是李警官的這一槍卻正中沈蕭右肩，強大的動能甚至直接把沈蕭帶到。
巡邏警中槍倒地，而他手中牽着的那隻沉默的邊境巡邏犬卻發狂的掙脫主人的手，直奔李警官撲來。
李警官想要再動作，卻因爲手腳凍僵而根本無法正常活動，連轉身瞄準都做不到，甚至剛走兩步就栽倒在地，而手指早就凍得僵硬，所以纔會下意識扣動扳機。
幾百米的距離，對一隻全速奔跑的純種警犬來說也需要三十多秒，這個距離足夠它死好幾回的，但是，這天地之威何等強大，僅僅是“尋常”氣勢就令人無法對抗，例如說嚴寒。
李警官栽倒在地，用盡全力活動雙腳雙手，但是整整十一槍全部放空，眼中突然沒了焦急，而多了釋然——從始至終沒有恐懼。
沈蕭忍着劇痛翻起身，艱難的撿回手槍，艱難的翻起身，但是因爲角度的原因（目標同樣接近地面），連開五槍也全部放空，而他這把小巧的手槍爲了威力巨大精度超高而犧牲了裝彈量……
邊境巡邏犬一下就將剛剛坐起的李警官撲倒在地，而在生死邊緣的極度冷靜與身體的超然反應讓他再次取得了身體的控制權，以犧牲左手的代價保住了脖子。
然後迅速上升的體溫讓他恢復了部分行動能力，作爲一名老警察的不凡身手展現出來。
他將手槍倒拿，回手砸在警犬身上，但是並沒有明顯的作用，反而讓警犬的動作更加狂暴，四爪拼命蹬踹，頭用力甩動，只幾下就將李警官的手臂撕咬的血肉模糊，而李警官也不停的用手槍砸着警犬的頭部。
人類其實真的是很脆弱的生物。他們的肉體強度很差，受到環境影響性強，往往還不如被人們經常無視或任意宰割的動物——或許這也是他們對於動物比他們強大的一種不滿和宣泄吧？
就好比此刻，身上的三處部位開始滲血，這也說明這隻狗其實並不是沒被打中，只是未能致命，但是這卻讓它還能和李警官生死相搏。在被李警官砸了近十下，最後被砸中眼睛而嗚咽着鬆口，但是倒地的一瞬間再次撲起，不過這次卻被李警官扼住喉嚨。
巡邏犬的兇悍個性在這一刻完美的顯示出來，它沒有絲毫退縮，此時此刻想的全是如何將敵人擊倒，而它龐大的體型也
確實做到了，僅僅是狠命的一個下壓就將立足不穩的李警官再次撲倒在地，而它那一脖子的毛卻能讓李警官無法直接掐住氣管，甚至最多隻是撐起它的頭而已。
這是一頭純正的高加索犬，甚至還是精心挑選用來巡邏的最強健的一頭，接近一米三的體形比一般小孩還要高上一些。
巡邏犬猛地一甩頭，再次朝李警官脖子咬去，一條破爛的胳膊再次伸到它的嘴中，這次它沒有再客氣，竟然一口咬入骨骼之中，鑽心的疼痛差點讓李警官昏死過去——就算不被咬斷，這條手也廢掉了。
不遠處，沈蕭已經艱難的站起來，不斷流血的傷口將他的體力隨溫度一起流逝到空中，但他依然舉起那隻精巧的短弩，瞄準，射擊。
李警官渾身一震，眼皮一跳。
另一隻泛着銀光的短矢飛來，巡邏犬掙扎着張開口，兇狠的獨眼盯向沈蕭，血潺潺的從閉起的眼皮中流出，再還沒流下長臉的時候就被凍結，然後隨着動作化爲血塊灑落空中。
咻——
又是一隻箭矢，整隻沒入巡邏犬的腹中。
這隻精巧的短弩經過改進可以承載四隻箭矢快速裝填，再加上造價不低於短弩本身的合金短箭，百米內威力能射穿普通汽車門。
巡邏犬悲鳴一聲，四肢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但是依然堅持着、惡狠狠地瞪着沈蕭，隨後俯身，猛地發力衝沈蕭奔去。
但還沒跑出兩步，又是一隻箭矢射入它的後腰，從大腿穿出——本來是要射擊它的腦袋的。
沈蕭單手穩穩端着短弩，臉上如機械一般。因爲短弩比手槍更易控制（一個是瞬間後衝力，一個是持續後衝力，學過物理的都知道），所以他用短弩四發全中。
巡邏犬中了這一箭踉蹌一步栽倒在地，但是隨後依然呼嚕嚕的撐起前身想要再次衝上來，不過才爬了半米不到就倒下了，兩隻前爪還在試圖撐起身體，不過這只是加劇了它的痛苦。
沈蕭只比它慢了一步跪倒在地，痛苦的仰起頭——現在他整個右肩已經徹底失去了知覺，甚至半邊右胸和半隻上臂都只感到微微的麻木。
“哈——”沈蕭咬着牙，左手鬆開短弩，顫抖着從隨身的包裡取出一支針劑，隔着衣服就扎進右肩。
緩了緩，單手爲手槍換上彈夾，艱難的起身，來到奄奄一息的獵物身旁。
“我沒射中心臟。”
淡淡的說完，微微擡手。
……
砰——
……
……
……
一處秘密的建築中，一名將軍正站在一間屋子的屏幕牆前。
“報告！”一名軍官立正稍息，隨後將一份文件遞交上去：“這是最新的情報和您要得檔案。”
接過文件，揮揮手，軍官再次敬禮隨後退下。
將軍打開文件，慢慢閱讀着上面的內容，雖然只有薄薄幾頁，但彷彿要將它永遠記住似得認真閱讀着。
隨後喀嚓一聲，一點火光照亮了黑暗的空間。
文件自下而上緩緩燃燒着。
看着火勢漸猛，將軍搖滅了打火機，然後將蓋子合上。
“從今以後，蒼狼徹底消失了，而一隻幽靈般的白狼出現了。”他自言自語般說着，但是眼睛卻看向黑暗之中：“從此以後，除了少數幾個人，再也沒人知道，‘白狼’。”
（全本·完）
將軍將燃燒的檔案丟進鐵桶中：“一將成名，萬骨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