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她還沒有說明自己來的目的,可是狄雲密奏的摺子已經稟明,她是由大夏大將軍方潛送到北寧城外的。
如果沒有夏候徹的旨意,方潛是不可能送她到北寧的。
這個問題他不想問她,也不願去深究,他只想早日完成他們那場已經延誤許久的婚事,讓她完完全全屬於他一個人,不再與大夏那邊糾纏不清禾。
鳳婧衣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睛,隨即垂下了眼簾,抿了抿脣道“我……我們可以等收回了南唐再談這件事嗎?妲”
她有勇氣在以爲他死之後,毅然與他在墓前拜天地。
可是,此時此刻,他又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眼前,她卻失去了嫁給他的勇氣。
一來,現在處境尷尬,她不想大夏妃嬪的身份嫁給他。
二來,她自卑了。
她很清楚,在這個世界,清白對一個女子和一個男人的重要。
如今這樣的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敢堂堂正正說嫁給他的女子。
蕭昱沉默了一會兒,略顯落寞地笑了笑,道,“先出去用早膳吧。”
他與她十年相處,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都知道是何意思。
他知道也的顧忌,他怎麼會不介意自己心愛的女人曾身許他人。
可是,於他而言,失去她纔是最大的痛苦。
“嗯。”鳳婧衣點了點頭,跟着他出了內殿去用膳。
蕭昱怕她不自在,吩咐了崔英等宮人同去,只留下他們兩人如同以往在南唐一般同桌用膳。
“上官……”鳳婧衣說到一半又想起來稱呼不合適,連忙改了口,“蕭昱。”
蕭昱給她盛了湯遞過去道,“你怎麼順口怎麼叫,不必刻意改口,蕭昱是正名,字永邑。”
鳳婧衣抿脣笑了笑,“好。”
“對了,鳳景現在怎麼樣了?”蕭昱問道。
“他在青城山,拜了白笑離爲師。”鳳婧衣道。
蕭昱聞言抿脣沉默了一下,道,“我設法儘快把他接到豐都,在大夏境內總不安全。”
鳳婧衣吃飯的動作一頓,她還不能留在北漢,起碼現在不能。
她若一直不回去,那麼她的真實身份便就真的不言而喻了,靳太后那裡就差最後的收網了,若是不親自回去動手,所有的一切就都白費了。
還有那個人……
可是,她擡頭望着坐在對面的人,卻怎麼也開不了口說出要離開的話。
“阿婧,這兩日前朝事情比較多,我可能沒多少時間一直陪着你,如果未央宮實在待得無趣,我讓人帶你在宮裡轉轉,或者在豐都城裡走一走也可以。”蕭昱說道。
父皇現在百事不理,他之前離宮兩日,現在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處理,根本沒有多少閒暇陪着她。
“沒關係,朝政大事重要。”鳳婧衣道。
用完早膳,蕭昱趕着回了勤政點處理政事,鳳婧衣一個人留在了未央宮,一時間爲冰魄的事不由犯起了愁。
她不好開口問他要,可更可能自己悄悄去偷,可若不回去收網,必然又會讓靳太后佔了上風,自己苦心籌謀的一切也就白費了。
“姑娘,要出去走走嗎?”崔英近前問道。
原本他是要該勤政殿服侍的,但太子殿下不放心這個人獨自在未央宮,便讓他留下了照看。
雖然太子殿下還未言明身份,但他也能猜出個七八分了,太子殿下在南唐十年,普天之下能得他如此悉心照顧的女子,除了南唐長公主還能有誰呢。
鳳婧衣想了想,點了點頭起身跟着出了未央宮。
北漢王宮不比南唐的那般雕樑畫棟的美倫美負,處處都透着莊嚴肅穆,磅礴大氣,而大夏的皇宮卻是這兩種風格的融合,既有南唐的雅緻,也有北漢的大氣。
“那邊就是御花園,姑娘要去瞧瞧嗎?”崔英笑着問道。
鳳婧衣望了望,想來另一條路是通往後宮嬪妃之地的,她現在的身份自是不便進那裡的,於是道,“去花園吧。”
崔英含笑在前方引路,帶着她在花園閒逛打發時間。
鳳婧衣不怎麼說話,只是跟着漫步走着,不管是南唐還是大夏和北漢的御花園,其實都是些大同小異的景緻,她也只是想出來透透氣而已。
在花園打了一個多時辰,她便折返準備回未央宮去休息,豈知還未走出御花園便聞得一陣女子嬌聲笑語,原以爲是過來遊園的宮中妃嬪,但當一行妙齡女子迎面走來,看那發勢着裝卻都是些未出閣的女子,個個都是容色精緻。
爲首一名身着紫色繡錦鬥蓬的女子笑意微怔,望着橋上狄路下逢的女子,“崔公公,這是……”
“回郡主,這是……”崔英一時有些爲難,就是怕碰上這些人才催促南唐公主回未央宮的,偏偏又好死不死地就給碰上了。
“你就是太子殿下帶回宮裡的那個女人,見到靈犀郡主還不行禮。”一名粉衣宮裝的容色嬌俏的少女喝道。
“既然知道我是你們太子殿下帶回來的人,也該知道我是誰,按規矩也是你們向本宮行禮纔對。”鳳婧衣含笑道。
這一雙雙目光滿懷恨意與忿然,那是一種看情敵的目光。
她想,大約也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人了,聽聞北漢皇后正張羅着給鴻宣太子選妃,想必參選的就是她們這些高門閨秀了。
“原來是南唐長公主。”靈犀郡主微笑言道。
“郡主有禮。”鳳婧衣微笑頷首。
“南唐都亡國了,還什麼南唐長公主,這裡北漢王宮,不是你的南唐,到這裡作威作福了……”那粉衣女子冷笑哼道。
她們入宮學習禮儀一個多月了,太子殿下面也沒見着幾回,這個人一來了就住進了未央宮了,這讓她們如何能甘心。
“寶珠小姐,慎言……”崔英打斷她的話。
太子殿下都未曾能南唐公主疾言厲色,鄭小姐如此說話,傳到太子殿下耳中不僅她有麻煩,便是他這將南唐公主帶出來的人,也少不了一頓訓斥。
“我說錯了嗎?一個寄人籬下的亡國公主,還擺什麼架子?”鄭寶珠哼道。
鳳婧衣淡然輕笑,“我寄人籬下,也不是寄的鄭小姐的籬下,鄭小姐真要教訓本宮,等你做了太子妃,本宮一定會期聆聽你的教誨。”
言下之意,你現在還沒做上太子妃,還不夠資格來教訓她。
“你……”鄭寶珠被他噎得無言以對。
靈犀郡主不動聲色攔下她,含笑道,“寶珠妹妹年輕不懂事,冒犯公主的地方還清海涵,回頭靈犀稟明皇后娘娘,自會訓誡。”
鄭寶珠現在還不夠教訓你,但你也不夠格教訓她,就算你現在住進了未央宮,但也還不是太子妃。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覺得鄭小姐既然入宮學過禮儀了,說話總是該知道分寸的,本宮倒是沒什麼,可別在太子和陛下面前失了禮數,到時候失儀不儆之罪,可不就是一句海涵就能了事的。”鳳婧衣一臉爲其擔憂的樣子。
她不是不能忍的人,可有些人你退一尺,她就進一丈。
她南唐是亡了國,但還沒有到任人踐踏的地步。
崔英跟在邊上不住地冒起了冷汗,南唐公主眼下是太子殿下的貴客,可靈犀郡主又是極得陛下和皇后寵愛,兩邊他都不好得罪。
可這一幫子深閨小姐,跟一個擅弄權謀的人爭高下,不是自不量力嗎?
“郡主和各位小姐,是要到花園遊園吧,你們先請。”鳳婧衣說着,微笑側身讓路。
天天在夏宮裡和那一幫子鬥心眼兒已經夠累的了,不想到了這裡也不得安寧。
“多謝。”靈犀郡主微笑頷首,帶着一衆女子過了橋朝御花園裡去。
等到她們都走過了,鳳婧衣方纔舉步過橋離開。
崔英擡袖拭了拭額頭的冷汗,得虧南唐公主沒有繼續跟她們糾纏下去,不然非得鬧到皇后那裡去了。
回到未央宮,她百無聊賴到書架尋了兩本書窩在榻上打發時間。
蕭昱見完大臣從勤政殿回來,身後跟着的宮人個個都抱着一大摞奏摺紛紛放到了書案上,堆了滿滿一桌子。
“剛纔去御花園了?”他到榻邊坐下笑着問道。
鳳婧衣翻了翻手中的書,擡眼望了望他,坦言道,“嗯,還遇見了一羣你未來的妃子們,個個都是美人,太子殿下你豔福不淺。”
蕭昱伸手抽掉她手裡的書,微一挑眉道,“哦?”
“你就不問問我有沒有受她們欺負?”鳳婧衣哼道。
蕭昱擡頭望她,笑語道“她們哪是你的對手,你不欺負她們就不錯了,我還擔心什麼?”
這天下能從她手上佔到便宜的人沒幾個,更遑論那些深閨不懂世家的女子了,哪裡有她多年紅塵摸爬滾打的玲瓏心思。
鳳婧衣對上他調侃的目光,無奈失笑。
蕭昱伸手拉住她的手,坦言道,“父皇爲了讓我穩固政權,便想着把那些個大臣候爺的女兒塞給我,我到現在連誰是誰都還分不清楚呢。”
“如果你父皇非要你娶她們不可呢?”鳳婧衣望着他問道。
蕭昱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吻了吻她的側臉,道,“我不想要的,誰也休想強塞給我,而我想要的,誰也休想奪走。”
她們閉目羞花,國色天香又如何,他想要的只有眼前這一個而已。
鳳婧衣心絃一顫,終是無言沉默。
半晌,蕭昱鬆開她,拉着她下了暖榻到桌邊並排而坐,摒退了宮人後說道,“看看,爲了去接你,我壓了多少麻煩,你總得幫幫我。”
鳳婧衣聞言挑眉,“我怎麼幫?”
蕭昱提起筆蘸了墨,遞給她說道,“你不是會仿我的筆記,依我的筆記批就是了。”
“這……我做不了。”鳳婧衣拒絕道。
這是朝政大事,豈能讓她插手亂來。
蕭昱湊近了幾分,指着自己眼下黑黑的一圈道,“我可已經幾天幾夜沒閤眼了,你行行好幫我處理完了,讓我睡個安穩覺行嗎?”
南唐以前的朝政大事都是由她處理,一樣是政績斐然,他自然是信得過的。
鳳婧衣有些不穩,抿了抿脣還是翻開了摺子提筆幫忙批閱,一邊落筆,一邊道,“被人知道了要是砍我的頭,那都是你害的。”
“只要我還在,你的腦袋就好好長在你脖子上吧”蕭昱說着也開始忙碌起來,脣角卻不由掛着愉悅的笑意。
她在南唐攝政之事,實在忙不過來之時,他若在金陵也會仿着她的筆記幫忙,但這事卻是外人所不知曉的。
一般所奏不大的事情她都依自己判斷批示,若關及軍機大事便會與他商議過再落筆,不過兩個人一起倒也真的速度快了不少,不到天黑便已經將堆了一桌的摺子都給處理完了。
崔英聽到傳喚進來拿的時候都不由有些震驚,這麼多的摺子還想着不到明天早上是批不完的,這三個時辰竟然都已經批閱完了。
鳳婧衣早就起身到了榻邊坐着看書,以免惹人懷疑。
“好了,都送勤政殿交由各部吧。”蕭昱疲憊地揮了揮手道。
崔英連忙喚了人,將批好的摺子收拾了帶走。
蕭昱長長地舒了口氣,扶着書案起身走到榻邊,順勢一倒頭便枕在了她的腿上,疲憊的閉上眼睛。
“你去裡面睡,一會兒着涼了。”鳳婧衣低頭望了望他,說道。
而且,這樣次勢讓人進來看着也是極其不雅觀,她習慣了他們這樣的相處方式,可是不代表進來看着的人會習慣。
“累了,不想動。”蕭昱眼皮都懶得掀,幾天幾夜沒閤眼。
鳳婧衣擱下書道,“起來,我扶你進去。”
崔英他們都出去了,這裡連個蓋的毯子都沒有,他又有傷在身受了寒可怎麼好?
蕭昱只得慢悠悠又坐起身,由着她扶着自己進了內室躺上了牀,一把拉住起身欲離開的她,道,“阿婧,坐在這裡好嗎?”
鳳婧衣奇怪的望了望他,笑道,“怎麼了?”
他抓着她的手,脣角微微揚起道,“我想一睜開的時候,就能看見你。”
鳳婧衣抿了抿脣,微笑道,“好。”
於是,便就在牀邊坐了下來,看着他閉上眼睛入睡。
這一坐便是一個多時辰,直到崔英進來看着一個睡着一個坐着的人愣了愣,上前低聲道,“姑娘,晚膳好了。”
鳳婧衣側頭望了望還睡着的人,道,“再等等吧。”
他實在太累了,她不忍叫醒。
“好。”崔英退了出去,又沏了熱茶給她送進來。
“謝謝。”鳳婧衣接過微笑道。
蕭昱睡了整整三個時辰才醒來,一睜開眼睛看到她,不由笑了。
“起來吧,我很餓了。”鳳婧衣道。
蕭昱坐起身來,皺眉道,“怎麼不叫我?”
“你睡得那麼香,我怎麼叫得醒。”她說着,起身先去了外室準備用晚膳。
蕭昱披上外袍跟着出門,淨了手到桌邊坐下,坐在對面的人已經迫不及待地動筷了,他瞧着不由有些好笑。
鳳婧衣擡眼望了望他,自己從小到大什麼糗事他沒見過,還怕這點有失形象的事,索性懶得理會。
蕭昱給她夾了菜,盛了湯放到她手邊,“你慢點,小心噎着。”
兩人用了晚膳,已經是半夜了。
“太子殿下,偏殿暖閣已經收拾妥當了。”崔英稟報道。
蕭昱點了點頭,牽着她起來送她前往偏殿暖閣安歇,看着她進了門道,“早點休息。”
鳳婧衣站在門口,抿着脣望着他,心頭百般滋味交織。
蕭昱側頭吻了吻她的脣,扶着她的肩膀嘆道,“雖然我也希望時時刻刻能看到你,能每天清晨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你,但畢竟我們還沒有正式成親,宮中人多嘴雜,說得難聽了對你不好。”
她是他珍愛的女子,他自然要像迎娶妻子一樣迎取她,而非只顧自己讓她還沒名份就跟着他。
再者,這些年的一系列變故,總要給她一個思量的時間。
“你也早點休息。”鳳婧衣說罷,關上/門靠在門背後卻是滿眼痠澀的淚。
十年相伴,她們心心相印,也曾親密無間,卻始終未曾逾越男女之間的一道防線。
他說等到他們成婚之日,才真正擁有她。
可是,在他們原定的大婚之夜,她卻承歡在了另一個男人身下。
今時今日,明明知道她已經是不潔之身,他也沒有因此而改變,也給了她在他面前的最後一絲尊嚴。
蕭昱看到映在門框上的背影,伸了伸手想要敲門卻又垂了下去,他想有些東西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並不適合這個時候打擾。
他走了一段卻沒有離開,一直看着門上的影子。
她一直沒有說出來北漢找他的目的,而他也沒有開口去問,直覺告訴他那是他不想知道的答案。
次日天明,鳳婧衣起來的時候,蕭昱早已去了勤政殿早朝,留下了崔英在未央宮服侍她早膳。
到了下午,蕭昱又是讓人將奏摺都搬到了未央宮來批閱,她又淪爲了他的助手。
好不容易將早朝上呈的摺子都批完了,兩人用罷午膳,蕭昱便換了一身便服道,“阿婧,跟我出宮一趟。”
鳳婧衣也沒有多問,跟他一道到了宮門騎馬出宮,直到出了豐都城越走越偏僻,她才忍不住問道,“我們要去哪裡?”
“很快就到了。”蕭昱淡笑道。
兩人騎馬到了北漢皇陵,她更是一頭霧水了,不懂他把他帶到這裡來要做什麼。
蕭昱沒有說話,只是牽着她進了一座妃陵,墓上刻着:敏惠孝昭皇貴妃。
一般皇后妃嬪的諡號都是兩個字,甚少有這樣四個字,由此可見陵中所葬的人於皇帝而言是非同一般的。
蕭昱將身上的披風解着披到了她身上,道,“裡面有些冷。”
鳳婧衣抿脣笑了笑,沒有多言,由着他牽着自己進了陵中。
然而,進了陵中一直沿着階梯盤旋而下,一直到了地底下的墓室,才發現裡面全是價值連城的寒玉,而正中的寒玉棺睡着一個容顏栩栩如生的女人,一身的皇貴妃服制,想來便是這座妃陵的主人。
“阿婧,過來見見我母妃。”蕭昱道。
鳳婧衣抿脣上前,在進陵之時便也猜出了個七八分,但這些年他甚少向她提過自己的親人,自己便也不怎麼肯定。
她與他並肩站到寒玉棺旁,棺內寒玉生煙,棺內的女人在薄冷的霧氣中彷彿只是睡着了一般。
“母妃,我帶阿婧來看看你。”蕭昱望着棺內的人微笑,繼續說道,“也許再過不久,她就是你的兒媳了,你會喜歡她的吧。”
鳳婧衣手顫了顫,沉默了半晌出聲道,“皇貴妃娘娘,你好。”
蕭昱聞聲側頭望她,挑眉道“我都將你母妃叫了那麼多年的岳母,你一在不該也跟着我叫一聲母妃嗎?”
“又不是我讓你叫的。”鳳婧衣哼道。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放心吧,我母妃不會嫌棄你的。”蕭昱笑語道。
鳳婧衣一聽更不樂意了,秀眉一挑,“誰醜媳婦?”
“我,我醜。”蕭昱連忙求饒道。
鳳婧衣抿了抿脣,硬着頭皮道,“……母妃。”
蕭昱鬆開她的手,從袖內取出了一塊古玉,笑着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鳳婧衣低頭拿着玉佩瞧了瞧,確實是罕有的古玉,卻又有些不解地擡頭望他,“爲什麼給我這個?”
“這是母妃以前一直帶在身邊的,我小時候問她要過很多次她都沒有給我,說等我長大了遇到了心儀的女子,就把她帶到她面前把這塊古玉送給她,相當於聘禮之類的東西吧。”蕭昱笑語道。
“你是不是給得有些晚了?”鳳婧衣道。
“當年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帶在身邊,現在我帶你來見我母妃,在她面前將它送給你。”蕭昱眼中望着她,目光傾盡溫柔。
鳳婧衣握着掛在胸前的玉佩,抿着脣許久道,“我都沒送過你什麼貴重的禮物。”
蕭昱伸手攬住她的肩頭,道,“你就是我最貴重的禮物了,不需要別的。”
鳳婧衣抿脣,心頭萬般滋味難言。
“這裡太冷了,我出去吧。”蕭昱拉住她微涼的手,笑着道。
鳳婧衣點了點頭。
兩人下了放置冰玉棺的高臺,雙雙磕了頭,方纔離開地宮。
出了墓室,蕭昱關閉機關合上了陵墓,帶着她站在修葺的美倫美負的皇貴妃陵,嘲弄笑道,“父皇把這裡修的真漂亮,可是人都死了,陵墓修這麼好又有什麼用。”
“邑。”她握緊了他的手,想要驅散他此刻神色間的悲傷。
“父皇總說母妃是他最愛的女人,可是他卻又一次又一次爲了鞏固皇權納了一個又一個的妃子,直到後宮裡的那一個個女人使勁手段將戚家置於死地,也逼得母親不得不自盡,而我也被離北漢,輾轉流落到了南唐。”他回憶起十多年前的一暮暮,整個還是忍不住的發抖,“我以爲我不會再回來,最終還是回來了。”
“都過去了。”她伸手抱住她,溫聲道。
十年來,她的親人逝世,她經歷苦難,這個人都在她的身邊幫助她,可她卻他的很多事都一無所知。
她剛遇到他的時候,他好幾個月都沒有說話,她都險些以爲他是啞巴,卻不知那時的他獨自隨着喪母之痛。
山風凜冽,妃陵外的平原上兩人卻一直默然相擁。
直到暮色降臨,冰涼的雨滴打在了臉上,鳳婧衣仰頭道,“下雨了,我們該回去了。”
雖然兩人一直路快馬趕回去,可回到宮裡還是都淋成了落湯雞,蕭昱將她送回了房吩咐宮人伺候她更衣傳喚太醫,方纔自己回到寢殿換了衣服。
再到偏殿暖閣之時,御醫已經診完脈開了方子,見着他進來見了禮稟報了一診脈的狀況便退下去了。
鳳婧衣正捧着剛送來的驅寒湯裹着被子窩在閒上,看見他進來不由笑了笑。
“你們先下去吧。”蕭昱朝一衆伺候的宮人道。
“是。”宮人們躬身都退了出去。
蕭昱看到她還溼着的頭髮,便拿了乾的帕子坐到牀邊細細幫她擦拭起來,“早知道會下雨的話,今天就不帶你過去了。”
鳳婧衣捧着碗喝完了藥湯,將碗遞給他道,“只是淋點雨而已,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比起在大夏掉冰湖,跪雪地,這已經是小菜一碟了。
“就你那一到冬天就弱不驚風的身子,能好到哪去。”蕭昱說着,伸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確定沒有發熱才舒展開眉目。
“倒是你,還有傷在身,淋了雨沒事吧。”鳳婧衣想着傷口若沾了水最易發炎讓人發燒,不由也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蕭昱失笑,一垂眼卻看到因爲伸手而露出的手臂,一道長長的疤痕映入眼簾,一把抓住她的手問道,“這是哪來的?”
鳳婧衣縮了縮手,想要遮起來卻又抽不回手。
他細細去看,才發現手心也有傷疤的痕跡,卻已經淡化了不少。
“已經長好了。”她小聲說道。
雖然一直用了淡化疤痕的藥膏,但手臂上這傷痕太深,效果也就緩慢了。
蕭昱緊抿着脣,眉眼間一片駭人的沉冷。
他一直沒有刻意去問過在大夏這些年的事,只是不想知道關於她與夏候徹的種種,可是看到這些,他想她在大夏宮裡也過並不好。
“阿婧,對不……”話還未完,她已經仰頭吻上他的脣,封住了他自責的話。
蕭昱一震,隨即便主導了這個吻,輾轉品嚐着眷戀已久的脣舌,扶住她肩頭的手不覺探入寬鬆的衣領摩挲光潔滑膩的肌膚……
鳳婧衣微閉着眼睛,沉碎在他溫柔的親吻裡。
他低沉着地喘息,沿着下巴,脖頸,一寸一寸地烙下吻,她摩挲着他身上質地柔軟的的睡袍,幾番拉扯便鬆鬆垮垮地滑開了,摩挲到那些熟悉的疤,指尖不由顫了顫……
蕭昱低眉望雪膚上嬌俏挺立的紅櫻,眸中灼熱如火,溫柔地吻了上去,繼而用牙輕輕齧咬。
她瑟縮着肩磅一顫,咬着脣瓣忍住聲音,卻任由薄薄的裡衣滑落,接受他久違的愛撫和親吻。
可是真到裸裎相對,蕭昱卻突然停下了動作,她怔怔地睜開眼睛,這纔看到牀單上星星點點的血跡,而且他素色的袍子上也沾了不少。
蕭昱喘息不定地望着她,“阿猜,你……”
鳳婧衣羞窘不已,自己回來只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並未察覺到是來了月事。
蕭昱拿被子蓋到了她的身上,自己赤着上身坐在一旁,有些哭笑不得。
鳳婧衣縮在被子咬了咬脣,道,“你……你怎麼辦?”
說着,意有所指地掃了一眼他下身鼓起的地方。
蕭昱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要不是她突然吻那一下,他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明知道他一向對她沒什麼抵抗力,存心來折磨他。
現在是留不得,又走不了。
一時間,氣氛尷尬無比。
蕭昱伸頭吻上她的側臉,在她邊喑啞着聲音低語,“像上次那樣幫我……”
一想到他們定下婚事之後的那一次意外,鳳婧衣頓時一張臉脹紅,卻咬着脣輕輕點了點頭。
蕭昱從背後摟住她,喘息的吻着她的肩頭,手掐着她的腰際將她提起,滾燙的硬挺貼着她微溼的幽縫,兩個人都不自覺的顫了顫。
“夾緊我……”他在她耳邊喘息地低喃道。
她咬着脣收攏了腿,那炙熱之物在她大腿間貼着幽穴不斷抽送起來,她卻整個人如火燒一般大汗淋漓,體內又空虛的駭人,只能緊緊咬着脣邊的被子,卻還是抑制不住破碎的呻吟。
“阿婧,阿婧……”背後擁着着她的人顫抖地喚着她,一手輾轉撫上了因爲起伏而顫動的豐盈。
這樣的折磨,甜蜜又漫長。
當他終於宣泄而出,兩個人已是一身溼淋淋的汗,牀上滿是狼藉。
蕭昱擁着她躺下,扳過她的身子面對着自己,低頭吻着她潮紅的臉,嘆息道,“你再不答應我們的婚事,我不一定每一次都忍得住。”
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對着自己心愛的女人,怎麼可能沒想法。
“可是……我們還有很多麻煩。”鳳婧衣自他懷中仰頭望着他道。
她有大夏的種種事情未處理完,而他北漢朝中也一樣不輕鬆,一旦被大夏發現了她的真實身份,介時內憂外患,纔會真的將北漢陷入困境。
蕭昱吻了吻撫了撫她貼在臉上的溼發,起身披上衣袍道,“我把牀上收拾了。”
成親的事她還是不肯讓步,再談下去肯定又是不愉快。
說罷,起身在殿內的櫃子裡找出了新的被褥,鳳婧衣裸着被子站到牀角看着他忙碌着更換褥子,然後給了她乾淨的被子,將滿是狼藉的被褥拿布包起,放到櫃子裡準備夜裡了再拿出去處理掉。
“我讓人給你送東西來。”蕭昱望了望縮在被子裡的她說道。
鳳婧衣點了點頭,“嗯。”
蕭昱起身離開,不一會兒功夫便有宮女進來,送了月事要用的東西。
之後,兩人關係雖也親暱,但爲了不再發生那樣走火的窘事,她再沒敢去主動親他的脣……
在北漢的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轉眼已經耽誤了大半個月了,可她卻一直未能開口向他說起冰魄的事情。
可是百日落的時間,也剩不了多少了。
一早她剛用過晚膳,蕭昱還在勤政殿早朝,一位年邁的公公來到了未央宮,看到玉蘭花樹下曬太陽的人,上前道,“太平長公主。”
鳳婧衣聞聲回頭望向來人,“公公有何事?”
“陛下聽說公主棋藝過人,讓奴才請你過去對弈一盤。”那公公含笑道。
鳳婧衣略一思量,大約也猜測出了北漢王爲何要見她。
不過正好,也許他可以從他這裡得到冰魄。
可是,拿到冰魄她真的要離開蕭昱回大夏去救那個人嗎?
這個問題隨之浮上心頭,讓她百思難得出路。
她想救夏候徹一回,只此一回。
可是,她又害怕救了他,會隨之讓她和蕭昱之間再次天涯相隔,讓南唐的復國之路又溫長遙遠……
甚至,最終還會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長公主?”那公公半晌不見她回答,不由喚了喚她。
鳳婧衣回過神來,淡笑道,“勞駕公公帶路。”
——
還有一萬字,我努力爬,皇桑也不要急,爭取今天就讓你家美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