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已過,夜幕裡的圓月早已殘了半邊,此時正悠悠的掛在天邊,偶爾有片雲飄過,擋住了月光,但只一會兒,又顯露了出來。
沈婠靜靜坐着,眼睛只盯着桌上那絢爛奪目的鏤金嵌菱形紅寶石的珍貴香爐,香爐裡嫋嫋吐出沉鬱的安息香,聞着不免讓人昏昏欲睡。
沈婠打開香爐,香氣頓時濃郁了好些,從頭上拔下一根金簪,輕輕挑弄着香爐了殘餘的香料。
春兒慌慌張張的跑進來,撲通一聲跪下,恨聲道:“娘娘,皇上本來是回鶴鹿同春來的,無奈路上又被琪貴人堵了去!這會子,皇上只怕在宜山館歇下了!”
沈婠擺弄金簪的手一滯,金簪“當”的一聲和香爐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許久,沈婠才緩緩道:“既然如此,那就把晚膳撤了吧,咱們不等了。”
春兒點點頭,卻問:“娘娘還沒用膳呢,還是您先吃點吧?”
沈婠道:“我沒胃口,撤了吧!”
春兒無奈,含淚命人來收拾了。
香茗在一旁問道:“娘娘,是否派人去把皇上請回來?”
沈婠收起金簪,將香爐的蓋子又蓋上,擡頭看着香茗,笑道:“白眉赤眼的,爲何要去請?再說,就算請回來又如何?沒得讓人說我妒忌。”
香茗一時說不出話來,沈婠已站起身,淡淡笑道:“給我寬衣吧,昨夜沒睡好,也可得好好睡了,明日再不養好精神,可怎麼和她們鬥呢!”
這樣一說,香茗不覺精神一振,忙上前給她寬衣。
此時在“凌波飛鴻”裡,裴妃也聽說了皇上移駕琪貴人的“宜山館”一說,臉上頓時流露出得意的笑容。
“好,好,好!好得很吶!”裴妃連連叫好,得意之情無以言表,忽而,她又發狠起來,“沈婠,你以爲我會和慶妃一樣,乖乖等你來除嗎?因爲你,我三番四次被禁足,甚至被削位,這樣的仇,我若是都不和你計較,我妄爲大將軍的女兒!”
侍劍說道:“這個琪貴人倒是有些本事,竟然能讓皇上連皇后娘娘都顧不上了。”
裴妃睨她一眼,大笑道:“你懂什麼!她自然有讓皇上一見了她就挪不開腳的辦法!”
侍劍驚訝的問道:“什麼辦法啊娘娘,既然有這樣的辦法,娘娘爲何不用呢?”
裴妃瞪她一眼,道:“不是所有人都能用的!”她說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臉,訕訕道:“如今,我已人老珠黃,再用那個也無益。更何況,我自有皇長子需要庇佑。我現在是一心指望着平兒,什麼爭寵,我早不稀罕了!”
侍劍輕輕的問道:“不會……是什麼旁門左道吧?”
裴妃大怒:“放肆!”
侍劍忙跪下道:“娘娘息怒!”
裴妃冷哼一聲,道:“不該說的別說,不該問的別問!哼,你以爲我在蕊珠宮被禁足三個月,就什麼都沒做?別說我自己不甘心,就是太后她老人家,也不會眼看着我和平兒受欺負的!”
侍劍心中嘀咕:莫非此事和太后也有關係?那就難怪了,自從皇上帶着皇后來到西郊行宮,太后傳喚裴妃便愈發頻繁,對外只說抄佛經,卻連自己也不能跟去。想必……是爲了今日之事吧?
但,這些也都無礙,畢竟裴妃是自己的主子。主子好過了奴才才能好過,不然,如慶妃一樣死了,底下的奴才又有哪個有好日子。
當下便道:“不管娘娘有何打算,奴婢自然會以娘娘馬首是瞻。”
裴妃滿意的扶她起來,嘆道:“我身邊可信之人不多,唯獨你,在我禁足時仍不離不棄,你放心,只要有我一日,必也會有你的。”
侍劍熱淚盈眶,默默點了點頭。
“母妃,你們在吵什麼呢?我都睡不着覺了。”皇長子穿着月白綢緞睡衣,一邊揉着眼睛,一邊扶着門邊說道。
裴妃忙過去抱起他,關切的說:“是母妃不好,吵醒平兒睡覺了。”
平兒打了個呵欠,說:“我聽見母親笑的可開心了,也說給平兒聽聽,讓平兒也開心一下,可好?”
裴妃笑了笑,卻不說,只問:“母妃問你,母妃不在的時候,皇后對你好嗎?”
平兒想了想說:“母后待我……”
裴妃猛然沉了臉,喝道:“不許叫他母后!她算你哪門子的母后!”
平兒一驚,嘴一咧,哭了起來。
裴妃又急忙哄道:“平兒莫哭,平兒莫哭呀!”
平兒哭道:“母妃好凶,還是母后對我好,母后從來都不吼平兒,還給平兒做彈弓玩!嗚嗚,我不喜歡母妃了,我要找母后去!”說着,奮力從裴妃身上掙脫下來,想要跑出去。
奶孃連忙攔住他,哄到:“殿下乖,現天已晚了,皇后娘娘已經睡了。”
平兒瞪她一眼,轉身回去臥房繼續睡覺了。
裴妃望着他,頓時五內俱焚,心中痠痛,不僅眼中落下淚來,哽咽道:“平兒,母妃這都是爲了你,爲了你呀!”
哭一會又勸一會,裴妃漸漸止了哭,眼中卻露出兇光來,五指鮮紅蔻丹,緊緊攥住,很掐手心,怒道:“沈婠,你這蠱惑人心的妖女,我跟你勢不兩立!”
且說這一夜過去,皇上連幸了兩晚琪貴人的消息不脛而走,除沈婠和裴妃外,其餘衆人無不紛紛揣測,自從皇后進宮,皇上就不再寵幸別的妃嬪了,這琪貴人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皇上連皇后也不顧念了呢?
以前沒有好好審視過這個琪貴人,今日請安,必要看個究竟!
因此,這一大早,衆人又都齊齊來到“鶴鹿同春”。
沈婠面色不錯,眉眼含笑,似乎一點也不煩惱的樣子。
衆人暗地腹誹,卻是長短不一,只等着琪貴人來,可誰知等了半日,卻等來皇上的口諭,說琪貴人隨皇上騎馬去了,今兒就不來請安了。
沈婠面上波瀾不驚,心中已是大怒!
衆人紛紛唏噓,看向沈婠。
沈婠笑道:“既然如此,大家就都散了吧!”
“皇后,琪貴人膽大妄爲,不來請安就算了,竟和皇上一同騎馬!西陲戰事吃緊,她不知爲皇上分憂,還添起亂來了,真該好好懲罰一下呀皇后!”芳婕妤憤憤不平的說道。
沈婠笑道:“芳婕妤如此惦念皇上,本宮怎會不知呢?等皇上回來,本宮一定向皇上傳達芳婕妤的好意。”
芳婕妤面色一變,甩了甩帕子退下,轉身時嘀咕了句:“只怕連皇上的面都見不到,還傳達什麼!”
沈婠倏的收緊玉手,眸中隱隱有了怒意,衆人面上都不好看,也都退了下去。
衆人都走後,沈婠撥弄着無名指上的戒指,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琪貴人是麼?本宮倒要看看,你能掀起多大的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