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和霜兒忙不迭的幫她擦身子,然後換上乾淨的衣服,裕王反剪着手,背對着她,看不到表情,只聽到他冰冷的聲音說:“就算是嚇唬你,仗斃也不爲過。”
沈婠氣急敗壞的說:“你不是很喜歡她的嗎?一如夫妻百日恩啊!”
“她只是我的妾,算不得夫妻。”
“就算不是夫妻,可你也不能草菅人命啊!”
“草菅人命?”裕王回過頭,冷冷的看着她,“如果我晚來一步,會發生什麼?”
沈婠愣住了,其實她也不敢保證,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香惠,會做出什麼事,自己倒是嚇唬她,卻不知道她會不會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埋頭苦笑一下,低聲道:“我哪知道呢?”
外面已經響起了悶棍的聲音,想必香惠的嘴巴被堵上了,所以聽不到她的嘶喊聲。沈婠急道:“但是,她對我這樣,你也要負責!”
裕王看着她,她鼓起勇氣,說道:“就是因爲你太寵愛她了,所以她纔有恃無恐,而且,你平時肯定不夠尊重我姐姐,所以她小看我姐姐,繼而小看我。因此,她敢對我這樣,你也有一定的責任!”
周圍的人忽然齊刷刷的跪了下來,就連小雪和霜兒都嚇得不敢動彈了。
裕王眸光如劍,彷彿漫天黑暗中冷冽的西風颳過荒無人煙的沙漠,這樣的目光落在沈婠的臉上,沈婠竟覺得臉上生生的疼。
他慢慢逼向自己,沈婠只覺得一股無形地壓力壓得她好象快要站不穩。不敢再對着他的眼,只能低頭看着他的鞋子,心‘撲通,撲通’地跳,心思千迴百轉,卻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麼。過了半天,他低聲道:“我也要負責,是嗎?”
沈婠心裡一萬個害怕,很想收回剛纔說的話,天吶!她從小到大,怕過誰?皇上她都沒怕過,可怎麼……怎麼就這麼怕他呢!
再次鼓起勇氣,擡起頭,發現他面色恢復沉靜,帶着絲探究盯着沈婠,似乎想從她臉上找尋着什麼。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微微側頭,道:“沈小姐爲她求情,饒她一命。”立刻有人去傳話,杖打的聲音停了下來。
沈婠的心跳總算恢復了正常,可也覺得真地站不住了,不禁捂着胸口倒退了兩步。他一把抓住沈婠的手,把她拉的近在咫尺,沈婠的頭只能到他的腰部以上,她呆呆的擡起頭,帶着稚氣望着他。
他的目光深邃,有奇異的東西在閃耀。
沈婠再也受不了這種詭異的氣氛,靈機一動,也學香惠:裝暈!
她的身子還沒倒下,就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沈婠強迫自己屏氣凝神,就想真的暈了一樣。然後就等着他把自己抱到樓上去。
可是他遲遲不動,周圍靜謐的只能聽到蟬鳴。
怎麼回事?
等了好久,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沈婠偷偷睜開一隻眼,發現裕王正帶着一絲戲謔看着她,她不由得臉紅了。
“不暈了?”裕王問道。
沈婠的臉憋成了個紅番茄,囁嚅道:“恩,不暈了……”半晌,她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裕王的脣角往上勾了勾,沈婠軟糯的聲音道:“放我下來吧。”
她並沒有預期的被放下來,反而覺得身子騰空了,她驚呼一聲,緊緊抱住裕王的脖子,這才知道她被抱起來,走向樓上的房間。
裕王將她放在牀上,道:“受了驚嚇,就好好躺着。”
她很不好意思的躲進被子裡,裕王沒有再停留,匆匆走了。
晚上,聽到霜兒帶來消息,說裕王在王妃的屋子裡歇下了。
沈婠長嘆一聲,心想,還好,今天這罪沒白受。
接下來幾天沈婠過的感覺不錯,看到裕王也沒那麼害怕,那些侍妾看到她的眼神倒是挺害怕的。裕王一直在姐姐屋裡歇了好幾個晚上,姐姐看起來也容光煥發的樣子。
這天三人一起吃過晚飯,沈婠剛要走,沈媛笑道:“坐會兒吧,每天練舞,也十分辛苦,今晚就偷個懶如何?”
“好啊。”沈婠笑嘻嘻的答道。
“綺雯,去拿副鬥獸棋來。”沈媛衝她說道,“你無聊的話,就和王爺玩一會兒吧。”
沈婠倒也不客氣,等棋拿來了就坐到裕王對面,開始佈陣。
裕王不說話,開始對戰,他剛以爲,沈婠畢竟是小女孩兒,就算會下棋,也只是皮毛,可是下了之後才發現,沈婠的棋思天馬行空,常人很難理解,但是每走一步都暗藏殺機,一旦不留神兒,很可能就會一敗塗地,並且死相慘烈。
裕王的七隻獸已損失了一隻狐狸和一匹野馬,而沈婠的棋盤上七隻獸卻巋然不動,他終於明白這小丫頭是那所謂的“貌似忠良”,這才下了十足的功夫去挽回。
等到裕王全力以赴了,沈婠才覺得自己下的吃力,看着棋盤上的鷹,豹子,野馬一個個的失去,老虎身邊只剩下孤零零的羚羊,她像泄了氣的皮球,無力的說:“不下了。”
沈媛笑了笑,道:“早該不下了,我呀,以前只覺得下棋累,可如今看你們下,竟也覺得累了。”
沈婠嘟着嘴說:“王爺也不知道讓讓我的。”
裕王一邊收棋子,一邊說:“我若但凡有一絲相讓,最後恐怕會屍骨全無。”
沈媛忙笑道:“王爺言重了。”
裕王看了沈婠一眼,沈婠挑釁似的衝他眨眨眼睛,她心裡清楚,裕王的道行還算高,若是稍不留神,自己一定會將他的七隻獸全部趕盡殺絕!以前和老八他們玩,總得留一手,免得讓他們看出自己的厲害,可是和裕王玩,不敢留,也不能留。
收拾好了再去練舞,裕王卻攔住她問道:“那個秋娘是何許人?”
沈婠道:“以前是教坊裡的,後來去了私人酒樓教人跳舞,怎麼了?”
裕王頓了頓道:“沒什麼。”
沈婠莫名其妙的走了,沈媛走到裕王身邊,輕聲問道:“王爺是否覺得哪裡不妥?”
許久,裕王才道:“我之所以回來,就是發現有南國的細作在京城很不安分,父皇已經知道了。”
沈媛不爲所動,淡淡道:“哦,王爺費心了。”
裕王看着她,想要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最後只是徒勞。
這位妻子,比他想象的更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