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中秋夜宴（一）
乾德元年八月十五（公元963年）
中秋之夜，華燈初上。
金陵城的大街小巷人流如織，百姓們紛紛拖家帶口的出來遊玩，把幾條商鋪林立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
一隊車馬艱難的前行，向着皇宮的東門緩緩的移動着。
齊九娘掀開車簾，興致勃勃的向外面觀看。她身後的秦弱蘭輕聲說道：“姐姐，外面肯定很熱鬧吧？我真想出去走走，可惜今天晚上是不行了。”
齊九娘回頭說道：“有什麼不行的，等我們從皇宮裡出來，我就帶你去街市上逛逛。”
秦弱蘭小聲說道：“這不好吧，那先生和你家崔公子能同意嗎？”
齊九娘自信滿滿的說道：“沒事的，我家公子最怕姐姐糾纏他，只要我好言相求，他肯定會同意的。至於那喆嘛，他也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大家一起去逛街，他一定會跟着的。何況他現在對你喜歡得很，你提出什麼要求，他絕對會同意的。”
秦弱蘭又問道：“姐姐，你進過幾次皇宮，給妹子講講，皇宮裡面到底是什麼模樣？”
齊九娘放下車簾，對秦弱蘭說道：“妹子，皇宮裡面很大，許多宮殿都修建的恢弘壯麗，彰顯了皇家的氣度。也有一些精緻小巧的建築，大多都是后妃們居住的地方。一會進去之後，你就緊緊的跟着姐姐，不要亂跑，明白嗎？”
秦弱蘭乖巧的點點頭：“姐姐，奴家不會亂跑的，一定會跟着你。可是我有點害怕，想到要在皇帝和皇后面前演奏，奴家就緊張極了。”
齊九娘安慰她：“沒事的，皇帝這個人，還是很和藹可親的。他舉止溫文爾雅，不會胡亂的發怒，你大可不必擔心。皇后娘娘更是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她喜好詩詞、音律、歌舞，對我非常好。上次進宮時，她還賞賜我一大堆東西呢。”
秦弱蘭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安穩了些，不那麼緊張了。齊九娘又說道：“妹子，你也知道這首《水調歌頭》，可以說是千古絕唱。我們今天的表演，肯定會轟動全場的。到時候那喆會弄個翰林學士的頭銜，他也會混個小官噹噹。
他迎娶你的時候，就不是白身，是大官人了。你的命比姐姐好啊，嫁過去就是正妻，還沒有婆母的管束。不像姐姐，只是公子的小妾，上面還有婆母和大娘子來管着我。”
秦弱蘭嬌羞不已，她小聲說道：“姐姐，奴家這種卑微之人，真的能做正妻嗎？還有一件事，我做了正妻，那個方菊娘怎麼辦啊？畢竟她是很早就跟了那先生的。”
齊九娘解釋道：“妹子，在我們朐山島，他們兄弟幾個都不注重禮法，那喆曾經說過，你和方菊娘都是他的正妻，不分大小。所以你不用擔心。”
秦弱蘭很驚訝，她感到很不可思議，正妻可以有兩個，那家裡誰說了算啊？
齊九娘見秦弱蘭滿臉不解的樣子，就笑着說道：“妹子，他們兄弟都有點古怪，對女人都十分尊重，跟別的男人絕對不一樣。
我給你仔細說說吧，大哥趙子重，喜歡的人叫姜五娘，她是一個寡婦，還帶着兩個孩子。是他們兄弟從遼國帶回來的。
大哥從來就沒有嫌棄過姜五娘，今年冬天就要娶她爲妻。”
秦弱蘭非常震驚，他們的大哥，就是七海公司的首領了，這樣位高權重的人物，竟然要娶一個寡婦！
齊九娘繼續說道：“二哥魏宏業，現在正和公子的妹妹，崔小娘子談戀愛，也是今年冬天就要辦喜事了。”
秦弱蘭問道：“姐姐，什麼是談戀愛啊？”
“你和那喆現在就是談戀愛，男女之間兩情相悅，互相愛慕，就叫談戀愛。”
秦弱蘭恍然大悟，二哥還比較正常，準備迎娶崔家的小娘子。
齊九娘笑着說道：“那喆是老三，老四杜大雷就是一個活寶，他在朐山島上就是大家口中的話題人物。他正在追求一個女老師，名叫傅紅玉。
和姐姐一樣，這個傅紅玉也是歌姬出身，人長的十分漂亮，就比你差一點點。”
秦弱蘭有點羞澀，她扭捏的說道：“姐姐，你就不要誇讚奴家了，還是繼續說吧。”
“妹子，這個傅紅玉性格冷冰冰的，開始根本就不搭理杜大雷。可杜大雷就是死纏爛打，用盡各種辦法來討好傅紅玉。
最好笑的是，一次杜大雷惹惱了傅紅玉。傅紅玉十分生氣，幾天都沒有和他說話。杜大雷竟然把傅紅玉約到樹林裡面，向她下跪道歉。你說好笑不好笑？”
秦弱蘭感到很不可思議，在這個男權時代，竟然有男人向女人下跪！這能是真的嗎？齊九娘從來沒有說過假話，她是不會編瞎話來騙自己的。
“妹子，老五名叫安大郎，他是位蓋世無雙的勇將，武藝非常高超。他取了明州的歌姬夏容娘，今年年底，他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老六名叫鮑里斯，是個西域胡人，他還沒有相好的女子。不過大家正在撮合他和一位女老師呢。”
秦弱蘭問道：“姐姐，他們兄弟幾個的相好女子，除了二哥之外，怎麼都是歌姬啊？爲什麼他們不找一些大戶人家的女子？”
齊九娘笑笑：“妹子，你不知道，這件事情的起因還是因爲我家公子。去年這個時候，他們兄弟五個剛來到明州時，我家公子爲了照顧他們的起居，就給每人買了一個女子，給他們做婢女。
這些女子都是明州的歌姬，個個長的都很漂亮。要是換成別的男人，早就垂涎三尺，把她們收入房中了。
可他們兄弟卻與衆不同，沒有人強行把這些女子帶走。而是很尊重她們，安大郎娶夏容娘，就是我家大娘子出面保的媒，經過夏容孃的同意，才明媒正娶的。
杜大雷看上了傅紅玉，也是苦苦的追求，沒有利用權勢，去霸佔傅紅玉。
你家那喆，也是和方菊娘相處的時間久了，互相情投意合，才湊到一起的。
他們兄弟對女子都非常尊重，講究互相看對眼，才能談婚論嫁，絕對不會強迫哪個女子嫁給他們的。也不會霸佔誰，給他們做小妾、婢女。”
秦弱蘭又問：“姐姐，你是怎麼跟了崔公子的？給奴家說說唄？”
齊九娘出奇的有些羞澀，咬咬嘴脣說道：“妹子，這件事情有些丟人，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啊。”
“姐姐放心，奴家不是多嘴之人，不會說出去的。”
“那好，姐姐今天就告訴你吧，我是不顧羞恥，主動投懷送抱，纔跟了我家公子的。”
秦弱蘭很震驚：“姐姐，你膽子這麼大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齊九娘趴在秦弱蘭的耳邊，開始給她講述那件事情的全過程。
半晌之後，聽得面紅耳赤的秦弱蘭吃吃的笑着說道：
“姐姐，奴家沒有想到，你真是個敢愛敢恨的的性子。你也就是遇到崔公子這樣的好人了，如果你碰上一些金陵城裡的衙內們，他們睡了你之後，很有可能第二天就跑了，絕對不會再來見你了。”
齊九娘得意洋洋的說道：“那是，姐姐的命就是好，遇到了我家公子這樣的好人。其實姐姐雖然是小妾，可過得還是很舒心的。崔家的老夫人，也不管束我，大娘子脾氣很好，從來不對我發火。家裡的小娘子，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從來沒有看不起我，還跟我學唱歌呢。
我每天都到學堂教書，和那些孩子們在一起，每天都很快樂。除了你家那喆，還有杜大雷這兩個二貨，沒有人惹我生氣，姐姐我還是很逍遙快活的。”
秦弱蘭抿嘴笑了：“姐姐，你怎麼總跟那先生鬥嘴啊？還有，到底什麼是‘二貨’啊？”
“妹子，那喆和杜大雷互相之間，都叫對方‘二貨’。我聽公子說過，‘二貨’就是形容一個人有點傻乎乎的意思。”
秦弱蘭又問：“我聽你說，學堂裡面的老師，都是歌姬舞姬出身，他們兄弟怎麼不找一些飽學之士，來教孩子們讀書啊？”
“你不知道，他們學堂裡面的教材，都是這兄弟幾個自己編寫出來的。裡面的許多內容都有些離經叛道，和儒家的經典格格不入。所以他們怕找一些士子來，人家不肯教這些教材。而我們這些歌姬出身的女子卻無所謂，一邊教孩子們讀書寫字，一邊學習這些新奇的知識，我感到自己提高了不少呢。
最好笑的是，曹家的長子曹用賢，和四個同窗剛去朐山島的時候，以爲他們都是金陵書院的學生，每個人都是飽學之士，對我們的學堂很不屑一顧。
那喆馬上就給了他們一個教訓，讓他們心悅誠服了。”
秦弱蘭好奇的問道：“什麼教訓啊？”
“妹子，那喆找來一個天才學生，名叫田人鳳。他才十二歲，卻是個過目不忘的傢伙，而且在算術方面絕對是天才。
那喆讓五個書生和田人鳳比試，這孩子很輕鬆的就獲勝了。所以曹用賢他們徹底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