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致遠再也不敢停留,他懷揣着龍鳳墨玉逃出了墓地,然後又費盡千辛萬苦回到文明城市。不過自己的紅色眼瞳似乎很懼怕陽光,每當太陽照射下來的時候便會有劇烈的刺痛感甚至是灼傷的疼痛,即便是戴着墨鏡也不行,這讓鍾致遠感到無限恐慌。
他想起了那些紅眼蟾蜍,那些動物好像也懼怕陽光,當死亡越來越近的時候,應該是陽光救了他們,因爲有了陽光,那些紅眼蟾蜍才四散而去。只是,交易未曾完成,他暫時還不能堂而皇之的去醫院就診,所以從回來後,他一直在像夜貓子般生活。
但現實遠遠比想象來得更加殘酷,當他回到沙市後才知道了所有情況,自己的父親鍾念祖死了,繼母也跳樓自殺了,而老樂的女兒卻被她老婆殘忍的殺害,即便是逃回來的王強也已經是死去多時,還有要買他們龍鳳墨玉的陳旭竟然也死了,這讓鍾致遠有種巨大的恐慌感。
他現在才終於明白,爲什麼一直和他保持聯繫的是煙右霖而不是陳旭,原來他早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當他了解了所有事情後,曾一陷入到巨大的恐慌中,他的信念也開始慢慢動搖,難道龍鳳墨玉真的有問題?誰要是沾染上它,那種怨氣會將所有人都殺死?
雖然巨大的恐懼縈繞着他,但鍾致遠並沒有喪失理智,現在他九死一生回來了,而又死了這麼多人,這個代價未免太大了,所以他向煙右霖一次次的加價,一直加到了一個億,最終煙右霖同意了,這讓鍾致遠有些欣喜若狂。
只是隨即而來的便是巨大的不安和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在暗處,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窺探着龍鳳墨玉,所以他要找個絕對安全的場所。思來想去,他想到了自己曾經的公司,當時是因爲圖便宜他租下了那棟房子以用作辦公,現在看來派上用場了,公司在郊區,那裡非常安靜,應該是個藏身的好去處。
鍾致遠爲了不讓外人打擾到自己,他又用了一些小伎倆,每當午夜之時,他就會從電腦裡播放一些駭人的女鬼聲音,偶爾路過的人們聽到後,往往都嚇得屁滾尿流,所以這才傳出了鬧鬼之說。自那之時,這棟房子再也無人靠近,而鍾致遠則十分安全的躲在了裡邊,誰也不知道他的藏匿之處。
每天閒來無事的時候,鍾致遠就掏出一個皺巴巴的小本子,上邊記的是每一天發生過的事情,這段經歷令他終身難忘,本子已經破損了,上邊還缺了幾頁,他這才心血來潮將它們輸入電腦,並完整的記錄下來。而剩下的時間,則是養足精神睡覺,他在等待最後的交易時刻。
一直到了幾天前,夜深人靜,他想到樓下去方便,於是電腦也沒關從暗室出來後直奔樓下,不過等再回到房間時,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自己的妻子夏桐。當時他心裡一驚慌忙閃身逃了出去,只不過他並未走遠,而是藏在了一樓的角落中,待得夏桐出了院子,他飛快的跑回屋內取走了手提電腦,然後快速離開了。
自從碰到了夏桐,鍾致遠再也不敢在沙市呆下去,這才又來到了北京,他曾在北京上過四年大學,對這裡的一切還算熟悉。他記得在郊區有處廢舊的宅院,那是他大學同學的房子,他們幾年前去了國外,因爲是老宅,值不了幾個錢,所以就任憑它在天地間自身自滅了。
因爲自己的紅色眼瞳鍾致遠不敢去住賓館,那裡人多眼雜,萬一被發現行蹤就功虧一簣了,靈光一現,他想到了這個地方。
這會,雨似乎小了下來,他抹了一把臉頰的雨水朝前方看去,已經隱隱綽綽看到了那棟房子,房頂上飄忽着着一些雜草,似鬼影子般左右移動。
鍾致遠看看左右無人,他終於趁着夜色走進去。房間內有一張空牀,還有必要的鍋竈等物。只是上方都佈滿了灰塵和蜘蛛網,應該是好多年沒人來了。在雨中走得時間太久,手腳都有些麻木,鍾致遠站定後,他這才感覺到全身痠痛。
放下背上的電腦,將衣服全部換好,又燃起了竈中的火,鍾致遠的身體慢慢恢復了知覺,又過去了一天,明天就是交易的日子,他看看黑壓壓的天空,心裡卻有了一股莫名的興奮,那雙紅色眼瞳似乎都閃着耀眼的光澤……
夏桐回到家中,因爲師姐的事情她有些悶悶不樂,她的理想、她的人生觀到哪裡去了?當年那個恥笑湯彥的師姐到哪裡去了?夜已經深了,夏桐還躺在牀上輾轉反側,一會想到師姐,一會又想到明天的潘家園,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屋裡非常安靜,似乎只有夏桐輕微的呼吸聲,以至於她房門打開的聲音都顯得十分刺耳,“吱呀”一個聲音慢慢傳進來,夏桐卻毫無知覺,她實在太累了,也許剛剛進入溫柔夢鄉。
房門打開,從外邊閃進個影子,她悄悄走到牀前,趁着月光向牀上看去。然後她又蹲下來,伸出手臂輕輕在夏桐的臉上摩擦着,皮膚很緊緻,能嗅到年輕的氣息,這是多麼好的青春年華,那雙枯老的手掌和夏桐精緻的臉龐形成鮮明的對比。
夏桐似乎做了個夢,她在夢中甜甜的笑着,因爲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鍾致遠,他們似乎又回到了大學時代,鍾致遠不善言辭,但總會給她帶來不經意的驚喜。他爲夏桐紮了個花環並幫她戴在頭上,那花兒真好看,紅得,藍的,白的,粉的……爭奇鬥豔,也不知道是花兒嬌豔還是夏桐長得美,就看到那漂亮的蝴蝶圍在旁邊飛啊,轉啊……
轉着轉着,夏桐的臉色卻慢慢變了,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些蝴蝶,它們竟都變了樣兒,鮮豔的蝴蝶變成了一個個紅色的眼睛,那些紅色眼球在圍着夏桐轉,她突然有種窒息的感覺,並緊張地喘不過氣來。再向四周看去,丈夫又不見了,剛纔他站得位置被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所代替,她的頭低垂着,腳上和手上的紅色指甲鮮豔欲滴,夏桐不禁一聲驚叫,她突然驚醒過來。
睜開眼睛,屋內有些光亮,今天應該是月中,此時皎潔的月亮正掛在天空,窗簾沒有拉,月光透過玻璃照在牀上,竟有幾分清冷的感覺。剛剛驚醒過來,夏桐就感覺到了臉上的那隻手,她驚得一個激靈,這才發現面前多了一個身影,就在她正欲呼叫出來的時候,那人用另外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夏桐的嘴巴被捂住說不出話來,眼睛睜得燈籠般大小,她驚魂未定地盯着面前的人。她的頭髮都白了,臉上縱橫交錯着一些皺紋,不過眼睛裡卻閃着一絲光澤,這讓臉上多了幾分生動。就在愣神的片刻夏桐終於看清了,竟然是自己的婆婆。
只見婆婆將食指放在脣邊並輕輕搖搖頭,夏桐會意,慌忙用力點點頭,那雙手終於緩緩放了下來。呼吸順暢了很多,夏桐的聲音裡透疑惑:“媽,您怎麼過來了?”
“桐桐……”
“啊,媽,您想起我來了”聽到婆婆稱呼自己桐桐,聽到這親切而久違的聲音,夏桐激動的差點喊出來。只見婆婆又將手指放在脣邊,並做了噤聲的姿勢,夏桐會意,狠狠點點頭,她忽地坐起來,並將耳朵湊到婆婆近前。
夜深了,月亮也在慢慢傾斜下去,只是那色彩卻越來越亮麗,光芒照在倆人身上似灑了一層銀光,只是她們的聲音很低很低,也許除了她們兩個誰也不知道談話的內容。只不過從夏桐臉上的表情來看,她似乎感到了萬般驚奇,因爲她的嘴巴驚得半天都沒合攏。
還不到日出的時候,天剛有點矇矇亮;那是一種美妙蒼茫的時刻。在深邃微白的天空中,還散佈着幾顆星星,地上漆黑,天上全白,草兒在微微顫動,四處都籠罩在神秘的薄明中。潤溼的黑土彷彿還留着玫瑰色的晨曦的餘痕,百靈的歌聲驟雨似地漫天落下。
在這黎明到來之時,沙市的街道旁有個女子正在等出租車,她下身穿一條牛仔褲,上邊套了件藍色的休閒衫,頭髮被隨意的紮了個馬尾,這普通的打扮絲毫掩蓋不住那俊俏的容顏,她的睫毛隨着微風顫抖幾下,髮梢隨風飄蕩,說不出的清麗脫俗,她是夏桐,正準備去北京的潘家園鬼市。
今天,是至關重要的一天,前天她和龍叔通了電話,沒錯,就是今天,他們將在鬼市碰面。
遠處來了車子,夏桐一貓腰鑽進去,向身後看看不遠處的藍月小區,夏桐深深呼了口氣。也許是第一樁生意,司機顯得很興奮,他不停地找話和夏桐聊天,只不過夏桐卻沒有半分心思,昨晚和婆婆說過的話兒一直縈繞在耳邊,儘管她不信,這一切看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又不得不信,因爲婆婆的聲音裡有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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