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可以擔保,樞密使確實身染重病!”
金鑾殿外,一個渾厚響亮的聲音將朝堂上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輕易化解!
“徐將軍?朕記得令兒身染怪疾,你又怎地知曉?”眼見事情的發展超出自己的掌控,北辰星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看向大步進殿的徐安的眼神,也帶着一絲不滿!這個徐安仗着手上掌握着北辰的三分之一的兵權,竟然如此目中無人!未經傳召,竟敢私自入朝!
“臣徐安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大步的走到北辰文昕的身邊,徐安正氣的國字臉上一派嚴肅,單膝跪地沉聲道:“衆所周知,樞密使的另一個身份是江湖上盛傳的怪醫——無憂公子,正是她爲徐紹救治了身上的怪疾!可是,卻不想竟然將那怪疾引到了她的身上,因而才導致了她身染重病!”
“胡說,那是蠱……”
“太子——朕在問話,誰准許你插嘴了!”北辰文傑剛要反駁,卻被北辰星厲聲喝住!那未出口的話,只能咽在喉嚨裡!
北辰文傑有些怯懦的看了眼冷瞪着他的北辰星,他看到北辰星的眼中竟然有股森冷的殺機隱隱閃爍!腳底一股涼氣直衝腦門,他的父皇難道是要殺了他嗎?不會的,等他再次凝神看去,卻見北辰星已經轉過臉去,不再看他!心中暗自的舒了口氣,剛剛那定是錯覺,他可是北辰的太子,北辰下一屆的皇帝,父皇怎麼會想殺他呢?
北辰星冷眼看着下面說的真摯無比的徐安,翻騰的怒火在心間燃燒!這個蠢貨,剛剛差點就說漏了嘴,若是讓徐安知道的話,他手中可是掌握了七十萬大軍啊,一個不慎的話,後果可不堪設想!若不是就是看在這個東西一點腦子都沒有的份上,太子之位怎麼可能給他!
雖然剛剛北辰文傑的話被北辰星即時打斷,但是徐安還是從中間聽到了一個敏感的字眼‘蠱’。徐安記得,落羽爲徐紹診治的時候,曾經說過他是被人下了蠱,難道那個他一直查不到的人會是這個他效忠一生的帝王嗎?一想到會是這樣,徐安的心一寒!
“臣說的句句屬實,皇上若是不信的話,三月之後,等樞密使回來之後,您可以親自詢問!”壓下心中的寒意,徐安正色道!無論事實的真相如何,現在最主要的事情是將這件事情解決掉!果然,伴君如伴虎,曾經爲他出生入死,現在卻落得個這樣的結局!哎……
側首瞥了眼身旁這個他曾經不甚注意的辰王,心中暗歎,這落羽的眼光確實精準!北辰星的四子之中,除去已經被封爲太子的北辰文傑,以及封了王的北辰文森,還有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五皇子北辰文樂,他發現其中最爲深藏不露的人,大概就屬這個一派溫和無害的辰王北辰文昕了!
他怎麼就忘了,這個鬥爭最爲殘酷的皇室後宮,能夠憑藉自己的力量活下來的人,他又怎麼會普通呢?徐安猶記得昨晚桃夭來轉達的話:
當今北辰的天下雖說是北辰星說了算,但是也要在將軍站在他那一邊才行!
只是,若是你的忠心耿耿,最後換來的卻是懷疑與猜忌,最後的下場可想而知!
將軍手握重權,切記要考慮清楚,切不可站錯了隊列!
北辰文昕乃北辰之辰王,又新立戰功,朝堂之上的打壓必將不勝其數,望將軍顧之一二!
以三月爲期,將軍可暗中觀察,亦或者自行探測,以證此人是否當真有讓您心悅臣服的能力……
北辰文昕雖然垂着頭,但是卻敏感的察覺到來自徐安身上打量觀察的視線,那視線中帶着淡淡的好奇與猜測,卻沒有任何的惡意!眉尖一挑,黑曜石一般的雙眸中忽然閃起強盛的精光,雙脣緊抿,眼簾微垂,一副恭敬之態。
“好,朕就以三月爲期,到時候朕倒是要看看這個落羽是否真的如愛卿所說的那樣!如若不是的話,朕就治你們三個欺君罔上之罪!哼!退朝!”冷哼一聲,北辰星眼中殺機四伏。三月之後,他倒是要看看落羽是不是真的如他們所說的服下噬心蠱,如若不然的話,剛剛好收回這兩人手中得兵權!
北辰星臨行前,意味深長的看了眼他一向最不上心的六子!看來真的是他小看他這個兒子了,竟然滿的這麼深!
“退朝——皇上起駕!”
北辰文傑狠狠的瞪了下面的兩人,陰鬱着臉跟在北辰星的身後離開了!北辰文森似笑非笑的看着北辰文昕,有掃了眼他身邊的徐安,冷笑的說道:“本王怎麼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徐大將軍與樞密使有這麼好的關係了?六弟也就算了,怎麼?都打算以命相保嗎?只是本王有些爲兩位擔心吶,若是到時候查無此病,不知道三位的下場如何?”
“這個就不勞大皇兄掛心了,既然本王敢做這個擔保,自然就是真的!”淺笑的點了點頭,北辰文昕笑得從容淡定,雙眸晶亮的看着有些變臉的北辰文森:“只是本王有些不知,徐紹的病根究竟是什麼卻無人得知,大皇兄何以如此肯定病因不同?”
徐安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垂手不語,像是個局外人一般的從容。此時他的心裡早已經對北辰星以及北辰文傑與北辰文森失望透頂,一個毫無容人之量,且疑心濃重的人,如何能夠治理好一個國家?倒是北辰文昕讓他的心中生出一絲期待,或許北辰這個四國中始終處於最末的地位,將要被他所打破!
他似乎已經看到北辰那輝煌的未來,那個雄居昭和最頂端的將來!
只是徐安不知道的是,何止是是雄居諸國之首,而是真真正正的第一強國!
“徐將軍這麼久不曾上朝,本相可是記掛的很啊!哈哈哈!”韓琦一見這裡爭執起來,假笑的上來打招呼!見他沒反應,臉上的笑容一僵,復又回頭看向一旁一身溫和氣息的北辰文昕,道:“辰王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吶!雖說樞密使的官職並不大,但是卻結交到了辰王這樣的朋友,實在是三生有辛啊!”
“韓相爺廖讚了,實在是本王有落羽這樣的朋友,是本王的幸運!”若不是她的話,他的人生之路何以能走的如此順暢!所以,真正要感謝的應該是他,遇見她,纔是修煉三生的幸運!
“辰王實在謙虛的緊!”讚許的拍了拍北辰文昕的肩膀,韓琦這纔將話中帶話的說道:“辰王不知啊,本相有一女,名喚韓琳,今年剛剛滿了十七歲,自從上次無意中看到你凱旋而歸時的風姿,就念念不忘,希望能再見你一面!本相每日真的是不甚其擾啊,只盼着辰王能應邀入府一敘!辰王意下如何?”
韓琦雖然是問話,但是話中卻帶着深深的鑄錠,眉宇間倨傲不屑,似乎他的邀請是多麼大的榮幸!
不過也難怪韓琦如此的傲慢了,試想他可是堂堂的一朝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須對這個小小的王爺如何一禮相待?若不是他那寶貝女兒非要見他,他根本連正眼都不會看這個北辰文昕一眼!現在他親自邀請,他自然會以爲北辰文昕定會受寵若驚的答應!
“韓相爺的邀請,本王倍感榮幸!按理說本王確實應該前去,只是最近府上的事情良多,實在沒有時間!還望相爺不要見怪!”有那個閒工夫來應對這個老狐狸的話,還不如去找他的阿羽來的自在!北辰文昕暗自腹誹,面上卻依舊溫和有禮,讓人抓不到他任何的毛病。
“即是如此,那本相就不勉強了!”老臉有些掛不住的韓琦,長袖一甩,寒着臉轉身就離開了。
“怎麼,各位大臣這是打算讓本王請你們去王府喝茶?”嘴角噙着一抹淡雅的笑容,環顧朝堂之上不見散去的各路官員,北辰文昕忽然有禮的問道!黑眸中霧氣繚繞,讓他周身的氣質看起來更加的溫雅,只是所有的人卻下意識的後退了數步,拱手就推了出去。
“今日多謝徐將軍!”見所有的人都已經離開,北辰文昕與徐安這才一同出了金鑾殿!一想到他竟然會幫助他們說話,北辰文昕心中充滿的訝異!但是,卻還是溫和的道謝!
“辰王殿下不必如此客氣!老夫也只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徐安現在對這個北辰文昕越看越滿意,對他的態度上也比對待太子與森王要溫和了許多!心中暗暗點頭,確實很有王者之風!剛剛只是因爲一句話,那些大臣發自內心的恐慌,那是錯不了的!
“文昕明白了!”瞭然的點點頭,北辰文昕自然是知道受託於誰!除了那個清冷孤傲如寒梅的落羽,誰又會爲他打算呢?既然她如此爲他打算,那他自然不能辜負了她的期許!所以,之後北辰文昕的自稱都改變了,變得更加的謙虛溫和!
兩人就這麼迎着冬日裡的寒風,在這個陰沉的午後一路走着出了宮……
“阿羽,你究竟去了哪裡?”回到書房,北辰文昕站在窗前,望着窗邊那已經盛開了的紅梅!他記得,她最愛的便是寒梅了,只是就在他打算今年冬日帶她去凌絕峰那邊賞梅的時候,她卻不辭而別!三個月,三個月之後還有什麼?
“主子!”福全推門進來,聳拉着腦袋不敢看佇立在窗前的北辰文昕!一個月前主子交代他去查‘滅天’,可是他查了整整一個多月,可是卻一點線索都沒有,反倒是主子讓他擱着的另一件事情,還真的讓他給查了出來!只是,這樣的事情怎麼向主子交代啊!
“福全,本王讓你辦的事情,你竟然一個多月了纔來覆命!”沒有轉頭,北辰文昕的視線定在一朵半開着的紅梅身上,聲調平淡的讓人聽不出真正的喜怒。他一個月前交給這些人的事情,一直到現在纔過來覆命,難道是他最近這段時間對這些人過於鬆懈了,所以忘了他的脾氣了?
“主子恕罪,實在是、是這‘滅天’查不出來啊!奴才這段時間調動了所有的力量,但是卻什麼都沒有查到,江湖上也沒有這樣的藥!”福全知道主子動怒了,雖然不知道主子爲何這麼焦急的要查這個,但是他們確實已經盡力了!
“查不出來?”輕輕的重複這幾個字,北辰文昕臉上的平靜終於被打破,臉色越發的陰沉嚇人,轉過頭望着福全的眼神猶如利劍一般,聲音中隱隱藏着滔天的怒火,卻依舊淡笑的看着他:“那你告訴本王,這麼久的時間,你們查到了什麼?”
“回主子,奴才查到了,查到了……”福全剛要開口,可是一想到這個消息實在過於震撼,不知如何和北辰文昕說!在他剛剛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自己也被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想到,那個冷若冰霜的落羽公子,竟是會有這樣悲慘的過去!
“說!”北辰文昕威脅的眯起雙眼,冷冷的看着他。同時心裡卻升起了一抹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竟然令福全也難以啓齒的!要知道福全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對什麼事情都爲露出如此大的反應!這樣,只是讓北辰文昕更加的好奇!
“是!”福全小心的窺了眼自家主子冰冷的俊顏,悄悄的嚥了口吐沫,心一橫,反正事情又不是他做的,說就說:“落羽公子的原名是羅羽,原是南國第一相羅天之女!十五年不曾在衆人面前出現過,可是卻在三年前的皇家狩獵期間,忽然出現,後來風頭強盛的被譽爲南國第一美人,以及第一才女!後……後被賜婚雲王南傲雲,只是在此之前,南傲雲私下曾娶了一名側妃林欣依。”
“剛剛開始對羅羽可謂是極盡疼寵,但是不知因何原因,除夕年宴,羅羽替代林欣依,被罰跪於雪地五個時辰!回去就重病將王妃之印交給側妃,自己則於當日進入皇宮,太后賜住‘情閣’!從皇宮回去之後,不知爲何被南傲雲扣上謀害皇家血脈的罪名,後來……後來被用刑!後來‘自盡’於南苑!”
福全暗暗的摸了把額上的冷汗,大冬天的還流汗,大概就要數他一人了吧!可是誰要他倒黴呢?剛好被派去調查關於落羽公子的事情,真的是讓他欲哭無淚啊!
“用刑?用了什麼刑?”好半晌,北辰文昕那冰冷刺骨的聲音纔在這個被低氣壓環繞的房間中響起來。在剛剛他聽說落羽曾經嫁給南傲雲的時候,那眼中一閃而逝的苦澀之味是那麼的明顯!可是當他聽說她竟然曾經被罰跪在冰天雪地中整整五個時辰的時候,差點捏碎窗框。南國的那些人何其狠心,竟然如此對待他視若生命的阿羽!
“就是……就是夾棍,以及鞭刑!”遲疑的半晌,眼見自家主子的臉色越來越差,福全連忙實話實說。
夾棍?鞭刑?北辰文昕的全身一怔,他從來不曾想過,她竟然受過如此大的折磨!
南傲雲,南國,那些人都該死,傷害她的人,都應該死!
這一瞬間,北辰文昕的心一下子痛的徹骨!
阿羽,那些傷你害你之人,北辰文昕定然不會放過!他會讓他們嚐嚐什麼叫做煉獄之刑!
“今日之事,本王不希望再有第二個人知道!”斂下眉間的瘋狂暴戾,北辰文昕的聲音由於心頭翻滾的滔天怒火,顯得很是低沉森冷。
“奴才明白!”
“去暗堂令罰!”揮揮手,北辰文昕再次看向窗外的紅梅。
“是!”福全苦着臉退了出去!暗堂啊,雖然比冥堂要好很多,但是終究室去令罰啊!他怎麼就這麼慘!
窗外,原本陰沉沉的天空,漸漸的飄起片片雪花!
北辰冬日裡的第一場雪,終於來了……
三月之後!
北辰今年的雪整整下了三個月,期間,無論是大雪還是小雪,中間沒有絲毫的停止過!
北辰一時間陷入了天災之中!
已經三月,可是這雪依舊沒有停下來的跡象,看這個樣子,今年的春耕必將延誤!即使現在大雪停止,但是他們已經能夠預料到,今年的北辰必將有好洪水氾濫!
“主子,這是徐將軍送過來的!”福全推開們進了這溫暖的書房的時候,心中一喜,哎呀,還是主子的房間舒服,暖和、實在太暖和了!只是他卻老是被人給叫出去!果然,管理王府這樣的事情,雖然俸祿高點,但是終究吃力不討好!
“嗯,拿過來!”北辰文昕正在看着北辰現下的幾處河道,聽到福全的話,頭也沒太的說道!
福全連忙將手中得信件交於北辰文昕的眼前,然後垂首站在火爐邊上,一臉的陶醉像!
北辰文昕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的將眼前的信撕了開!
看了一眼,然後將信捏在手心中,在攤開的時候,已經化爲一灘粉末!
“走吧,去落府!今日已滿三月之期了,該去接阿羽了!”三月之期已至,阿羽應該也回來了!他現在是時候該去接她了!
“——是——”福全有種想哭的慾望,他好不容易烘暖了身子,現在又要出去凍!他真的很想說一句,主子啊,要不您去吧,奴才在這裡爲您看家……
最後,福全還是跟在北辰文昕的身後,一顫一顫的在這大雪紛飛的日子裡,往隔壁去了……
醫聖門中現在四人聚集,桃夭、菊兒、竹以及蘭都穿着微厚的冬衣,等在菊兒的房間中!
菊兒看了看天,最後確定時間差不多之後,率先站起身打開通往地下的機關!
隨着“咔嚓咔嚓”兩聲,一個一人寬的洞口慢慢的出現,隨着洞口的開啓,那冒着白霧的寒氣一絲絲的冒了出來!
四人壓着心頭翻涌的激動,一個接一個的下入寒洞!
空曠的寒洞最底層,一個寒冰牀上,此時正躺着一位紅衣少年!
紅衣墨發,蒼白而絕美的傾城之容上,那濃密纖長的睫毛隱隱的覆上一層寒霜,那雙令人心悸的寒眸此時安然的瞌在一起,眼角的那粒硃砂痣,此時正泛着妖異的光芒!挺翹的俏鼻下,一雙沒有任何血色可言的嬌脣緊緊的抿着。雙手交疊放在腹部,安詳的躺在那裡!即使沒有任何的動作,卻依舊是那麼耀人眼球!
桃夭等人來到寒冰牀前,目光灼熱的望着毫無反應的落羽!
整整三個月,他們中的任何人都不曾下過寒洞一步,就怕被有心之人注意到!終於,他們捱過了這孤寂的三個月,今日,他們的公子終於要醒過來了!
終於,在午時到來的那一刻,寒冰牀上原本沒有任何心跳呼吸的人,胸膛漸漸出現了細微的起伏!交疊的雙手有了淺淺的抖動,濃密的眼睫毛輕輕的顫了顫!在幾人期盼的視線下,那雙令人癡迷的寒眸緩緩的睜開!
落羽伸手撫了撫有些暈乎的額角,微微的轉過頭,就見桃夭等人眼含淚花的看着她!
“桃……夭!”三個月的不食不飲,落羽一張口,聲音隱隱的帶着一絲沙啞!不悅的皺起柳眉,在桃夭的攙扶下,從牀上坐了起來!
“公子……歡迎回來!”菊兒帶着只有落羽看得懂的神采,用絲絹擦着眼角的淚花,笑着說道!公子這番真是驚險,若是醒不過來的話,她會殺了她自己!
“嗯!”淡淡的點了點頭,落羽一雙纖手貼上毫無知覺的雙腿,垂下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失意!果然如此啊,真的是沒有一點點的知覺了啊!呵、真是一個破敗的身軀!
“竹,抱本少上去,睡了這麼久,很多事情也該要去面對了!”靠在竹的懷裡,落羽的嘴角挑起一抹醉人的弧度,眼中光芒萬丈!北辰文昕,這三個月來,他到底有沒有讓她失望呢?
竹小心翼翼的將懷中的人放到早已經準備好的鑲金雕花輪椅上,桃夭上前將落羽推到梳妝檯前!
伸手解開冠發的紅玉冠,一頭如雲青絲就這麼順滑的垂了下來!那已經長到了腰間的墨發,隱隱閃着亮光!
“公子!”輕輕的喚了一聲,桃夭單膝跪地,將落羽雙腕間綁在金絲上的紅緞輕輕的解了下來!然後拿起一旁的紅玉琉璃梳,輕輕的爲她梳理雲發,最後將那一頭及腰的墨髮束在腦後,以紅緞固定!兩條紅緞自耳鬢之後,長長的垂於胸口!
一切打點妥當,桃夭這才放下手中得紅玉琉璃梳,將落羽的輪椅轉了過來!
濯濯如春月柳,柔而清絕;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軒軒如朝霞舉,亮而明麗!
一瞬間,竟然令他們不敢直視!
公子的美,令人自慚形穢!
“公子啊,你真是讓蘭有種想撞牆的衝動!”哪有人能長着這個樣子嘛!真的是很打擊人啊!蘭不滿的撅起嘴,眉宇間卻帶着真真的欣喜!公子醒過來了,真好!
落羽微微挑了挑眉,瞥了他一眼,然後安靜的垂下眼!這些人她都不想懷疑,但是她不會忘了上次在青門城趕往北都途中所遇到的事情,那定是有人泄密!看是現在看這些人皆是一副爲她高興的樣子,她無法判斷!不過,未來的日子還長着呢,她有的是時間去耗着!
“桃夭,回去吧!”懶懶的招了招手,並沒有在理會那些人,落羽的手搭在扶手上,輕柔着還有些暈的額角!半垂着的黑眸中閃着點點寒光。
“是!”桃夭推着落羽的輪椅,對菊兒與蘭點了點頭,就欲離開!但是在她的手搭上輪椅前,竹就已經搶先一步推了去。臨行前,淡淡的看着她,惜字如金的吐了一個字:“傘!”
桃夭嘴角狠狠的一抽,只得認命的取出傘,跟了上去!
“好大的雪!”望着外面冰雪砌成的世界,落羽低喃的伸出手!片片雪花飄落在那隻晶瑩得玉手上,卻並沒有融化。落羽有些感慨的望着外面盛開的正豔的寒梅,一絲欣喜涌上心頭!原本以爲三月之後已經開春了,不可能會在看到梅花盛開的美景了,沒想到現在依舊開的如此嬌豔!
“公子不在的這三個月,北辰整整三個月的大雪都不曾停止!如此寒雪飄飛的日子,這梅花自是依舊盛開!”像是察覺到落羽的欣喜,桃夭撐開雨傘擋在落羽的頭頂,輕聲說道!
這樣的大雪,整整三個月的飛雪,似乎就是爲了等待公子的甦醒一樣!
“是嗎?可是梅花再如何的美,也不該在三月裡開!”煙花三月下揚州,這是前世的一句詩!三月的天氣,本應該桃花盛開,可是卻依舊大雪紛飛,這可不是一個好的兆頭!
北辰的今年必將是一個多災多難的一年……
“六皇兄怎麼今日有時間來這裡?”整整三個月,雖然這個落府沒了落羽的存在,但是北辰敏始終堅持的守在這裡,就連皇上與皇后親自傳召,她也只是當天進宮,當天就會府。
三個月的時間,足以改變一個人!
北辰文昕也是三個月不曾踏足落府,對他來說,這個失了落羽的宅子,根本就沒有什麼值得他來的地方!
“今日是三月初了,本王向阿羽也應該回來了!三個月不問世事,堆積的公事可是不少啊!”動作優雅的端起身旁的茶盞,北辰文昕笑着說道。同時心裡有了絲怪異的感覺,這個一向給他溫和良善的七皇妹,三月不見,似乎變了很多,可是具體變在什麼地方,他又說不清楚!雖然她依舊溫婉的看着他,可是那抹怪異感卻有增無減!
“相公他……要回來了嗎?”北辰敏眼中的驚喜一閃而過,而後有恢復了平靜。回來了啊!那就好,那就好啊!
“大人、大人回來了!”就在這時,守門的侍衛歡喜的跑過來說道。
北辰文昕“噌”的一聲,原位上哪還有他半點影子,早就跑了出去!北辰敏再聽到那人聲音的時候,臉上一陣激動,但是最終卻按捺下心頭的蠢蠢欲動,佯裝淡然的進了內室!
落羽回來了,那麼她的計劃也該開始了……
“阿羽!”那抹鮮紅在這片雪白中顯得是那麼的顯眼,只是北辰文昕聲音一落,臉上就僵住了!他…又看到了那張輪椅,而他心心念唸的阿羽,就這麼的坐在輪椅上!
那身影是那麼的單薄,那麼的讓人……心疼!
“辰王!”望着這個明明已經隔了三個月不曾相見,卻讓她記得最清楚的容顏,落羽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阿羽躲了這三個月,可是堆積了不少的公文啊!總得好好的解決一下吧!”上前接過竹的手,就將人往隔壁的辰王府推去!
落羽身子一僵,她有種感覺,似乎北辰文昕在生氣!可是想想也不對啊,她整整三個月不曾出現,饒是她想得罪他,那也是不可能的吧!
“桃夭與竹先回去吧,去告訴公主,本少晚上回去!”三個月前不告而別,雖然說她並不在意,但是怎麼說她也是北辰的公主,沒有事先預知,確實是她做的不對!
“是!”
福全被凍得就差沒蹦起來了,一聽說可以回去了,連忙殷切上前,打算幫忙:“奴才來推就好,主子…額……”話還沒說完,就噎了下去,連忙滿臉諂媚的退了下去。
嗚,主子剛剛的眼神好可怕,好像他搶了他最寶貝的東西似的,可是他沒有啊!福全哭喪着臉,扁着嘴滿臉的委屈,當他看到坐在輪椅上的落羽時,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貌似剛剛他確實差點搶了自家主子的心愛之物…額、準確的說,應該是心愛之人!
進了溫暖如春的書房,福全剛將頭伸進去,就被北辰文昕非常‘溫柔’的一腳踹出老遠,北辰文昕望着一臉不解疑惑的趴在地上的福全,輕輕的問道:“福全吶,是不是很想去冥堂!”沒眼力的傢伙!
“額,奴才忽然想起來還有事情沒有辦,主子要是沒什麼事情的話,奴才就先告退了!”望着門前那張絕世之容上那‘和藹’的笑容,福全狠狠的打了個冷顫,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跑得比兔子還要快!上次暗堂就差點要了他的小命,現在再去冥堂,他恐怕是有的進沒得出了!
冷笑的望着落荒而逃的福全,北辰文昕這纔將門關上,伸手解下肩上的披風,露出裡面月華錦袍!
“阿羽這是什麼眼神?”一個回首,就見落羽歪着頭,眼中閃着疑惑的光芒!這樣的落羽是北辰文昕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可是卻意外的非常迷人,讓他原本被怒火脹滿的胸膛,萌生了一中想要將她擁進懷裡的感覺!
不過北辰文昕向來是個行動派,想到了就會去做!在落羽還沒有張口的時候,已經被北辰文昕給摟進了懷中!
“北辰文昕!”咬牙切齒的聲音自懷中傳了出來,落羽現在是雙腿不能動,否則她一定會將這個屢教不改的傢伙像他剛剛踹福全那樣,一腳將他踹飛出去!
落羽現在發現,她一向良好的自制力,只要一碰上這個人,就會悉數瓦解的一點也不剩!
“本王一直都在啊!阿羽是不是三個月不曾見到本王實在想的緊,這才叫的這麼醉人!”彎腰將人摟在懷中,三個月來的空虛感終於在此刻得以填滿。北辰文昕俊美的臉上帶着深深的滿足,只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聽的那麼的欠扁!
“放開本少!”抿抿脣,落羽壓下心頭抓狂的感覺,咬牙說道!果然,跟着他過來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非常錯誤!
“放開你……可以!但是阿羽先回答本王,你這三個月在哪裡?”將臉貼在落羽瘦弱的肩膀上,北辰文昕問的漫不經心。只是那隻禁錮在落羽細軟腰間的胳膊,卻在提醒着落羽,他是在很認真的提問!
“阿羽不要說謊話騙文昕,那樣的話,文昕一定會很生氣,文昕要是一生氣的話,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哦!”很無辜的一句話,將落羽本來欲出口的敷衍話語給切斷了!
落羽全身僵硬的窩在北辰文昕溫熱的懷抱中,蒼白的臉頰不知是因爲怒氣還是羞惱而泛起迷人的嫣紅!落羽很想開口,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說。
“北辰文昕,你先放開我再說!”羞惱直衝腦門的落羽根本就忘了她一向的自稱,只想要先脫離這個令她心跳失衡的懷抱!
“我說了,只要阿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自然就會放開你啊!”欣喜於落羽自稱的改變,但是他一直尋了三個月的答案,饒是他動用了手下所有的力量,也都查不出任何的線索。這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個結,現在人在他的面前,他當然得問個清楚!否則以後若是再出現這樣的情況,他不是又得像傻子一樣,乾瞪眼幾個月嗎?
“你……”落羽額上青筋隱隱跳動,瞪着前方不知名的方向,咬牙道:“我……在醫聖門的寒洞裡……練功!”她可是沒說謊,她確實在練功,只不過是以另一種方式而已!
“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深深的吸了口氣,落羽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緩下來!
北辰文昕聞言,果真慢慢的讓落羽離開他的懷抱,只是腰上的手卻依舊緊緊的摟在她的腰上!
兩人的臉相距只有一指之遙,北辰文昕晶亮的黑眸含笑的望着落羽那雙似寒潭一般的眸子中少見的火光!
“阿羽可知,文昕整整擔心記掛了你三個月?這三個月文昕過的寢食難安,想着阿羽現在會在哪裡?會不會受到委屈?會不會身子不適?這樣的擔心一直徘徊文昕的心頭!阿羽何其狠心,怎能不告訴文昕就這麼的消失掉了呢?”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輕輕的撫上眼前那傾國容顏上,北辰文昕的眼中此時還漾着心有餘悸的恐懼。
真的很好啊!手上的觸感是真實的,他的阿羽又回到了他的身邊,甚至還在他的懷中!
落羽的雙脣微動,卻什麼也說不出來!臉上一片怔忪,她一直都知道北辰文昕對她的心意,可是卻從來不知道竟是那樣的深刻,他的話讓她冰冷的心房有種難以言喻的複雜!喉嚨澀澀的,落羽一時間只是愣愣的望着眼前這個男人,好半晌才傻傻的問了一句大煞風景的話:“北辰文昕,你是不是病了?”
北辰文昕的臉一抽,有些挫敗的將額頭貼在落羽光潔冰涼的前額,有氣無力的說道:“阿羽,你可不可以再遲鈍一些!”他就不明白了,平常對待任何事情都是聰明睿智的落羽,怎麼這個時候就是這麼的遲鈍?
“我……”落羽眼神閃躲的避開他的視線,眉間微微蹙起,似乎這次醒過來,好像她的心境有了些變化!
“阿羽,不要逃避我!我可以等,但是就是不允許你逃避!”微微的將頭抽離落羽的眼前,單手挑起她尖細的下巴,嚴肅的說道。他可以接受她的考慮,但是他不能接受的是她的逃避!若是那樣的話,他定會失控!
落羽望着眼前這個年輕俊美的男子,眼神迷離,該信嗎?真的該信嗎?他真的不會像南傲雲那種人一樣嗎?
或許,或許她可以嘗試一下!
畢竟,一直以來獨自承受的這一切,她真的有些累了!
前世今生加起來,她的心已經疲憊不堪,或許可以試着再嘗試一番!
想到這裡,落羽的寒眸中漸漸若春後冬雪消融一般,笑意盈盈的看着有些傻住的北辰文昕道:“或許本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考慮考慮?阿羽……哈哈哈哈……阿羽不必考慮,文昕發誓絕對不會辜負阿羽!”高興的一把將落羽抱進懷中,北辰文昕現在的心情愈發的飛揚,黑曜石的眸子中閃着狂喜。他的阿羽啊,終於願意將心對他敞開了!
落羽含笑的聽着他若孩子一般的笑聲,星辰般的眼眸中卻漾着一絲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