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巫向來有着強於大多數人的靈力,芳萋在剛剛踏入玉衡殿時,即已感受到了來自於源罪血池的強大的黑暗力量,和她想象中的一樣,這種力量有許多仍殘留在夏秋的身體中。
根本無需其他人的指引,芳萋單憑自己的靈力就隨着這股黑暗力量輕鬆找到了歐陽小冷的房間,而夏秋就躺在這間屋子內。這讓望月,千騎以及靈羽都深感驚奇。
芳萋不斷地向夏秋的牀邊一步步走近,口中唸唸有詞,那是隻有魔靈族藥巫才能聽懂的咒語。
“她在說什麼呢?”千騎疑惑地小聲問望月。
望月搖搖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芳萋的一舉一動。
只見芳萋把手放在夏秋的額頭上,口中繼續重複着剛纔的咒語,她的整個身體都在跟着咒語中的抑揚頓挫顫抖,看起來有些像人間的神婆。隨着她的聲音逐漸變強,本來平躺在牀上的夏秋開始抽搐,臉上也露出痛苦的神情。
“快讓她住手,夏姐姐看起來很難受!”
靈羽說着想要衝上前制止芳萋,卻被望月攔住了。通過芳萋製造出解藥,並救活了已被其他醫師判了死刑的小雪兔這件事,他現在對芳萋的這個人已是相當地信任,不單單是她的製藥能力,還有她的爲人。
突然芳萋的身體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外力彈開,她整個人都癱軟在地上,似一個泄了氣的皮球,與此同時她本人也失去了意識,雖然不過是很短暫的數秒時間。她很快便又重新清醒過來,大口喘着氣,眼神中充滿了恐懼。
“怎麼回事?!”望月搖晃着芳萋的肩膀喊道,“看着我的眼睛!”
芳萋的目光終於聚焦,她有氣無力地說:“我可真夠蠢的,總忍不住管這些閒事,結果差點兒害死了我自己!”
“快和我把剛纔的情況詳細說說!”望月繼續追問。
“那個人類少女體內的黑暗力量太過強大了,我剛纔使用的是魔靈族藥巫在製藥時會用到的咒語,這種咒語能增強靈藥中的靈力,對於病患也具有正氣抗邪的作用。我想試着以這種咒語來延長她的生命,可惜我失敗了,顯然我們的咒語不足以對抗源罪血池這個等級的黑暗力量,實力相差得太過懸殊了。”芳萋搖搖頭應道。
“您不要緊吧?”望月問,他還從未見過如此驚慌失措的芳萋。
“之前藥引的毒加上這兒個,恐怕需要些時間來恢復了。不過沒什麼了不起的,又死不了。”芳萋聳聳肩無所謂地說。
其實,她所說的那句險些害死了她自己並未誇張。剛纔在她失去知覺的那幾秒鐘內,她應該已經處於死亡狀態了,或者說是一種假死狀態,她的呼吸和心跳也都停止了。難以想象,這人類少女是如何與如此強大的黑暗力量共存的,但更讓她覺得奇怪的是,決定利用源罪血池來爲她進行還魂術的那個人,又是如何知道她能夠承受這一切的呢。
“唉。”千騎嘆了口氣,拳頭重重地砸在牆壁上,“恨就恨我自己什麼都不能爲她做,只能眼看着她受苦!”
“回魂的話,說不定需要烏樟製成的香,你從我那裡掠奪回來的藥材裡剛好就有,今晚我會把香制好給你們備用。”芳萋已經從剛纔的恐懼中稍微恢復了些,她略作思考後說。
“別用掠奪那個詞嗎,聽起來怪可怕的!”望月有些不好意思地反駁她。
“你的手能不能從我身上放開。”芳萋動了動自己的肩膀抱怨道。
被芳萋這麼一嚷,望月才反應過來自己竟還保持着抓住她肩膀的姿勢,頓時覺得脖子以上都開始變得滾燙。他向來不懂如何與異性相處這件事,這會兒纔回想起自己這次爲帶芳萋回王城,甚至抱起她扔到馬上,還有一路上幾乎都與她貼在一起,整個人頓時慌亂起來。
他連連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轉眼就到了夜裡十一點鐘。
歐陽古宅內,董穆雅深吸一口氣後敲下了回車鍵。在她身後的閔恩童也屏息凝神,盯住屏幕上即將出現的文字。在經過精確地分析和篩選後,他們選定了一種十分古老的回魂術,這種方法在閔恩童由人間蒐集來的資料裡,以及歐陽勇藏書閣的書籍中都有記載。相對穩定和安全,並且容易實現,最重要的是它與血有關,這就意味着能夠將之與血盟儀式相結合。
“你不覺得它就像一首詩嗎,那麼美!”董穆雅衝着閃爍的電腦屏幕感嘆道。
“是啊,很有意思!”閔恩童也爲屏幕上最終出現的結果深深着迷。
取最後辰光,以烏樟焚香。環生死之人,施鮮血爲引。
沿五行正位,各獨據一方。命流離之魄,得回煞本體。
“最後辰光?”董穆雅眉頭緊皺,咬起了自己的指甲,“辰應該指的是一天,那麼一天中最後的時刻就是亥時。”
“這個光字,意味着必須在亥時的月光下完成整個儀式!”閔恩童繼續補充道。
“下一句很好理解,以鮮血環繞需要還魂之人的身體。下一句和五行有關……”董穆雅又往下分析。
“需要五個人剛好在圓圈內金、木、水、火、土五個點上。”閔恩童邊說着邊用手指畫出五芒星的形狀。
董穆雅點點頭回應道:“回煞,本身就是回魂的意思,需要五人同時召喚靈魂,才能令其回到本體中。”
“去叫醒客廳裡睡着的那兩位大人吧,下面就是他們的工作了!”閔恩童說完向上看了一眼,語氣裡依舊帶着幾分不屑。
“你對紅葉的態度是不是有點兒……”董穆雅從椅子裡站起來說,然後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因爲我是童工就不給報酬,還要我自己往裡搭錢,我的態度已經算不錯的了。”閔恩童隨便找了個藉口。
“哦?是這樣啊。”董穆雅聽得將信將疑,但現在首先要抓緊時間準備回魂儀式,所以她便沒再追問下去。
歐陽紅葉與歐陽小冷在聽過董穆雅和閔恩童關於回魂儀式的分析和講解後,迅速回到妖界宸極宮。儀式進行之前,他們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幾件,首先是找到烏樟香。這烏樟並非人間的烏樟,雖有着同樣的名字,但卻是妖界罕見的植物,而且鮮有人知道用這種植物制香的方法。
沒想到還未進入宸極宮就碰見了望月,沒等兩人開口,他便說道:“我從青壤把那位魔靈族藥巫請來了,她說你們的回魂儀式恐怕需要烏樟香,而她正好帶有這種植物並知道製造這種香的方法,明日一早她就會把制好的香送來。”
“太好了,幫了大忙了!”歐陽紅葉激動地拍了拍望月的肩膀。
“下面就是找齊儀式需要的五個人了。”歐陽小冷提醒道。
“那還不簡單,你,我,望月,還有怎麼會少了那兩個人呢!”歐陽紅葉向他眨了眨眼睛,誰都知道他說的是千騎和靈羽。
他們找到歐陽勇,確定了整個儀式進行的地點和時間。爲了安全起見,他們將儀式的地點改爲在宸極宮內,並且仍舊在輔星殿後面曾爲夏秋和歐陽小冷舉行過血盟儀式的那塊空地中。從頭一天夜裡開始,歐陽紅葉便親自安排了衛隊對整個宮殿嚴密把守。
儀式開始之前女性妖僕們爲夏秋沐浴更衣,在之前的血盟儀式時,也是由她們幾個負責服侍她的。她們小心翼翼地清洗着她的身體,動作儘量溫和,就像是害怕攪了她的美夢。
待爲她將衣服穿戴整齊後,她們將她放在白色的擔架上,由四人把她擡起緩緩往空地中央走去,與此同時,她們唱起宛轉悠揚的歌曲,那旋律中透出一絲感傷,卻又蘊含着希望。
“那是迎接友人歸來時所唱的歌。”歐陽紅葉向幾個少年解釋道。
亥時以前,他與歐陽勇等人都已到達了輔星殿後迴廊中央的空地上,等待着妖僕將夏秋送來。
儀式由歐陽勇主持,他示意妖僕們將夏秋擡至自己跟前放下,然後向其中的一個命令道:“可以燃香了。”
那妖僕點點頭,帶領其他的妖僕們走向了四周已經擺好的幾個香爐,香爐中插着的正是烏樟香。紫色的烏樟香呈向上的螺旋形狀,又似一個倒立的圓錐。當它們分別被妖僕點燃後,便散發出薄荷和酒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十分特別。
香氣與煙霧很快便在整個空地上繚繞開來,朦朧了頭頂紫空中明月的輪廓。
歐陽勇拿出純銀的匕首以及碗,面向衆人說道:“亥時已到,儀式開始。”
歐陽小冷走上前,將一隻手遞給歐陽勇,任他以匕首劃破自己的手掌,再以銀碗將流出的鮮血接住,卻連眉頭也不皺一下。接近着,歐陽勇又以同樣的方式採集起夏秋的血液,並施法讓之與歐陽小冷的混合。
這一過程中,最爲緊張的當屬歐陽小冷,他十分害怕在如此關鍵的時刻,自己體內的神魔之力又會因爲聞到夏秋鮮血的味道而難以控制,所以他在心中一遍遍溫習着長琴所教的伏魂降魔曲的旋律,一刻也不敢怠慢。
歐陽勇用銀碗裡二人經過混合的鮮血,圍繞地上夏秋躺着的擔架畫出一個圓圈。而事先確定的五人則分別在圓圈上找到可以組成五芒星的五個點的正確方位,他們分別站好並用各自的雙手和身邊的人連結起來。
歐陽小冷佔據夏秋頭頂的火位,歐陽紅葉佔據木位,千騎佔據水位,靈羽佔據金位,而望月則佔據最後的土位。所有人都緊張到了極點,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只有祈禱夏秋能夠因此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