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海平生豪氣’,這一句自抒襟懷,說自己向來有*龍廓清天下的豪氣壯懷;‘關塞如今風景’則引自周侯說的‘風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異’,他感懷山河破碎同時,又何嘗沒有恢復中原的志氣?所以纔會做出,後面半句剪燭看刀的舉動。”
看着孫恩的縱容,以及範二的隨聲附和,盧循便難得一見地賣弄起來。
至於下片的幾個典故,說的便是周瑜、謝玄和祖逖了。
詞人想起了赤壁之戰和淝水之戰,故而以指揮這兩場大戰的周瑜和謝玄自比,其中不乏自負年少,更有大展雄圖情懷在內。
而說到祖逖在江中悲嘆時,詞人卻是精神煥發,這也是盧循情不自禁讚歎且急欲與範二相見的原因。
範二剽竊了北宋張孝祥的一首詞,原本只是想投孫恩所好罷了,哪想到竟引出了盧循。
看看激情澎湃的盧循,再看看蠢蠢欲動的孫恩,範二頓時就凌亂了。
藝術的最大作用是陶冶情操,能用說教使得要自殺者懸崖勒馬也是好事,可要是幾句話就讓要自殺的開始嘗試殺人,那可就是罪過了。
面對孫恩和盧循這一對因爲造反,害死了幾十萬三吳百姓的罪魁禍首,範二的心情是極其複雜的。
如果能在作亂前提前把他們殺了,大概會阻止這場災難的發生吧?
可範二的武力值在孫恩面前怕是不堪一擊,而且殺人是要償命的,要用殺他們來阻止這場災難,是要搭上自己小命的。
這並不可取。
除此之外,還有一途便是將他們收之爲臂膀。
見到盧循時,範二的確是有這麼想過,可想想還是算了吧。
盧循是孫恩的妹夫,他們兩人肯定是親密無間的,自己想要招攬盧循肯定會打草驚蛇,孫恩能讓盧循單獨跟着自己嗎?
要招攬盧循,必須得把孫恩一起招攬了,問題是範二現在還是孫恩的下屬啊,他憑什麼能得到孫恩的依附?
範二權衡之下也放棄了心思,隨之心無掛礙地與他們談起詩詞歌賦來。
三人相談甚歡,晚飯時才一起走向客廳用飯;此時杜氏別墅中的道場早已經告一段落了,到了飯廳之後,孫恩並沒有將範二給引薦給他人的意思。
範二樂得如此,混了一頓飽飯後便在家丁的安排下住了下來,次日一早便告辭而去。
孫恩和盧循都是依依不捨,一直講他送出了杜家大門。
範二趕回吳郡時,已經是正月十五的傍晚了,他最近一週之內就有六天奔波在路上,所以到家後也沒有心思過這個元宵節了。
倒是阿仁精神異常,竟然在扶余清慧的兩個丫鬟的求肯下,帶着扶余清慧及崔北山等七八個百濟人逛了半晚上的燈會。
吳郡的元宵燈會一如往年,但範二卻一點都不解風情,他到家後只是簡單洗漱了一下就倒在了牀上。
及至範二一覺醒來時,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只是覺得肚中飢餓。
範二從爐子裡取火亮了後,小蝶很快就走了過來,並端來了洗臉水。
範二一邊洗臉,一邊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夫人吃過夜宵了嗎?”
回到吳郡後,範二的飲食作息時間又恢復了兩個月前;他雖不習慣於此,但大節上下的,可以吃的點心水果什麼的也多,所以也沒什麼不習慣的。
這樣的久習慣可苦了阿仁、周如海以及崔北山等,剛剛習慣了每日三餐的下人。
他們跟着範二在京城混時,已經一腳步入了士族才能享受的一日三餐的生活,可回到吳郡後卻不得不按照範府的陋習每天少吃一頓。
跟着主子討生活,當然得按照主子的規矩來,可有句話叫“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崔北山、周如海這些少吃了一頓飯的下人,只能用每頓飯多吃來彌補少一頓飯的悲劇。
懂科學的人都知道,一頓飯要是吃得太飽,就會把胃撐大,結果就是更容易餓。
崔北山、周如海等人回到吳郡之後,基本處於半飢半飽的狀態,他們也由此希望範二早一天帶他們離開吳郡。
只有離開了這裡,他們的生活纔會恢復往常。
人有時候就是這麼現實,僅僅只是爲了一頓飯,就可放棄安定的生活而背井離鄉。
相比於崔北山、周如海幾個,雷恩加爾的日子倒是滋潤了許多。
自從範二將他派出去買船、僱人和收購甘蔗之後,他就已經幾天不回範府了;他拿着五十兩黃金出去,自然是吃什麼就有什麼,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雷恩加爾計算着日子,到了今天傍晚纔回到範府。
雷恩加爾原本是要第一時間給範二彙報工作的,可一聽說他在睡覺後,便只好老老實實地在房中等着範二醒來了。
同樣在等待着範二醒過來的人,還包括甘夫人和扶余清慧。
扶余清慧看燈回來已近半個時辰了,她原本還以爲錯過了夜宵的,哪想到甘夫人爲了等範二,竟還沒有開飯。
甘夫人自己等範二倒覺得是理所當然,但加上扶余清慧後,她就不得不命小蝶每個一刻鐘就去看看範二到底醒沒醒了。
實際上,小蝶這次已是第三次來看範二了,如今聽了他的疑問,當即笑答道,“大概快到亥時了吧,街上的燈會都快散場了。夫人倒是還沒吃,正和扶余公主一起等你呢。”
聽着今天的夜宵比平常晚了一個時辰,範二自然知道是自己的罪過,當即趕往飯廳。
路上聽說雷恩加爾已經回來時,範二又命小蝶去把他請來一起夜宵。
與甘夫人、扶余清慧和雷恩加爾一起吃完最後的晚餐後,範二和雷恩加爾便一起到了書房,兩人很快就進入了正題。
雷恩加爾從懷中拿出賬本,沉聲道,“這十天來我經手的賬目包括,從你那拿到的五十兩黃金,其中二十兩花在買船上,這早已給你彙報過了;而後我就開始僱傭船工和水手,到今天爲止一共僱到五十四人,從他們手上收取了一千三百八十文的保證金,這些錢又投入到了他們這幾天的伙食費中,收支基本能保持平衡。”
“還收保證金?”範二頓時大跌眼鏡,奸商就是奸商啊。
“當然,他們要是沒有付出,怎麼會珍惜這份工作?”雷恩加爾展演一笑,鄙視道。
“你說的也是,這麼說你已經把他們安排在船上了?”
“只能說大部分在船上而已,也有十餘人約定好明天一早纔來報道;這些留下來的人在這幾天收甘蔗和搬運甘蔗中也出了力,我另外給了他們開支。”
“這是應該的,你這幾天收了多少甘蔗?兩艘船都裝滿了嗎?”
雷恩加爾笑着點點頭,並把賬本遞向範二,說道,“共收到十三萬一千三百斤甘蔗,再加上剛纔說的,另外支付給那些收甘蔗、搬甘蔗和看守的船工和水手的開支,一共花去了十三萬五千錢。算上和我幾個百濟人的花銷,共用去十兩黃金,結餘的黃金是二十兩。”
收了十三萬斤甘蔗,真想不到會有這麼多!
範二聽了雷恩加爾的報賬,當時就震驚了,他想着能收個三五萬斤就頂了天了。
可一細想也就釋然了,自己的豪言壯語中不是說了收兩船嗎?這十三萬斤甘蔗估計都裝不滿那兩艘船的。
按照現在的度量衡,十三萬斤也就相當於後世的六萬多斤,接近三十噸,每艘船隻不過裝十五噸左右而已。
想至此,範二便點了點頭,又低頭看着賬本上的記錄無誤後,便籤了字。
雷恩加爾留下了幾百蚊給看守開支,便把剩餘的錢都交給了範二。
範二接過錢,心下忍不住想道,“到了江州後,事業也就慢慢上了軌道。如今的班子算是初步組建了起來,但分工還沒有明確下來,看來要儘快開個會了。”
就目前的局勢來看,組織裡的大權還總攬在範二手中。
但到了江州以後,他是不可能事必躬親的,可很多事又耽誤不得,這就意味着範二需要放權,需要把組織內人員的分工明確起來。
什麼是後勤部,哪個是裝備部,誰專門管運輸,誰專門抓商業,這些職責都得細分。
組織中最重要的職務,當然是主管人事和財務的領導,要是人事混亂或是財務不清,工作是不可能落實得下去的。
作爲組織的開創者,範二理所當然會掌管人事大權,但管理財務的人選卻有兩個。——一個是最早追隨範二的劉穆之,一個則是流亡在江左的百濟公主扶余清慧。
到底讓誰來管理財務,這是範二現在頭疼的事。
雷恩加爾看着範二接過錢後就陷入了沉默中,不由問道,“是對不上數嗎?”
範二回過神來,搖頭道,“不是,是我突然想起了一點事。沒什麼事了,你早點回去睡覺吧,行李什麼的都收拾好了嗎?”
雷恩加爾強笑着點了點頭,心中吐槽道,我哪有什麼行李啊。
待雷恩加爾離去後,範二把錢收了起來,便往甘夫人處問安,範二被甘夫人嘮叨了小半個時辰,這才得以回房休息。
再次醒來後,範二就要離開這個重生的地方,從此開始星辰大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