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陳小山送來的這份名單，賈宇民確實是被嚇壞了，他的手都有點哆嗦：這些傢伙，這是活夠了啊……
臉色發白的賈宇民，努力向陳小山擠出了一個笑臉：“陳廠長，這件事……陳耕先生知道了嗎？”
現在，他最大的希望就是陳耕還不知道這件事。
陳小山眼珠子都不眨一下：“我暫時還沒跟我們老闆彙報……”
“沒彙報就好，沒彙報就好……”
停了陳小山的這句話，賈宇民這纔算是鬆了一口氣：他是真怕陳耕已經知道了這事啊。到了那個份上，說不定事情就徹底無法挽回了，但既然陳耕還不知道，那就還有的救。
略略一頓，賈宇民滿臉堆笑、難得的用商量的語氣對陳小山說道：“陳廠長，這個事情你暫時就不要跟陳耕先生彙報了，當然，這個事情你儘管放心，市裡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您看……”
不怪賈宇民這麼低聲下氣，實在是作爲首都的副市長，他太清楚這件事的性質有多麼惡劣：不僅僅會對國家的招商引資工作帶來惡劣的影響，往嚴重裡說，根本就是給華夏的改革開放事業開倒車！
誇張了嗎？聽起來似乎是這樣，但其實一點都不誇張。
如果這件事被偉創力公司的鮑勃·託德先生知道了，他會有什麼反應？毫無疑問，已經有些動搖的偉創力公司絕對不可能在華夏投資建廠。
這還是次要的，更要命的是陳耕可能的反應，不僅僅是因爲陳耕是華夏傾力打造的對外招商引資的招牌，更因爲陳耕是當今美國最炙手可熱、最受媒體追捧的億萬富翁、超級鑽石王老五，若是陳耕將這件事在歐美媒體上說一下，以後華夏還要不要在歐美招商引資了？
在賈宇民看來，甚至可以認爲是陳小山在某種程度上拯救了華夏的改革開放事業，就衝着這一點，別說低聲下氣了，如果有必要，他完全不介意做的更激烈一點。
已經得到了陳耕的授意的陳小山並不介意裝糊塗，但這糊塗不是那麼好裝的，按照大老闆的意思，裝糊塗沒問題，可沒有足夠的好處你們就想我裝糊塗？想都不要想。他苦着一張臉望着賈宇民，說道：“這個……領導，我不說，不代表我們老闆沒機會知道啊，您可能不知道，現在我們工廠裡鬧的沸沸揚揚的，到處都在傳我們的房子要被人給搶走，這可是一套房子啊，領導，難保沒有人會跑去找我們大老闆告狀……”
“嘶……”
賈宇民心裡瞬間就有罵mmp的衝動：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可他心裡也明白，陳小山說的這種情況非但可能會出現，而且是大概率的可能出現，就像陳小山說的那樣，這可是一套房子啊，爲了一套房子和領導吵架甚至和父母反目的例子難道還少了？
有這麼多部門盯上了拆解廠的房子，他也相信這件事早就已經在拆解廠內部職工當中鬧的沸沸揚揚了，那麼自然，爲了保住自己的房子而將事情鬧到陳耕哪兒去也就成了很多人的選擇……工人們只要不傻，就知道這個時候將事情鬧到大老闆那兒是最划算、也是最能保住自家房子的辦法，若是等陳耕回了美國，鬼知道他下次來華夏是什麼時候？說不定黃花菜都涼了半年了。
所以，絕對不能讓陳耕知道！
就算讓陳耕知道，也必須是在有了妥善的解決方案的前提下，市裡的主要領導親自上門向陳耕道歉的時候輕描淡寫、雲淡風輕的說這件事，不過眼下麼，爲了自己的面子，賈宇民覺得還是先嚐試着看看能不能讓陳小山做點什麼，實在不行再去找陳耕，畢竟……好歹也是這麼大的官了，低聲下氣的給人做小很好玩嗎？
忍住心中罵孃的衝動，賈宇民面帶笑意的道：“唔……陳廠長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小山同志啊……”
說到這兒，賈宇民稍稍一頓，語氣也隨着嚴肅起來：“你不但是拆解廠的廠長，同時也是一名光榮的共c黨員。作爲一名光榮的共c黨員，不管在處在什麼位置上都必須以一名黨員來嚴格要求自己，對不對？”
陳小山有點懵，不明白賈宇民爲什麼忽然說到了這個，不過這個問題幾乎不用考慮，他立刻老老實實的道：“對。”
賈宇民目光炯炯的望着陳小山，說道：“作爲拆解廠的廠長，你必須做好報廢車拆解廠的生產和管理工作，協調好外方與我國工人之間的協調、溝通問題，在關鍵時刻更要講政治、顧大局，絕對不能影響到國家招商引資的百年大計……”
陳小山好歹也是首都畜牧探究所的前副所長，賈宇民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他若是再不明白賈宇民在打着什麼主意，就可以一頭撞死了：這是希望這件事到自己這兒就截止，不要讓陳耕知道了……我的賈副市長唉，您還知道吧，我們大老闆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不過這樣的結果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嘛？
陳小山皺着眉頭，老半天，才極其爲難的說道：“這個……領導，想要讓工人們理解國家的難處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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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宇民頓時鬆了一口氣，不等陳小山說完，他當即就道：“你告訴同志們，請大家放心，市裡一定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待，對於某些同志的不當行爲，市裡也一定會嚴懲……”
如果陳小山還是首付畜牧研究所的副所長，在賈宇民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的情況下，他不回去也得回去了，但此刻，既然他是代表陳耕來向市裡索要利益的，賈宇民想要靠着這麼一番看似義正言辭、實際上什麼好處也沒付出的話就想要把他給打發走，那是不可能了。
是以，面對不自覺的擺出了副市長的威風的賈宇民，陳小山寸步不讓的給頂了回去：“領導，您說的是，可如果同志們問我市裡會採取什麼措施，我該怎麼回答呢？”
“……”
賈宇民沒說話，他下意識的皺了下眉頭：這個陳小山，似乎有點飄了啊，我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你竟然還跟我糾纏不清？
倒不是他不想給陳小山一個明確的回覆，實在是這件事發生的太突然，所以沒辦法回覆陳小山，正常的流程是不管市裡對報廢車拆解廠給予怎樣的補償，那都應該是市@委市政府的集體決定，這麼一來將來就算萬一算後賬，板子也打不倒自己的屁股上，可現在算是怎麼回事？
就在賈宇民想要發作之際，看着陳小山堅定的目光，他一下子反應過來：此時此刻的陳小山不是首付畜牧研究所的人了，他背後站着的是陳耕，自己以往用來應付下級官員的方式今天不好用了，想要讓陳小山回去、並且將這件事的影響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自己似乎、大概、只能、立刻就給陳小山一個比較明確的補償方式……
賈副市長感覺忽然心裡好塞。
可再怎麼心塞，賈副市長也明白，自己必須給出一個具備一定可行性的方案，吸了一口氣，賈宇民道：“首先，原則上，市裡會下一道命令，不允許任何行局機關去拆解廠家屬小區借房子……”
“不止是市裡，還有一些部委的領導同志。”陳小山小聲的提醒他道。
賈宇民暗自嘆了口氣：“這些部委，我去和相關的領導溝通。”
“哦……”
陳小山應了一聲，臉上明明白白的寫着“懷疑”倆字。
賈副市長覺得越發的心塞了。
可心塞歸心塞，除了咬牙切齒的暗自下決心，等這件事結束之後狠狠的收拾一頓那些給自己惹來了麻煩的傢伙，他還能拿陳小山怎麼辦？
“另外在土地出讓的價格、面積方面，市裡也會酌情考慮，”說完這個，覺得還是不夠保險，賈宇民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另外市裡也會保證你們家屬小區建設物資的優先供應。”
陳小山等的這句話！
這年頭，蓋房子可不是那麼好該的，蓋房子你要有鋼筋、水泥、沙子、磚頭、木材、玻璃吧？很抱歉，所有的這些物資都是國家管控、政府調撥的，甚至建築公司也歸政府管，民營的、能夠建設這麼大規模的職工家屬小區的民營建築公司？
在1981年的今天，不存在的。
可以這麼說，如果沒有首都市政府的通力配合，就算報廢車拆解廠手裡有再多的錢也請不到建築公司、買不到建築材料。
他立刻腆着臉敲定了這件事：“是重點保障我們小區的物資供應嗎？”
“保證”跟“重點保障”，那是兩個概念。
賈宇民咬了咬牙：“是重點保障。”
“能不能讓郵電局那邊給我們小區多拉幾條電話線？”陳小山腆着臉，再次提出了新的要求。
“可以。”賈宇民覺得自己的牙有點疼。
“另外公交線路、供暖、供電、供水這些，能不能也一起同步跟上？”
“……”
賈宇民覺得自己的牙更疼了，他甚至開始懷疑：陳小山這個混蛋，不會是故意趁火打劫的吧？